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赴闕之憂(上)
自從離開汴京之后,陳東還不忘沿途宣傳抗金,他一面試圖動員零星散落的各地義軍聯合起來,一同歸入抗金大旗下;一面又去說服一些握有地方軍政實權卻對抗金失去信心的一些官員、將領,堅定其抗金決心。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等走到鎮江時已經到了八月份。趙元奴忙著去安置眾人,陳東則憂慮金人將有過江之舉,便到各處前去游說眾官吏、同學及親友,要大家做好應變的準備,可是很多人全拿此事做耳旁風。
這天晚上,陳東、趙元奴陪伴著父親一起在屋外納涼,趙元奴忍不住問道:“東哥,這幾日可有什么成效?”
陳東搖搖頭,看著父親說道:“大家都過慣了太平的日子,懶得做長遠的打算,有些人還說什么,‘那方臘也鬧了幾天,不是也沒什么大事嗎?就算女真人厲害,不也被趕跑了嗎?何況,女真人怎么可能過得了江呢?’”
“這些人是沒有見識過金兵的厲害,都被朝廷的吹噓給唬住了,哪天真的見識到了,恐怕又反成恐金派了,就像江北那些人一樣!”趙元奴道。
陳東的父親說道:“總要有點耐心,到底是天下承平日久,若不是你們跟我說了那么多,我也不大信的!誰能想到我泱泱華夏,居然被北方的一個夷狄欺負,何況還要過江來!”
“是啊,爹,那些長官們說,前秦王苻堅有雄兵百萬又如何?我長江是自古天塹,哪那么容易飛躍?”陳東指著北邊,“不過此事還在朝廷,若朝廷下令各處緊急整訓軍隊,以防萬一,還是來得及的!”
“呵呵,咱們這個朝廷,到什么時候,防內都要重于防外呢!”趙元奴哂笑道。
趙元奴如此放言無忌,陳東怕父親生氣便推了愛妻一下,陳父感嘆道:“千百年來,都是一治一亂,來往交替,說到底都是百姓受苦!好在而今朝廷氣數仍在,士民多能念及趙氏德澤,人心尚在!”
“我常聽東哥談史,從來都是官府、豪強變著法兒的折騰百姓,到后來百姓們受不了了,揭竿而起,天下因此大亂,一通亂打,打出一個最厲害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天下也就重歸太平了!”趙元奴不吐不快,便如此議論了一番。
“呵呵,媳婦這幾句話雖然粗了些,倒也一語中的!”陳父一笑道。
陳東的父親本來已經老病纏身,到這年年底時終于撒手人寰,為了父親的喪事,陳東一連忙活了數月。不過他最感安慰的還是,自己能陪伴在臨終前的父親身邊,全了自己的孝道。
辦完了父親的喪事,已經到了靖康二年春了,此時汴京的壞消息不斷傳來,趙元奴一面盡力打探消息,一面也開始做長遠的打算。
趙元奴心知自己無法生育,為了給陳家留個后,也免得膝下寂寞,這天晚上,她便在睡前對陳東說道:“東哥,你看咱們成婚也有兩年了,如今你父親也過世了,我深為自己不能為陳家續香火、不能讓老人抱上孫子而遺憾!”
“這有什么可遺憾的,我侄子、侄女都十幾歲了,說到天倫之樂,我父親也享盡了,何況這兩年有了你的接濟,他老人家總算享了些晚年清福,我這心里還是很安慰的!”陳東摟住趙元奴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元奴,是你給我們這個家免去很多急難之事、生計之憂!”
“東哥,難道你真的沒有看出來嗎?你父親對你寄寓厚望,還是很想看到你這個讀書種子有后的,他老人家臨終前,就曾親口對我說過,說‘我死也無憾了,只是美中尚有不足,可也不能強求’,東哥,你仔細品品,他老人家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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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都十全十美?”
“如今咱們也在鎮江安定下來了,你也該有個后了,我瞧著你族兄陳豐家的三子叔文不錯,那孩子聰慧機靈,而且品性還好,不如咱們就多給豐哥些謝禮,讓叔文過繼來吧!怎么樣?再過幾年,咱們也可以領養一個女孩兒,最好是兩三歲以下的,自小跟著咱們,跟咱們就更親,這樣一來,咱們就算兒女雙全了!”
“叔文那孩子是不錯,應該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他今年有六歲了吧,我已經交代豐哥定要送這孩子讀書!不過如今國事日危,咱們恐怕真沒有安身之日了!如果咱們奔走南北,要帶個孩子,這豈不是很麻煩?而且還可能要涉險,萬一有個好歹,那就是罪過了?我看還是等兩年看看形勢吧,若是能安生些再說!如何?”
陳東這么一說,趙元奴覺得還有些道理,不過若是她一心能在鎮江住著,不跟陳東南來北往,倒還可以考慮收養孩子,只是她早已打定了主意,定要跟陳東同生共死,因此只得道:“好吧,至少等姐姐他們來到之后再看吧!”
雖然早已經有言在先了,不過陳東還是緊緊摟住趙元奴,滿懷歉意道:“無論如何,我陳東此生最覺愧疚的不是我父親,而是你!”
壞消息不斷從北方傳來,可是把陳東和趙元奴急壞了,他們在鎮江待不下去了,于是將諸事交代給兄嫂,兩個人先去了揚州,不久后陳東聽聞說欽宗已經起復李綱為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事,便決心前往投奔,以求報效。
當李綱接到詔命時,人還在長沙,可此時汴京已經陷落。不過李綱還是決定北行,當李綱行至宿州時,陳東終于在這里見到了他。
兩個人一見面,便抱頭痛哭起來,李綱傷心欲摧道:“汴京遭劫,二帝蒙塵,本朝奇恥大辱,若再不思進取,真不知如何面對列祖列宗!我已經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勸說新君堅決罷黜一切和議,嚴懲張邦昌及所有為金人提供便利的官員,以勵上節!此外,要任命宗澤為東京留守,設置河北招撫司、河東招撫司,以支持兩河百姓抗金!為防金人深入,還須在沿江、沿淮、沿河建置帥府,實行縱深防御;此外還有一些整頓軍政的想法,須與大家仔細計議一番,以求完善!少陽你來得正好,正可做我的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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