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人冥冥終相逢(二)
終于等到一輪圓月高懸夜空,周圍繁星為它裝點,璀璨耀眼。
我拿著衣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門,向河邊而去。月光灑落一地銀華,照得周圍之景依稀可見,草叢中、森林里螢火蟲幽幽綠光一閃一閃。當我路過那匹馬前時,它突然叫了一聲,嚇得我躲回了屋檐下,見馬不再動,我這次繞過那馬,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屋頂上并無動靜,這才放下心來,我最擔心的便是馬的叫聲驚動了陸景行,那樣我可就白等了這么久。
站在河邊,身上的衣服緩緩散落在地,之后慢慢走進了水中,打破了水中那輪明月。河水不算深,約莫一米多點,清澈冰涼,接觸到的每一寸肌膚都帶著微微的舒爽,手臂上的細小傷口因水的撫弄而微癢,一襲長發浸泡在水中,格外沉重。
正當我梳洗完畢,準備起來時,卻感覺有什么東西纏住了腿,我用手探去,竟發現是條蛇。我試圖用手解開它的束縛,奈何它竟越纏越緊,加上頭發的阻礙,免不了一番糾纏,我盡量控制著水里的動靜,希望不要驚動了屋頂上那位。無可奈何之下,我想到了手上三哥給我的鐲子,一刀刺入它的身體,而它也被惹怒,反過來咬了我一口,我一吃痛,條件反射的叫出了聲,又是一刀下去,而這時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我感受著陌生男子的氣息出了水面,此刻正被他摟在懷中,飛向屋檐下的木板處。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飛的感覺,然而卻是這樣尷尬的情況下,此刻我的臉頰如火烤了般滾燙。
他將我放下,解開了那被我刺了兩刀的蛇,說道:“幸好這蛇無毒,把皮膚里的臟血弄出就沒事了。你忍著點。”說著便幫我清理起傷口。這應該是我這兩生中遇到的最窘迫的事,沒有之一。身子也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想著想著,心里越發的窩火,有種想砸東西的欲望,不是生他的氣,而是生我自己的氣,生這蛇的氣。
“把衣服穿上,我去拿藥。”他在河邊拿回了我準備穿的衣服,遞給我說道。如今身上披的正是他的外衣,見他進屋后,我趕緊抓緊時間把衣服給穿上。夜是如此的靜,月影淺淺,坐在屋檐下望著滿天繁星愣愣出神,剛剛煩躁的心情也平復一下,我一個現代女子,未免太過保守了,其實也不用太過計較這些,他也不一定就看到了。
神還未回,就感到身子一輕,之后直接上了屋頂:“頭發晾干,不然小心生病。”剛剛一時著急我竟忘了頭發還是濕的,他不說我還不覺得,如今一說,我感到異常沉重,于是便把一襲青絲鋪散于干草上,讓夜風去吹晾。
坐在屋頂看到的夜空與地面不同,它更加璀璨奪目,曠藍無垠,這天地間就此沉寂,消弭。
陸景行拿出一個瓶子,將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了被蛇咬傷的地方。
“你膽子挺大的,竟然不怕這些東西。”我們并排坐著,良久后他說道。
“這世間能讓我害怕的東西不多。”一條無毒的蛇而已有何可怕,不過如果一般的女子遇上了這種事確實是會驚慌失措,失聲尖叫。“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出手相救。”我停頓了片刻后說道。他沒有再說什么,拿出一支短笛吹了起來。
笛聲悠揚略帶哀傷,飄散于這天地間,我靜靜的聽著,發絲未干,眼睛越來越沉,不知不覺竟側臥在那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醒來,自己竟躺在床榻之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并無異樣,腿上的傷口也沒有昨晚那樣疼。我下了床,艱難的走了幾步,看見木桌上放著昨晚落在水中的匕首,此刻已恢復為手鐲的樣子,想來那陸景行定是了解這個匕首的。我將手鐲套入手腕后走出了屋子,梨花樹下的馬已無影無蹤,可他的包袱卻依舊放在屋內,走得應該不遠。
