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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jié)、赴闕之憂(下)


  聞聽李綱還要繼續(xù)北上,陳東便建議道:“如今北方已經(jīng)大亂,大人前去也是無濟(jì)于事,倒不如先在宿州坐觀一下形勢,康王在南京已漸成氣候,待金軍北撤后,新朝廷必立,到時大人盡可為新君效力,扶危定傾,為朝廷柱石!”

  李綱聽從了陳東的建議,待金軍撤出汴京后,一行人便趕到了應(yīng)天府。

  不久之后,師師自刎的消息傳來,趙元奴傷心欲絕,決心不顧一切到汴京去師師墳前拜祭,可是偏偏大病了一場,又趕上天熱加以道路不通,致使她暫時未能成行。

  趙構(gòu)稱帝以后,經(jīng)過前幾次的上書和請愿,陳東的名聲已經(jīng)很大,值此國家危難之際,陳東自然不肯坐視,所以他聯(lián)絡(luò)了眾人一同上書給趙構(gòu),提出“欲復(fù)中原以定大計,非李綱不可”,與此同時,又請求朝廷罷黜主和派的黃潛善(時任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汪伯彥(時任知樞密院事)等人。當(dāng)時贊同陳東之議的人達(dá)到了數(shù)萬眾,趙構(gòu)見勢便任命了李綱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右相)。

  五天之后,趙構(gòu)下詔表示“愿聽天下正直之言”,此時大家都以為新君必想成就一番大業(yè),迎回二帝,擊潰金軍,恢復(fù)河山,連陳東也是摩拳擦掌。

  不過趙元奴卻有些憂慮,她對陳東說道:“說起來這位今上我還是熟悉的,當(dāng)日他就曾為難過姐姐,另外聽聞他在王府時曾害死不少女孩,何況他年紀(jì)還那么輕,恐怕咱們不宜太樂觀!”

  陳東道:“今上到底是個熱血漢子,如今國仇家恨,我就不信他一點不在意!何況一力抗金于他有大益,他何故還要拒絕呢?”

  “哎呀,有時候覺得你還不如我呢,你這人心思太干凈!”趙元奴急得有些額頭冒汗,“東哥你想想,若果然迎回了二帝,今上往哪里擺呢?至少二帝只要還活著,今上就難說真心抗金!今上陰差陽錯,好不容易撿了這么一個皇位,他豈肯白白拱手相讓!這些帝王家的事,難道東哥還沒看明白嗎?想想,當(dāng)日太上皇何故就那般把個汴京輕易拋給了淵圣,而淵圣又如何待太上皇的?”

  陳東陷入了沉思,昂首向天道:“不管怎么說,就算他不走,咱們也要在背后推著他走!”

  陳東的身份依然是太學(xué)生,可他又早已是士林渠首、眾所矚目之人,天下讀書之人無不知其姓名。這天,陳東夫婦正在租住的一家民戶里閑談,突然圣旨下到,要陳東不日前往行宮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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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奴滿腹憂慮道:“還是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吧,如今官家雖用了李伯紀(jì),可那幾個主和派仍舊上躥下跳的,可見官家不是真心!若是你即刻面圣,那幾個主和派必定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

  還有幾個朋友也勸陳東不要急,先看看風(fēng)色再說,畢竟李綱上任后皇帝并未對他給予太多信任,皇帝此舉無非是做做姿態(tài)而已。可是陳東卻說道:“新天子即位才十日,就下詔呼一布衣,必愿聞天下之言也,有君如此,一身又何惜哉!”

  就在這時,好友趙子崧從鎮(zhèn)江給陳東寄來一封書信,信中稱目前已有確切證據(jù)表明今上有遷都東南、向隅偷安之舉,趙子崧猜測皇帝抗金并非發(fā)自真心,所以勸說陳東要多加小心,以免出頭太過而被奸人所嫉害。

  趙元奴看信后越發(fā)惴惴不安起來,陳東確知皇帝對主戰(zhàn)派只是虛與委蛇,則干脆傷心地大哭了一場。

  陳東又去找李綱問計,李綱發(fā)自肺腑道:“如今舉步維艱,百事掣肘,恐怕我也成不了什么事!官家私下對人說,‘迎回二帝,我安到何處去?國家財用枯竭,恐怕都供養(yǎng)不起二帝的享用呢’,少陽你細(xì)想想,這眼下還有何指望?不如你先回鎮(zhèn)江去,等我的消息吧!若是我這邊消息順利,你再來助我不遲!以后日子還長著呢,保重為上!”

  陳東只好帶著趙元奴先回了鎮(zhèn)江,一直待到了九月。這期間趙元奴是暫時沒了心思再去尋師師,不過為表哀思,她還是在家中為師師立了一塊神位。師師也一直沒有信來,趙元奴越發(fā)相信傳聞非虛。

  陳東則四處打探消息,可他聽到和看到的,只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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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冤殺英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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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李綱突然來信告知陳東,自己即將被罷黜,要陳東在家鄉(xiāng)耐心蟄伏,以做長遠(yuǎn)之打算。

  接信后的這一晚,陳東居然一夜未眠。趙元奴本以為陳東會就此聽勸,可是沒想到陳東卻在次日晚間吩咐趙元奴道:“還是去準(zhǔn)備一口棺材吧,國家淪喪至此,總要有人站出來振臂一呼,我陳東不求讓官家改弦易轍,起碼要讓天下人知道此間尚有男兒在!”

  “若勸說不成,你還來一番死諫不成?”趙元奴驚愕道。

  “我心意已決,以表自己一片丹心!”陳東頓時兩行淚下,“自古忠孝難以兩全,于親友與天下人之間,亦難以兩全!試問誰人無父母妻兒?可如今事到這里,終須要有人出這個頭!我陳東半生為人,自負(fù)磊落光明,唯獨虧欠了你,若有來生,定當(dāng)粉身以報!”

  說著,陳東居然向著夫人雙膝跪了下去,趙元奴悲痛欲絕,她曉得陳東主意已定,再苦勸也是無用了。不過她可以欣慰的是,大宋自立國之初太祖皇帝就有言在先,不殺士大夫與上書言事者,所以一百六十多年以來還未有一個士大夫及上書言事者被殺的先例。當(dāng)然,今非昔比,若趙構(gòu)果真要殺士大夫(哪怕只是流放至死),也只能認(rèn)命了!元奴還想著師師姐姐已經(jīng)為國而殤,自己一身確實已無足惜,兩位至親若都不在人世,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何況此生既然已是認(rèn)定此人,就兌現(xiàn)當(dāng)日海誓山盟,與他一同赴湯蹈火吧!

  陳東沒有飲大家的踐行酒便帶著元奴悄悄上路了,等他二人再到應(yīng)天府時,已經(jīng)是九月廿二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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