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寧致遠剛陪江河書記從鄉(xiāng)鎮(zhèn)調(diào)研回到家，就接到女兒電話，說正和雨軒在商務中心廣場哈根達斯店吃冰激凌，那高興勁兒像自己小時候過年樣。寧致遠柔聲說，那好啊，我也想吃呢。語嫣就咯咯地笑，喊著，葉阿姨，你男同學說也想吃冰激凌呢。寧致遠不禁大囧，這孩子，真是的呢。語嫣回道，老漢，你女同學說喊你趕過來。他哈哈大笑說，把電話給葉阿姨唄。

　　電話那邊便傳來葉夢甜美聲音，兩個小家伙約起吃哈根達斯，我和韻詩就陪著來啦，你還這么忙嗎？寧致遠回道，是的呀，哪像你們身居高位，有自由時間呢。葉夢嘻嘻地笑回，哪像你想像的呢，忙中偷閑唄，對了，下步縣委書記任命權將上收省上，縣長也要在省委組織部備案，老同學，加油哦！他驚奇地哦了一聲，笑著說，那主要看您幫忙了呢。葉夢笑著回，我有這本事，馬上就提拔你，給韻詩說說話吧。

　　韻詩叮囑說，老公，別累著了，注意休息啊。他回道，對不起哈，江河書記不離開岳州，我就只得陪著，辛苦你陪語嫣了哈。韻詩嘻嘻地笑回，未必語嫣就不是我女兒了啊，瞧你說的這么客氣。他嘿嘿地笑。韻詩說，等會我請葉妹去吃火鍋，掛了哈。

　　放下電話，他起身去廚房做飯。雖然只有一個人在家，但還是習慣自己做飯。下午去河邊釣魚，野生魚熬湯又香又白，媽媽特愛喝。

　　晚上，正陪著媽媽喝魚湯，施晚晴打來電話，說在她小區(qū)外咖啡店一起坐坐，有重要事說。他答應下來，又給媽媽舀了小半碗魚湯，致遠媽嚷著喝不下了，池小夏就溫聲勸著喝下去了。看著媽媽像個孩子般撒嬌，寧致遠心里既歡喜又悲涼，眼眶止不住潮濕起來。

　　來到小青蛙咖啡店，寧致遠見空蕩大廳并不見人，正欲問服務員，這時一穿西服正裝大堂經(jīng)理的女子過來禮貌地問，請問是寧先生嗎？他點點頭。女子作了個請的手勢，笑吟吟將他帶到翠月小庭雅間。

　　打開門，見施晚晴獨自一人正在看手機，遂進去坐下，笑著說，這雅間名字不錯呢，適合約會。施晚晴幽幽地看他一眼，低聲說，我都愁死了，你還有心開玩笑。他對那經(jīng)理說，給我來杯藍山咖啡，加糖。看那女子裊裊走出去，他才問道，怎么啦，讓晚晴常務愁成這樣？

　　施晚晴攪拌著自己的咖啡，猶豫著說，三家評估公司給出了報告，響水灘電站均價在十四億五左右，但鵬云集團最多出價十億元，差口巨大，我堅持不同意，談判當時就不歡而散。寧致遠凝重地問，一二號是什么態(tài)度？施晚晴嘆口氣，半晌才說，一號不知道，二號下午把我臭罵了一頓，說我就是死腦筋。說到此處，施晚晴眼淚出眼眶，淚眼婆娑地抬頭說，我長這么大，第一次挨這么傷自尊心的臭罵。

　　寧致遠腦子里在快速思考，二號敢這么理直氣壯的發(fā)火，起碼有兩層底氣，一層是來自高層默許，二層是已與一號達成一致意見。如此的話，施晚晴便只是一個傀儡。想到這里，他意識到了施晚晴現(xiàn)在面臨多么大的危險。施晚晴又將怎么逃離這囚籠呢，真是讓人揪心又頭疼。

　　沉默半晌后，他低聲說，晚晴姐，現(xiàn)在不是考慮自尊心的問題，更要看到背鍋的問題，稍有不慎，你將承擔一切嚴重后果，那時候就是進不進去的問題，事關后半生的問題。施晚晴啊的一聲，然后說，我也想到過，但想也不至于吧？

　　至于，特別至于！他突然吼出一句，將施晚晴嚇了一大跳。他急切地說，我有三個建議：一是談判要錄音，當然是不知不覺的；二是如果一切無法挽回，必須嚴格走上會程序；三是你堅持不在合同上簽字。施晚晴嚴肅地點點頭，眼淚又流了出來，顫聲說，致遠，有你真好。

　　寧致遠心里突然涌起一陣巨大悲痛，行走在權力場的每個人，或許都將經(jīng)歷這樣復雜考驗，但對于施晚晴這樣的畢業(yè)于象牙塔、出位于機關的年輕干部，柔弱雙肩怎能承受如此之重呢，可以想象，蘭新月也是如此，多么讓人揪心啊！

　　告別時，施晚晴說，你先走吧，我再坐會兒。他靜靜地看著她，嘆口氣，悵然離去。

　　三天后，江河組織召開響水灘電站改制工作專題會議，寧致遠借身體不舒服，請假未參加，但他讓簡云天以服務會議的名義去旁聽了。

　　會后，小簡打電話過來詳細匯報了會議過程，他嗯了一聲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小簡的匯報內(nèi)容，再次印證了自己的判斷，一二號已經(jīng)達成了驚人的一致意見，施晚晴就是個傀儡！能讓這兩位決策者達成一致的，只有來自高層的壓力，不僅是丘川，甚至可能是京都。

　　夜深十分，他打通施晚晴電話，叮囑完注意事項后，輕輕地說，姐，人間正道是滄桑啊，主要看你的選擇，選妥協(xié)道路你就萬劫不復，選逆流而上，建議你做好卸任準備。說完，沒等施晚晴回答，便掛上了電話。自己盡力了，該說的都說看，主要看她自己了吧。

　　據(jù)說，江河和薛家駒先后到長寧向市委書記、市長作了專題匯報，得到的答復差不多是模棱兩可的，讓岳州自行決策。寧致遠聽到這消息，深深嘆息一聲。

　　一周過去，省委政法委書記江莫成來長寧調(diào)研，最后一站選在岳州響水灘電站。寧致遠默默地看著這位省委領導，心里意識到，這次調(diào)研意味著什么。

　　果然，在匯報會結束時，江莫成將響水灘電站改制工作作為一個重點，提出了加快推進工作的指示。寧致遠看見，施晚晴頭上冒出了熱汗。

　　改制工作驟然加快，寧致遠以各種理由始終沒有任何一次決策會議。他必須避開這趟渾水，冥冥意識到這是一個火Y庫，不知道什么時候爆炸。

　　施晚晴自始至終保持反對態(tài)度，讓一二號頓然發(fā)火，找到市委組織部長蘇婕要求調(diào)整。蘇婕約談了蘇晚晴，后就不了了之。施晚晴每天上班一臉憔悴，寧致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更是深深的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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