這里離集市應該很近,沿著前方那條小路走應該是通向集市的方向。我本想離開,但是想著身上這衣服是陸景行母親的,就這樣穿著離去不妥,便想著先將那身又臟又破的衣服清洗一下,待晾干后換下再走。雖然那衣服多處劃破,但穿著也并非衣不蔽體,也可以湊合著穿,等到了集市再去買一件就是。
這種衣服太過復雜,將它放入河水中竟不知從何開始洗起,而且洗衣服對于我來說很是生疏,也只在那一個月的原始森林中艱難的洗過幾次,除了水,同樣也沒有洗衣用品。
血跡還未清理完,便聽見遠處傳來了馬蹄聲,越來越近,最后聲音在梨花樹下消失不見。他果真走得不遠,這屋子是他的,而他卻衣著不凡,真不像會是住在這的人,雖然好奇,但是其中原由我沒興趣去過問。
“這衣服已被劃破,扔了吧。”他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我回過頭去,他正站在我身后不遠處,玉樹臨風,他又說道:“衣服我給你買了,不知合不合身。”
我聽他說了這話,也就不再折騰這件血跡難以洗去的衣服,對他說道:“謝謝你。”他轉身向木屋走去,并無所謂的說道:“舉手之勞。”
就這樣將衣服扔在河里也怪惡心的,想了會兒,最終將它擰成一團,找了個地方埋了起來,之后進了屋。
“這饅頭給你。”見我進屋,他將兩個用紙包裹的饅頭遞了過來。
“這里離集市近嗎?”用手一點一點掰著饅頭,慢慢的吃著,突然想到我總不能一直霸占著他的屋子,便問了句。
“不遠也不近,騎馬一個時辰。”那就是說只要兩個小時了,可如果步行的話,也算是遠了。不過沒關系,只要可以到那就好。他又開口:“你想去集市?”
“對,我不能一直賴在你這不走。害你睡屋頂,我心里也過意不去。”我說出了我真實想法。
“這屋子我不常住,你多住幾天也無妨。一個女孩子獨自一人還是少外出,不安全。”他都這樣說了,我多住一段時間也無關緊要,等想到謀生的辦法再離開也不遲,關鍵是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出去恐怕真的無法自保。
眼前這個男子是我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所有男子中最特別之人,少言寡語,明明溫文儒雅,卻透著一絲江湖殺氣,令人敬畏。但是不知為什么,同他待在一起卻莫名有一種安全感。他與我面對面坐著,之間只隔著一張斑駁的木桌,互不言語。
“你會生火做飯嗎?”過了很久,他突然問了句。
“嗯?”我被他問得一愣,如今算來,我已有十年不曾生過火,記得當時在林中第一次生火竟把自己的頭發給燒了,至于做飯就更是不會,當時完全靠樹上的野果和一些自己捕殺的獵物為食,沒有鍋,也沒有碗,被逼無奈之下,也只有在火上烤熟了便吃。人在到達極限的時候,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的,這也正是當時母親要磨煉我的地方。
“看來是不會了。廚房有糕點,樹上有青梨,我待會要出去,明天傍晚方歸,晚上記得栓好門,這時常有野獸出沒。”他見我一愣,便看出我不會做這些事情,之后無奈的說。
“我會生火,只是比較生疏。”我實話實說。
他嘴角勾起一抹怪異的笑:“生火還是算了吧,別到時把廚房給我燒了。”被他這樣說,我也并沒有生氣,只是不再言語。我想他對我也是充滿疑問,就像我對他的好奇一樣,只是都不愿多問而已,兩個奇怪之人撞一塊去了,不得不說這世間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
