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天涯處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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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衿回到客棧,結(jié)清了這幾日的銀子,又喊那客棧老板給自己腰間的酒葫蘆倒?jié)M了酒,總計花費十五兩。
倒沒在城里碰到那讓自己避之不及的父女二人。
此前他倒是記住了那位姑娘的名字——郭沐雪。
想想也對,人如其名吧。不然她怎能在雪中站了一夜?
早先在扶桑皇宮那場風(fēng)波,自己的罪名可大可小,完全就看那位皇后娘娘的心情,她若一心要自己死,那當(dāng)時便可當(dāng)著刑部煉氣士供奉和扶桑皇宮隱修以及大內(nèi)禁衛(wèi)的面說自己是刺客。
畢竟李子衿當(dāng)時手中握著兇器,若被指認(rèn),百口莫辯。
可那位皇后娘娘,竟然不知為何肯放自己一馬?
不應(yīng)該啊。
按理來說,此前在落京那座民居里,宮子繇做的那出試探人心的局,擺明了不像是那位世子殿下的作風(fēng),極有可能是那扶桑皇后暗中授意。
那么按照這樣的邏輯,在承影劍氣不知為何飛去扶桑皇宮,更在自己為了避免劍氣誤傷無辜,追到扶桑皇宮去之后,那位皇宮娘娘大可以直接將他羈押下獄,若是心在狠些,其實當(dāng)場命人給他就地正法了也有可能。
李子衿想了想,目前有兩個問題還不明白,一是那扶桑皇后娘娘跟自己無冤無仇,何以暗中授意宮子繇試探自己?而且,她的所作所為,明顯是對自己起了殺心,這一點毋庸置疑。
第二個問題,便是為何那位皇后娘娘,會在對自己起了殺心以后,放著大好的機(jī)會不用,竟然肯放自己走?
少年的腦中,像是一團(tuán)亂麻,問題與問題,開始打架。
少年豈會知道,當(dāng)他與其余十?dāng)?shù)位扶桑供奉煉氣士一起出現(xiàn)在皇后寢宮時,那位扶桑皇后娘娘,心中誕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李子衿死。
然而,那位扶桑皇后嘗試著開口說了好幾次“殺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嘴唇一動不動,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竟然是不知被某位山巔修士,遙遙以術(shù)法鎖喉,而且在場的那么多位扶桑供奉,竟然無人察覺不妥?!
已經(jīng)無暇猜測那遙遙以術(shù)法鎖住她喉嚨之人的身份。
宮裝婦人當(dāng)時恨得牙癢癢,正當(dāng)她打算偷偷向刑部那位供奉眼神暗示,給出那個“斬立決”的手勢之時,在這位扶桑皇后的心湖之上,有冰冷聲音響起。
那心聲如鼓如雷,震懾人心,將宮裝婦人的心湖激起千層浪。
那心聲威脅道:不怕死,你就試試看。
站在落京城門外,李子衿騎上從客棧順手買來的一匹馬,回望一眼,看見城門的人山人海中,似乎有個熟悉的面孔,周圍的人來了又去,那張面孔卻始終站在原地,風(fēng)輕云淡地望著自己。
少年收斂心神,暫時放下所有不開心,朝那人擠出一個笑容,揮手喊道:“阿盧廟祝,后會有期!”
