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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臨行密密縫


一時天下,人各有憂。
    可說破天去,九國拼湊出的人間地,有疲于應付內憂外患,或是文武不合的上齊,同樣有因終日提心吊膽北境妖潮卷土重來,更是苦于商賈一道遲遲不簡起色,從而有些動搖不止的紫昊一地,乍看此一時天下,如無近憂,必也有遠慮,就更不要說正值新舊兩君交替時節的頤章,但如何說來,大多都是略有隱疾,還沒等到這癥結表露在外。
    倘如是可用這等勞心費神,或是需時日安養的憂慮事,替代眼前迫在眉睫,沒準十室九空的這場連天戰事,怕是無論大元中王庭還是胥孟府,都寧可憂愁上兩三年月,也不樂于見到這般偏要分出個生死,兩敗俱傷家家素縞懸戶的凄慘戰事,然而箭在弦上,收發一事,大多由不得一方做主。
    蒼水關如是一道布滿刀劍滾雷的天塹,無論是原本在局勢上占優,兵馬膂力過人,傾大元半壁江山,力求畢其功于一役的胥孟府,還是憑無窮百姓黎民,生生催發出渾身勁氣,自開戰起就辛苦打熬到現如今,赫然同胥孟府平分秋色的正帳王庭,不論是雙方付出何等慘重代價,搭進多少兵馬性命,都是相當頹然察覺到,蒼水寬闊,縱然尸首擁堵水面,險些使本就未出冰期的蒼水斷流,仍然是束手無策,只是一味猶如拉鋸扯淡纖一般,將部下無數人性命,填入到這方兩軍對壘的蒼水中段
    當中,五日之后再過三日,胥孟府抵死沖擊之下,也只是堪堪南進不足幾百步,仍是僵持不下。
    甚至對壘兩軍陣中,不約而同有兵卒造謠生事,王庭兵卒中有人言說,那燕祁曄本就是位妖道,使七八味藥材,再拿一刀使雄黃酒浸過的符紙,朝釜鼎里頭一扔,輕描淡寫兩根指頭掐個訣,煮沸三五個時辰喝下去,就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壓根就無需走蒼水上頭的浮橋,一路踩水面如履平地,任憑是刀劈斧砍,落在身上不過是留道白印,那群胥孟府部族悍勇無懼,便是因為這符水古怪。
    北岸胥孟府兵馬同樣是流言四起,較之南岸的王庭兵馬,則更是玄乎些,言說是王庭兵馬中大興巫禍,不曉得是從南漓何處置辦來這么幾十萬頭毒蠱妖蟲,效法刀耕火種似,牢牢種在王庭兵卒背后,大抵是因這蠱蟲霸道,刀槍箭羽壓根傷不得半點毫毛,甚至連樓船膧艋傷上頭,足有百來斤重的大石砸到頭頂,也僅是晃晃腦袋,就可安然無恙,尤其是唐不楓所攜的那伙白盔白甲的鳳雁卒,青面獠牙,人人有搬山的本事,生生靠肩頭就能頂翻蒼水上頭的巨船。
    這般看似兒戲似的話語,竟是同樣在兩軍之中流散開來,甚至頗有兩分屢禁不止的意味,單單是黃覆巢就屢次三番下令當眾梟首幾十位散播流言者,本意乃是平穩軍心,可愈發有些樹欲靜而風不
…。。

    止的苗頭。
    歸根到底,仍是因這場戰事,實在是過于慘烈,哪怕是那等從大元內亂初起,便轉戰千里,見識過尸山血海場面的將帥,見過整一條蒼水斷流,尸首在冬夜水中浮沉,而后凍上一層算不得極牢固的冰層,兵馬每逢過河,猶如踏著一片由尸首堆疊而出的汪洋一般,不論是自認心境何其平穩,歷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將士,皆是心膽皆寒。
    更不必說胥孟府對面扼守蒼水關南,拼死半步不退的朱開封,眼下壓根沒有變招的打算,黃覆巢每有攻勢,哪怕是凌厲到駭人聽聞,不出百息大軍瞬息掩殺而來,猶如驚濤拍岸,欲要鑿穿王庭鋒線,卻每每都是被朱開封死命抵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像是打定主意要將王庭家底,盡數敗到蒼水關處,既不曾有什么排兵布陣的手段,也未曾動用什么奇計,而是一味死守,一時連黃覆巢都難以破局。
    大概連黃覆巢都沒能實現猜到,早在王庭扼守淥州壁壘時,自己就同溫瑜落座,安安穩穩將以往殘局之中的棋子收回到棋盒中,吩咐左右焚香童子,好生擦拭干凈棋盤,新添上一份香,各自飲茶,等候這場命定之中的一場棋局,甚至不惜一拖再拖,直等到北路壁壘的青面鬼羅剎鬼叛逃,攪亂局勢,落座之后,才驚覺溫瑜起身離去,換上這位朱開封同自己對局,使的還是那等下三濫的技法,眼睜
    睜要令蒼水關變為一處十死無生的亂墳丘。
    蒼水萬軍對沖第八日,王庭死傷逾四萬,胥孟府同樣是有近乎四萬兵卒損耗,更何況朱開封似乎已是打定主意,不出奇兵,竟是令鳳雁卒連同數撥兵馬,穿梭于蒼水兩岸,甚至有兩三次險些繞行至胥孟府兵陣背后,好在黃覆巢從不是什么循規蹈矩之人,更樂得動用修行人與黃衣力士,耗去王庭兵馬,這才未曾出甚差錯,反而是王庭屢次三番受挫,鳳雁卒數目銳減過半,于是才使朱開封稍稍安生兩日。
    狼煙裹住深冬拂曉,倒更顯陰沉晦暗,昨日又拼殺一日的兵卒,壓根瞧不清面孔,而是枯干血跡泥水裹得相當寒磣,不少口中叼著干糧,手抓刀槍,就這么疲憊不堪睡倒在營帳門前,倘如是無人留意,八成是要生生凍死。
    唐不楓揣著刀四處走動,接連踹醒幾位兵卒,命其回住處安眠,不湊巧見著這么位面色已然泛冷青的兵卒,瞧歲數差及冠尚遠,彎腰蹲下掏出葫蘆,掰開這小卒嘴角,生生灌將進去,這時才發覺小卒胸口已無起伏,僵死多時,瞧來像是撤回陣后箭傷迸裂,再遭大元寒冷冬夜這么一凍,已然咽氣多時,只得是親自將這位面皮略顯稚嫩的小卒尸首拖到遠處,輕手輕腳摘下其木牌,才發覺上頭懸著截羊角,歪歪扭扭刻著個王字,連膧木牌藏到個針腳細密的布囊里。
…。。