屋外烈陽高照,這夏日的陽光最是毒辣,前幾天在森林中奔走,因為有濃密的綠葉遮擋,這烈日也無關緊要。而現在陸景行頂著這烈日上了馬,疾馳而去,身影最終消失在這蜿蜒曲折的小路盡頭,只有越來越遠的馬蹄聲隱約傳來,到最后連這隱約的聲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處都可見一層薄薄的塵埃,還有角落處的蜘蛛網,這個樣子看著有點糟糕,我既然已決定在這先住下,就不能讓它蒙滿灰塵。我雖不能讓它煥然一新,但卻可以使它不染一塵,潔凈舒適一些。我從廚房找來一個不大的木桶和一塊生麻布,而水河里多的是,準備就緒之后便開始里里外外收拾。本就炎熱的天,如今又做這些,沒過多久,額上便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會親手做這些事,世事無常,我現在竟不知所經歷的兩個世界哪個是真境哪個又是夢境,也許人生便是一場虛幻的夢吧,不管在哪都一樣。
我要學會的基本生活技能還有很多,以后的我不再有傭人婢女伺候,這樣的生活也正是我想要的,平淡無奇而又豐富愜意。
當我對自己收拾的屋子滿意一笑之時,太陽已經落下了山頭,只留下天邊一片瓦礫般的彩霞,耀眼又迷人,此時竟忘卻了一身的疲勞和早已被汗水打濕的衣服貼著皮膚的難受。
我甘愿在同一個地方跌兩次,天黑之時,我又去了河里梳洗,只是這次稍謹慎了一些,時刻注意著腳下,提防的不僅是蛇,還有其他一些水生動物。到最后也算是順利的洗完了,并無異常。
用木棍從樹上敲了幾個梨下來,又拿了幾塊糕點,便坐在屋檐下一邊欣賞著這月亮和繁星,一邊慢慢吃了起來,算是晚膳。銀白的月光依然皎潔無暇,腦海中竟浮現出昨晚的情景,還有屋頂上的夜色,我越發覺得會武功真好,可以保護自己,亦可以來去自如。
夜色漸深,困意襲來,是該回屋休息了,明天要做的事還有很多,需養足精神。
傍晚之時,果然我又聽見了馬蹄聲,而此時我正在廚房生火,手本就生疏,加上這種奇怪的灶臺以前見所未見,本來已用打火石點燃的干草在放入灶臺內時便滅了,反反復復了好幾次,不僅沒有點燃,還弄得滿屋煙,鉆進喉嚨如許多細針扎了般,嗆得我連連咳嗽。
手腕處一緊,我被一道拉力給帶出了廚房,接著一道聲音響起:“昨天走的時候便讓你不要生火。”我此刻還未緩過來,眼睛被煙熏得生疼,看不清陸景行現在臉上的表情,不過不難想象,定是很難看。
待眼睛稍清晰,也不再咳嗽后,我說出了緣由:“幾天未曾喝水,口渴,只是想燒點水來喝。”這幾天來,只吃了一些野果來補充水分,顯然是不夠的,那河水雖清澈冰涼,但我卻沒有勇氣直接引用,習慣便是習慣,無法改變。
“去洗個臉,其他的事我來做。”我以為他會罵我一頓,不該把他的廚房弄得烏煙瘴氣,結果他并沒有。
我去了河邊,留下濃煙繚繞的廚房給他,他此刻的心情應該是復雜的,遇上我這種自理能力差的人,我想他也是很無奈。
洗了個臉,瞬間舒適了不少,眼睛明亮。轉身,看見廚房的濃煙小了不少,陸景行正站在廚房外等待煙霧的消散,此刻我一轉身,正被他捕捉在眼里,用一種我看不懂的表情看著我,而我自覺理虧,低下頭走開了。
“不曾想,你竟然將屋子打掃得這樣干凈。”大約半個時辰后,他端著一壺水走了進來,見屋內已一塵不染,竟有點驚訝。
“只是想住得舒適些。”我說道。
看著他放下水走了出去,我在想江湖人都同他這樣?什么事都會做。
再進來時手上多了一托盤熱氣騰騰的飯菜,暮色蒼茫,他拿出打火石點燃了桌上的油燈,兩人相對而坐,不言不語的吃起飯來,同那晚相似。
“陸景行,明天教我生火,如何?那個灶臺太過怪異,我生不起來。”他坐在屋頂上,我在下面說道。他如果走了,我又不會生火,那可就麻煩了。
“怪異?”月亮已由圓變殘,在月光的陰影處,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反問出這兩個字。
“是。”我如實回答。
“有趣,明天教你就是。”我不知道他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么,帶著疑問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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