那位其實是落京城隍的盧燁霖也朝少年揮手,笑著告別。
那少年說,扶桑很好,那少年不知道,他比扶桑更好。
有少年在的世道,總會變得更好。
錦衣背劍客,策馬逍遙游。
李子衿騎在馬上,除了背后的翠渠古劍和倉頡文劍之外,還有一柄承影劍氣化作的劍氣長劍,跟在少年馬后,自行飛掠。
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好像那劍氣,不是劍氣,而是故友。
少年策馬,故友作陪。
只是伴隨著少年騎行的路途越來越長,那道從拜劍閣中飛出的劍氣便越來越弱,光芒愈發(fā)黯淡。
可能人生路上,那些故人與故事,都只能陪我們一程,不能陪我們一生。
日夜兼程,趕路一月有余。
落京西去一千里,在一座無名山頭,那道承影劍氣最終已經(jīng)只有傳信飛劍的大小。
這里已經(jīng)不是扶桑王朝境內(nèi)。
好像一陣風(fēng)雪,就能吹得傳信飛劍劍身消散幾許。
李子衿跳下馬,走到那袖珍劍氣面前,輕輕以指尖橫抹過劍身,呢喃道:“回去吧。”
那袖珍劍氣懸空一個翻轉(zhuǎn),似在搖頭。
它想陪著少年,走完最后一程。
李子衿微笑道:“我不想看著你消散在我眼前。”
那道劍氣猶豫不決,少年將馬兒拴在旁邊樹下,轉(zhuǎn)頭望向那座高峰,輕聲說道:“如果金丹境是眼前這座山峰,那你要相信我,遲早都可以登上高峰,等我到了頂峰以后,定會親自取劍。”
那道仙劍承影遞出的劍氣,終于肯離開。
它轉(zhuǎn)身掉頭,一瞬之后,劍氣過百城,劍意行千里。
最終緩緩消散在少年看不見的天涯盡頭。
拜劍閣中的承影仙劍,劍旁出現(xiàn)一個劍靈少女。
她微笑對那個憑欄遠(yuǎn)眺的邋遢男子說道:“劍奴,主人說了,金丹就來接我回家。”
前頭那個男子翻了個白眼,嘴里叼著根野草,朝拜劍閣外呸了一口,別人是這么說的嗎?取劍就取劍,什么回家?有這么曖昧嗎?當(dāng)他不會掌觀山河啊?
遠(yuǎn)在桑柔州的無名山腳處,錦衣少年劍客高抬著頭。
紙人無事站在他的肩頭,跟著少年一起仰頭看,就快把他的紙脖子都給望斷了。
良久以后,那少年大袖一揮,袖袍獵獵作響,微笑向前一步。
他說。
“登山。”
————
不夜山近日收到一封書信,信上是那端正小楷,筆鋒柔和,字如其人。
袁天成埋頭看了一遍信的內(nèi)容,又起身捏著信朝一邊走了幾步,思來想去,好似始終拿不定主意,他忽然朝身旁一個“空處”微微招手。
那地方憑空出現(xiàn)一個模糊身影,隨后逐漸現(xiàn)出原形,是一位不夜山夜使。
那位年輕夜使拱手行禮,等候袁天成吩咐。
這位袁副山主將書信遞給他,說道:“帶此書信,走一趟藏書樓,請閣老過目。”
那夜使正要離開,忽然又被叫住。
“等等。”袁天成想了想,又屈指一彈,使得那年輕夜使手中的信被復(fù)刻出第二封一模一樣的信。
“另外一封,送去飛劍堂,請飛劍堂連夜飛劍傳信吹雪劍派,找葉拾雪。”袁天成沉聲道。
那年輕夜使輕輕點頭,御風(fēng)離去。
徒留那位不夜山副山主一人于房內(nèi),他笑著走到窗戶旁,憑窗遠(yuǎn)眺,仿佛可以望向與桃夭州遠(yuǎn)隔數(shù)州之地的桑柔州。
這位廣袖男子朗聲道:“昔去不過兩年,都已經(jīng)打算開峰了,小子混的很可以嘛。”
————
鷓鴣峰上,不夜山藏書樓。
武夫老人正懶洋洋地躺在頂層曬太陽,姿態(tài)慵懶,雙手抱在腦后,右腿隨意搭在左腿上,躺著敲二郎腿,一雙臭腳丫搖晃個不停。
有夜使御風(fēng)前來鷓鴣峰上,畢恭畢敬御風(fēng)懸停在藏書樓外,朝樓頂老人遙遙作揖:“弟子慕容晚辭,不夜山奉袁副山主之命,前來送信。”
老人攤開手掌,那夜使手中的書信便緩緩飛向上空,最終落于藏書樓樓頂,落在老人手掌之上。
閣老隨口道:“去忙吧。”
年輕夜使點頭,轉(zhuǎn)身御風(fēng)離開,并無額外寒暄。不夜山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位閣老脾氣古怪,不喜歡被阿諛奉承。
與他相見,最好就是開門見山有事說事,事情說完了,就可以直接告辭。
武夫老人打開書信,看了眼信上內(nèi)容,整個人頓時就精神了起來,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在藏書樓頂層盤腿而坐,看得津津有味。
信看完后,老人連道三聲“好”,可是很快又笑罵一句:“臭小子,竟然是以劍修身份開峰,而不是武夫,氣煞老夫!”