    所以唐不
    楓怔怔半晌,最后一屁股坐到雪堆處,目光驟然放遠。
    “這代大元人,怕是要拼光了!
    不需唐不楓抬眼,軍中腰腿甚是不利索,單單坐下就得吭哧半晌的主兒,也唯有近來身子骨愈發不濟事的朱開封,一張臉蠟黃鐵青,唯獨沒有人模樣,連唐不楓都不好意思去奚落這位憔悴與日俱增的老儒將,只是附和著點點頭,相當疲乏地接茬,“我倒是寧愿,折在沙場上頭的是我自個兒,這歲數的兒郎,當真是可惜了,卻也不知何時是個頭,想當初聽溫瑜言說,自有殺招后手,可你我還能拖延幾日?黃覆巢可不是白給的主顧,真要是緩過勁來,施展什么毒計,拿啥應付。曉得你老哥口風嚴,必定是知悉些安排,不妨給在下透個底,溫瑜此去,究竟是為何?”
    “十日!
    唐不楓疑惑抬起臉來,眉目當中傳來疑問,只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瞧來猶如風中殘燭的朱開封并沒去看唐不楓眼色,而是再度重復一遍,“守蒼水十日,成敗自現,再有兩日,老頭子我就能給你個答復,也就自然不必費口舌解釋溫帥去向!
    “至于溫帥所留的殺招后手,其實依我看,只是用于提防那書生驟起發難,用來撐過這十日光景,今日大抵就能派上用場,那黃覆巢雖說是沉得住氣的,可一鼓作氣再衰三竭這道理,無疑是擺到臺面上,咱兩位要能撐住這十日,別
    說是升遷,老子給你磕幾個響頭又能如何!
    老頭分明在這場如同深陷泥沼流沙,遲遲不得出的戰事中,近乎榨干了心力,唐不楓見過那等病入膏肓求醫問藥的富家公子,可著實是不曾在這些人臉上,瞧見像是朱開封這般差勁的氣色,說句印堂發黑烏云壓頂,不日有血光之災,都不算言過其實,可偏偏是這般山窮水盡地步,還能有閑心思扯皮逗趣。
    軟腰細腿銅打的嘴。
    唐不楓自覺,自個兒大抵是有些東西在身上的,這區區幾個年頭物換星移,身邊總是缺不了那嘴硬的主兒,譬如是什么刀橫到脖頸子上頭,家徒四壁滿嘴跑胡鬧的云仲,明擺著是心里頭軟賽南漓土,嘴上卻是得理不饒人的阮秋白,或是哪怕外人都能曉得心意,明面上卻仍舊別別扭扭,不愿順遂自己本意的溫瑜,或是眼前這位相當倔的老頭。
    孩童挨一巴掌嗷嗷啼哭,才是人間的常態,這幾位倒是古怪,明明是被大勢受霉運險些把臉扇得青紫腫起,卻仍是要充個若無其事的胖子。
    朔風如刀,刀刀挖骨剮筋,狼煙如織,墨色橫斷蒼水之濱。
    唐瘋子何時擅遐想過,但隔著這道狼煙與北地兇神惡煞,磨人心智的大風里,總是能瞧見些場面,所以站起身前,最后替那位年紀尚輕,且往后許多年都年紀輕輕的小卒,抹干凈臉上的泥土血水。
    家家臨行密密縫望兒常惦念,戶
    戶送郎幽幽嘆盼君時復歸。
    刀撞甲碰且聲聲慢,奈何此聲熬斷留人枯腸。
    39314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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