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淡淡不解憂(二)
況且就算鐘離沐不說,那么待他回到君都,他那些前后不由自主表現出的神情反差怕是也逃不過某些人那敏銳的眼睛,會被有心之人發現異常。
也許如今那些暗中跟隨鐘離沐他們的暗探已來到了徽州城,如若當初不是因為有暗探跟隨,那么那些殺手又怎可能輕易知道兩人的行蹤呢?
只怕,她的蹤跡遲早會暴露,之后的大小麻煩也許將會不斷。如此一來,定會牽連陸府,但她不愿這樣。
許是自己心性太過要強,即使身邊之人是她摯愛,但她也不想將他當做保護傘,一直軟弱的躲在他的傘下,將一切問題都丟給他。他們之間的愛應該是平等而純粹的,而不是她永遠是被保護的那一個,這與利用他又有何區別?畸形的愛似乎有些卑微了,她不需要。
除了她三哥,如今府里還有一個延陵楦呢,她對這個人僅有過一面之緣,如今甚至已無多大印象,對他是一點也不了解。到底要不要與他相見,這也是她心中所躊躇的事。
她默默地在心中思慮著、糾結著,想了很多,想著想著似乎都忘了時間。后來,她腦袋漸漸昏沉迷糊,終是不知不覺沉睡了過去。
當再次睜開眼時,窗下地板上已撒下了一大片陽光,將整個屋子都照得明亮。她半睜著迷蒙的眸子在帳內略略一打量,發現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這是她的床榻。
她不禁微微嘟了下右腮,感慨陸景行還真是說到做到,只是他何時送她回來的?她竟沒有一點察覺。
躺在那愣愣地出了片刻神,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掀開薄衾,挑簾而出。向窗外瞧了一眼,看樣子時辰已不早了,倒是錯過了去溪邊看黑靈蟒了。
不過就算她起得早,但考慮到路上也許會遇上延陵楦,她暫時也不會再離開自己院子的。是否要去見他,她依舊還在考慮當中。
用過早膳不久,鐘離沐便來了。兩人交談間,鐘離沐不經意又提到了延陵楦,順勢問她是否已考慮清楚。并且將昨日他回去后,延陵楦已經在房內等他的事情給她細說了一下。
延陵楦當時雖然沒問,但鐘離沐知道他心中多少已有了些疑惑。鐘離沐也未曾想到,昨日他會在房內等他。如此一來,解釋的理由自然就有些牽強了。
凌潺聽了這些,又暗自思索了一番,似乎有一種撥開云霧見月明之感,不禁在心里竟自嘲起來。做事一向果斷利落的她,何時變得這般猶豫不決了。
不就是見個人嘛,那又有何大不了的,其實完全不必糾結那么久的,該發生的逃避也無用。想通了這一點,凌潺向鐘離沐點了頭,算是同意了。
鐘離沐走后,閑來無事,凌潺命雀兒搬出了棋盤,自己與自己下了起來。緩慢落子,細細琢磨,認真推敲,誰讓她每次與陸景行對弈都未贏過呢?這不禁令她有些氣惱,都這么才時間了,自己的棋藝似乎沒精多少進。
幾盤棋之后,又該到用午膳的時辰了。凌潺隨意換了一身衣裙,經過一番簡單整理。沒一會兒,院內來了個家丁,來詢問她是否要去膳廳用膳,或是同昨日一般,將午膳送院子里來。
“讓他們先用,不必等,我一會兒便到。”凌潺對著家丁吩咐了幾句,讓家丁先去了。隨后不久,她領著雀兒也出了院子。
正午的陽光燦爛,凌潺心緒平靜,一路從容而行,穿過一道道清風習習的回廊,最后出現在了膳廳門口。
里面的人已到齊,就連陸伯也從城外歸來了,五六人皆已開始用膳。聽見門口有動靜,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轉移到了門口。
延陵楦也在不經意間向門口望去,一張平靜的熟悉面容就這般逆著光落入了他眼中,一身淡雅衣裙,消瘦的身影后面是一片秋陽。
見門口之人正大大方方地迎向他的目光,延陵楦神色怔怔,手一滑,筷子劃過碗沿,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跌落在地,他卻久久回不過來神。
在陸辭幾人驚詫的目光中,延陵楦薄唇微顫,雙眸中是滿滿的詫異,良久喚出了一聲:“湲兒?”