————
吹雪劍派。
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正在雪地里練劍,手中提著一壺酒,他想著當(dāng)初曾在鯤鵬渡船之上,與一位青衫少年劍客一起練了會“醉劍”,男子嘴角微微上揚,不知那位不走前人康莊大道,要走自己獨木小橋的少年劍客,如今過得怎樣?
有沒有成為那江湖中聲名遠(yuǎn)揚的俠客?還有沒有自創(chuàng)劍術(shù)?性子有沒有變,是否還如當(dāng)初一般心地善良?
白衣劍仙想著這些事,小抿了一口酒。
天邊一柄袖珍飛劍疾馳而來,白衣劍仙朝上方微微招手一“引”,那穿信飛劍便不再朝吹雪劍派祖師堂飛去,而是立刻垂直落下,最終落于男子手掌。
他取下飛劍之上的書信,然后輕敲那柄袖珍飛劍兩下,一柄傳信飛劍騰空而起,原路返回。
葉拾雪打開書信,左手倒持長劍,背于身后,右手拿著那封遠(yuǎn)道而來的書信,端詳一番,眼中逐漸有些笑意。
只不過看到信的最后,這位吹雪劍派的葉宗主,有些“失望”,因為他原以為,那少年劍客會給宗門取名“不醉宗”呢。
————
云霞山。
宗主唐吟已經(jīng)數(shù)日不歸,不曉得跑到哪里廝混去了。
好在一座扶搖天下十大宗門之一的云霞山,宗內(nèi)一切依然合理有序地進(jìn)行著,祖師堂那邊,掌律、長老、首席供奉、客卿、執(zhí)事等,老人們都井然有序地管理著云霞山,替那位當(dāng)慣了甩手掌柜的女子劍仙處理宗門瑣事,維持一宗運轉(zhuǎn)。
并未出什么大亂子。
山下雖然大煊王朝與燕國等諸侯國聯(lián)盟打的如火如荼,卻不關(guān)她們這些山上宗門的事。
這次倉庚州的世俗之戰(zhàn),儒家文廟那邊點名了各大山上仙宗,“任何山上仙宗不得出手干擾”,以前儒家的規(guī)矩是,“九境之上山巔修士,不得插手世俗戰(zhàn)爭”,然而現(xiàn)在變成了“任何山上仙宗”,也就是說,儒家那邊的規(guī)矩改了,要讓大煊王朝和燕國等藩國聯(lián)盟,憑借山下勢力分出個勝負(fù)。
此舉之后,也許一座倉庚州將會形勢大變。
云霞山祖師堂,那柄來自桑柔州的傳信飛劍還懸停在祖師堂外,云霞山執(zhí)事上官曉晴縮地成寸,一步來到祖師堂外,取下飛劍上的書信,屈指一彈,送回那柄桑柔州的傳信飛劍。
通常扶搖天下的傳信飛劍來自兩種地方,一種是山下王朝、藩國以及山上宗門的飛劍堂,這種傳信飛劍,俗稱——“官劍”,飛劍品秩高,速度快,而且保密效應(yīng)極好,不易被人攔下。
另一種傳信飛劍,則來自江湖中一些富商私自建設(shè)經(jīng)營的飛劍堂,俗稱——“野劍”,這類傳信飛劍,品秩和速度自然都不如“官劍”,也不如官劍隱秘性高。
此刻被寄望云霞山的,便是“野劍”。
這封書信點名要找宗主唐吟,然而時下唐吟不在云霞山,云霞山祖師堂執(zhí)事,上官曉晴有資格代為查閱。
這位元嬰境執(zhí)事打開書信,閱覽一番后又重新將書信合攏,隨手招來一柄速度快若閃電的傳信飛劍。
上官曉晴把書信放在飛劍上,念出一段口訣,那飛劍自行升空,長掠而去,尋那宗主唐吟去了。
————
蒼云劍派。
大師兄齊長生與雙劍少年丁昱,一起坐在長亭中,看一封遠(yuǎn)道而來的書信。
信上,是那個昔日在不夜山朝雪節(jié)問劍行中奪得頭魁的少年劍客。
后來,丁昱還與那位少年劍客和少女明夜,三人一同進(jìn)入一方畫卷小洞天,在那畫圣吳道子的畫卷小洞天中,各自尋覓了一番機(jī)緣,三人也算是一起歷經(jīng)過生死,稱得上患難之交了。
對于那位李大哥,丁昱十分神往,將他當(dāng)做除了大師兄齊長生外,最敬佩之人。
師兄弟二人一同看完書信以后,齊長生笑著說道:“瞧瞧人家,也就比你年長三歲,如今都已經(jīng)打算開峰了。”
丁昱好奇問道:“齊師兄,扶搖天下不是要金丹境才可以開宗立派嗎?”
齊長生點頭說道:“金丹境以上的地仙修士,便可以依靠一方山水,開辟洞府,開宗立派。但是‘開宗’和‘立派’,乃是兩個概念。所謂開宗,必須得是金丹境以上的地仙修士,或是七境之上的武夫,才可以作為一宗之主,建立宗門。
不過‘立派’不同,比如咱們蒼云劍派,當(dāng)年掌門師尊建立蒼云劍派之時,也才煉神境修為。‘立派’沒有對掌門境界修為的限制,不過卻需要很大一筆神仙錢,因為立派的地點,若在某座世俗王朝國境之中,便要向當(dāng)?shù)乜?縣繳納相應(yīng)數(shù)額的神仙錢,以作為購置山頭的價碼,交過錢后,那座山頭依然是在當(dāng)?shù)赝醭?藩國境內(nèi),不過卻是歸屬于交錢之人,成為那人名下地產(chǎn)。
換而言之,就是開宗要求一宗之主境界達(dá)到金丹以上,立派,要求一派掌門家底殷實。”
丁昱若有所思,輕輕點頭,然后又問道:“可是齊師兄,李大哥在信上說,‘開峰’,這開峰又是什么意思呢?”
齊長生緩緩起身,走到長亭邊,站在懸崖上,提劍指著遠(yuǎn)方,神采奕奕道:“所謂‘開峰’,便是那位一宗之主,雖然當(dāng)下境界不夠,家境也不算殷實,可他有足夠的自信,自信自己必然能夠躋身金丹境。
那么這位‘開峰之人’,就要在當(dāng)?shù)毓俑囊娮C下,繳納一筆開峰費用,算是‘暫時’成為了那座山頭的主人,根據(jù)開峰之人所繳納的金額大小,雙方簽署一個三到五年的條約,期限之內(nèi),這座山頭不再出售給任何人,只是開峰之人所屬。
一旦期限到達(dá),若開峰之人果真躋身金丹境,那么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舉行一場建宗儀式,讓宗門正式在當(dāng)?shù)赝醭蚴欠獓涞厣蔀槊皂樀纳缴舷勺凇?br />
若是期限到達(dá)以后,開峰之人境界不夠,那么當(dāng)?shù)毓俑袡?quán)收回山頭,而那開峰之人的‘宗門’自然也就不復(fù)存在,而且此舉,不會退還起初的那筆費用。”
丁昱緩緩起身,站到齊長生身后,笑問道:“這么說,李大哥有自信三到五年內(nèi)躋身金丹境咯?”
齊長生看了自己這師弟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想起那位少年劍客的風(fēng)采,他仍是給出自己的中肯意見,“此事極難,要知道,一個弱冠之齡的金丹劍仙,放眼一座扶搖天下,都是屈指可數(shù)。當(dāng)然,既然李子衿有自信與當(dāng)?shù)胤獓U納神仙錢,買下那座無名山頭,說明他的確有一定的本事和底氣。”
“有志者,事竟成。”
這位蒼云劍派大師兄最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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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樓。
明夜雙手各自握著黑白長劍,一曲一直,一黑一白,一陰一陽。
少女劍法卓越,自朝雪節(jié)輸?shù)粢院螅粏柺朗拢嗑殑πg(shù),如今已然煉神境巔峰劍修修為,距離金丹,一步之遙,其劍道天賦,由此可見一斑。
這日,夜幕才將落下,月亮才堪堪登上枝頭,一柄傳信飛劍自桑柔遠(yuǎn)道而來。
那傳信飛劍落在煙雨樓祖師堂門口,落入煙雨樓宗主,明乾生手中。
卻不是來尋他,而是來尋少女明夜的。
明乾生將書信交給女兒前,始終沒忍住,終究是打開了書信,看到幾行小楷。
言簡意賅,直入主題。
絲毫沒有因為此信是寄給一位姑娘,就照顧少女心思,先對對方噓寒問暖一番。
信上說,“煙雨樓劍修明夜親啟。
李某將于明年驚蟄,于桑柔州正式開峰,特此知會明夜姑娘一聲,若得閑暇,可移步桑柔觀禮,李某會在開峰宴席之上為姑娘留一個位置,若姑娘無暇分身,亦是無妨。”
落款李子衿三字。
明乾生笑瞇著眼看著這封書信,對方在提到女兒名字時,是說“煙雨樓劍修明夜”,而非是“煙雨樓少宗主明夜”,此人心性可見一斑。
通常開宗立派這等大事,往往都需要身邊最氣派的江湖朋友前來撐場子,恨不得把江湖朋友名字的前綴后綴加個大滿貫才對。
然而這位叫做李子衿的年輕人,卻獨獨以“劍修”這個不太值錢,反而掉價的前綴寄信。
那就說明,女兒在他心里,就只是個劍修,只是個朋友,而不是煙雨樓的少宗主。
聽聞那朝雪節(jié)問劍行時,女兒就是輸在這個李子衿手中?