凌潺淡淡一笑,笑容中透露著一如既往的疏離,從容不迫地來到了延陵楦身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五公子。”
“湲兒,真的是你?”延陵楦回過神后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如今就站在他身前的人,顧不上去撿跌落在地的筷子。
凌潺望著延陵楦那雙清澈透亮的眼,心頭微微一動。這雙眼,她在當日的宴會上是見過的,如今仍有記憶。只因在過去二十五年里,她從未見過如此干凈的一雙眼,它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喜愛,只是一種單純的喜歡,就如對待一件喜愛的物品那般。然而,卻唯獨對這雙眸子的主人失去了印象。
短暫的對視,凌潺很自然地移開了視線,面容平靜,略略點頭:“是我。五公子請坐。”
“一年不見,湲兒怎變得如此生分起來?還是如從前一般,叫我楦哥哥便好。”延陵楦漸漸從驚訝之中平靜下來,勾唇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又將這抹沉靜的身影打量了一番。
延陵楦心中不禁感慨,這與一年多前見到的她似乎并無多大變化,整個人依舊是透著一種淡然清冷的氣息,即使看到她對著他笑,可這笑意中卻透著對他的恭敬,而非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看來,在北越國的六年里,她是真的變了,再也不是兒時那個俏皮活潑的小姑娘了。他想,其實這六七年里,變的人何止是她,自從他心愛的女子遠嫁后,他同樣也變了。
陸辭驚得雙眼發直,一雙筷子被含在嘴里久久拿不出來,瞧著凌潺已走到了陸景行身旁的空位上,他才指了指兩人驚呼道:“你們認識?”
凌潺從容地坐下,輕輕點頭,并指了指鐘離沐:“認識,這位黎公子是我三哥。陸辭,這次多謝你了。”
“啊?”陸辭先是一愣,隨后就如同被針扎了一下,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后便被陸伯給剜了一眼。
其實,陸伯臉上也難掩驚異,只是他一向沉穩知禮,況且人生經歷豐富,縱使面對這樣意想不到的事,也能保持鎮定。
至于陸景行,在聽到家丁回稟說凌潺將與他們一起用膳時,他就已經知道凌潺已經做出了決定,選擇坦然面對這個皇子。況且,他昨日便知曉了這兩人的身份,此刻他只是平靜的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幕幕,心中早已料到會如此。
此時,除了陸景行他們三人,其他人心中皆懷著不同的疑惑,神色各異。
延陵楦坐下后,自行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筷子。交到了隨即走向他的丫鬟手里,望了眼匆匆向膳廳外走去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他前夜是見過這丫鬟的,那么她口中的二小姐是……
一瞬間的反應,延陵楦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神色微不可察地一變。難怪前夜聽到的聲音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原來那竟然是他們苦苦尋找了一年多的人。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已與人私定了終生,此事將關乎甚大。
再聯想到昨日清晨鐘離沐的異常,延陵楦已了然,看來鐘離沐昨日便已見過了她,因此她剛剛在見到他時,臉上一絲驚訝也沒有,表現得那樣淡然。他已猜到,應該是鐘離沐讓她來見他的,否則,此時鐘離沐也不會表現得如此波瀾不驚。只是他尚不能確定鐘離沐是否也已知曉她與陸景行相戀之事。
在知道了這些后,延陵楦心緒變得復雜起來,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其他感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再開口。
“湲兒,既然已脫險,為何不回家?父親日日憂思,只盼望著你能夠平安歸去。還有六弟,他在外苦苦尋找了你一年之久。”延陵楦思忖了良久,才勉強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他那如玉般的臉上流露出了幾絲復雜神情。
凌潺神色淡淡,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平靜地答道:“君都那樣的地方不適合我。”
“湲兒會用筷子了?”見凌潺嫻熟地使用筷子夾起了一塊藕片,延陵楦正要再次開口,卻被鐘離沐那略帶驚訝的突兀話語打斷了,延陵楦只閉口不再言語。這其中雖有故意而為,不過鐘離沐也確實有些訝異。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怪怪的,皆盯著凌潺手上的筷子看了一眼。
只有陸景行不意外,當初他們在木屋時,他便發現了她不太會用筷子,當時他很是好奇她這些年是如何生存下去的,但好奇歸好奇,倒是未曾表現出來。
陸辭眨著眼多瞧了幾下,突然眸光一閃,手在大腿上快速拍了一下,對鐘離沐附和道:“黎公子,你這樣一說,我才想到,她去年剛到府里時,的確不怎么會使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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