這位煙雨樓宗主一手捏著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后,明乾生一步邁出,縮地成寸來到少女明夜身邊,將書信完好如初地遞給她。
少女愣了愣,“我的信?”
“對。找你的。”明乾生笑了笑。
明夜接過信,眉頭一挑,將信將疑地看了眼自己父親。
“爹爹沒有看過信上的內(nèi)容,你放心好了。爹爹可是堂堂一宗之主,豈會背地里偷看女兒書信?!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道理!”
明乾生面色凝重,振振有詞,好一個正氣凌然。
明夜撇撇嘴,“知道啦,我相信爹爹。”
那位煙雨樓宗主似是有些心虛,他微咳了咳,說道:“那女兒你......慢慢看,我還有些瑣事要處理,就不陪你看信了......”
說完一閃而逝。
少女眉頭微皺,心中嘀咕著,爹爹明顯是看過信了!
她無奈地打開書信,看著信上的內(nèi)容,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可能連少女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當(dāng)她看到信上末尾落款的三個字時,眉眼已經(jīng)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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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梁府。
讀書人梁敬正在臨摹一幅“依山觀瀾圖”,想象作畫之人下筆之時是以怎樣的心境描繪那幅山水的。
一封傳信飛劍驀然懸停與梁府門口。
已入分神境的書生愣了愣,旋即伸手凌空虛探,傳信飛劍上的書信便被梁敬握在手中,而那柄“野劍”也自行離去,騰空原路返回桑柔州去了。
書生梁敬看完書信,笑道:“很好很好,這才是你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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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
趙長青在趙府門外,與女子劍仙唐吟一起攜手散步。
自從唐吟上次來找過他以后,便再沒有回過云霞山。
只不過她只在趙府偷偷住了一夜,第二日天還未亮便搬出去了,趙長青給她找了間客棧住下,時常去看望唐吟。
其實趙長青已經(jīng)在盤算著,什么時候讓女子與父母見上一面,然后就果斷下聘禮,之后提親......
只是他羞于開口。
那女子劍仙還能如何,自然只能等,有些話,未必然男人不說,等女子先說?
今日兩人攜手散步黃昏下,沐浴在金色陽光里。
天邊一柄傳信飛劍疾馳而來。
十境女子劍仙幾乎早在那柄傳信飛劍與自己相隔百里之時,心中就有感應(yīng),并且她早以凝聚心神,遙遙神游觀看了信上內(nèi)容。
知曉是那昔年連長生路都沒踏上的自稱劍主的小子,如今都可以嗷嗷叫著要開峰了。
很有脾氣,老娘喜歡。
唐吟淺笑嫣然,看得身邊男子心神蕩漾。趙長青忙牽起女子劍仙的柔荑,問道:“吟吟,什么事,笑得這么開心。”
唐吟指了指他身后,趙長青回過頭,看見飛劍驟然落下,嚇了一跳。
女子劍仙屈指彈開飛劍,并且與此同時取下書信,飛劍原路返回,二人坐在屋檐下。
她靠在他的肩頭,兩人一起看一封書信。
神仙眷侶,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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