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是一件苦中作樂的事，最起碼云起是這樣認為的。在謝府，他每日雞鳴就起，先是在蒙蒙的天光里站樁一刻鐘，然后再打三遍龍虎拳。等著天亮一些的時候，這才掏出要讀的書，鉆進旁邊的樹林子里哇哇讀起來。

　　等他書背的差不多，早飯也該熟了，他這才往廚房里去。吃完飯，謝明瑜就開始授課了。謝明瑜不僅學識淵博，還是個好老師，授課講究個因材施教。在摸清了云起幾個的底子后，他不在統一授課，而是一對一輔導。

　　當然也有一起上課的時候，比如說出去體察民情。先時只在朝云縣附近轉轉，問問雞蛋要價幾何？糧面一升又要價幾何？縣城里有哪些稀奇事等等。每每出去過后，謝明瑜都會出一些策論的題目，等著學生們交上課業后，他再結合學生們存在的一些問題進行統一講解。興致來了，他也會自己寫一篇出來給云起幾個傳看，自然是引經據典有理有據，只羞得云起幾個自愧不如，發誓要多看書多思考。

　　當然，也有賞花賞月一起喝酒的時候，每每這個時候就是云起最痛苦的時候，因為要作詩。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是最后一個交作業的，而且還是寫的最差的那個。所以盡管他策論和墨義次次第一，其他幾人也從未眼紅過。

　　再后來，謝明瑜也會三不五時的帶著學生們外出游歷，走水路還好些，要是坐馬車，一去都得一個月。比如七月的時候，謝明瑜就帶著四個學生在江堤上住了半個月。

　　卻說府城有一段江堤，因著今年雨水多，江水漲的也快，謝允謝知府早早就征召了徭役。一邊加固江堤，一邊四處挖渠泄洪。謝明瑜和這次派下來分擔水利的吳縣令認識，就讓自己的學生給他打下手。他自己也在江邊搭了個棚子，每日里都會往堤上走一走。趁著民夫們休息的時候，他還會跟人聊幾句。

　　因著他們幾個都是毛頭書生，吳縣令又忙，自然不會親自帶他們，就將他們幾個派給了手下的宋師爺。這位宋師爺是個能人，管的事又多又雜，卻絲毫不亂。在見著云起幾個后，他只稍稍問了幾句，就做了安排。

　　杜笙還好，他穿的體面，又帶著小廝，跑腿的活都讓小廝給干了。他自個卻是只管記錄民夫們每日里出工情況，偶爾需要算個帳什么的，倒還輕松。

　　云起幾個可就慘了，每日里風里來雨里去的不說，差人的時候他們還會被派去挖渠。傳話、送東西、查看河堤、記錄各處的水情，甚至各處挖渠的情況，都是由他們跑的，當然去之前宋師爺都會另外派個衙役教他們怎么做。許是得了謝明瑜的令，宋師爺用起他們的時候豪不心軟。

　　云起幾個但有怨言，宋師爺面上不說，當晚就會暗戳戳的跑謝明瑜那去告狀。謝明瑜聽了，就會將他們幾個招到他的棚子里，只到將他們幾個罵的抬不起頭才停。所以等著江水退去后，除了杜笙，云起幾個都瘦了一大圈。

　　回去的路上，謝明瑜先是感慨老天憐憫及時收了雨。接著又夸了吳縣令幾句，說他是個能人。眼見著云起幾個都不說話，他就開始提問。從此次洪澇吳縣令怎么應對到如何治水，一個個問題問下來，只把云起幾個問的心服口服。

　　九月的時候，謝明瑜又帶著他們去拜訪遠近聞名的大儒。大部分的大儒都挺友好，有人來訪都很高興，不僅會指點云起幾個的文章，還會與他們一起談經論道。也有那性子孤僻的，不愿搭理人的。這個時候，謝明瑜往往自己不會去觸霉頭，他會逼著云起幾個去。反正要義就是一個：那就是厚臉皮。一次去不開門就再去一次，還要天不亮就去人門前候著，說是要讓人看見他們求學的誠心。用著此法，倒還真打動了幾位。當然也有些實在打動不了的，謝明瑜也無法，罵了他們幾句“沒用”什么的，就打道回府了。

　　等到了十月，天氣漸漸冷了起來，謝明瑜這才不再出去。連著授課半月，這就攆了云起幾個回家，讓他們家去讀書，明年天暖了再來。說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凍不得要開始貓冬了。

　　這一天，云起才到家。見著家里沒人，他放下包袱，這才往林子里去。才進林子，就聽著咯咯噠咯咯噠的叫聲。一只母雞在他面前飛上了樹，卻原來后面跟了只大黃狗。

　　“阿黃，回來！”小山彎腰撿起雞蛋后，這才抬頭喊狗。

　　“小山，小海呢？”云起朝他招手道。

　　“爹，你回來了。”小山說著朝他飛奔了過來，嘴里也不停：“小海跟影叔去了鎮上，去見娘親去了。我原是也準備去的，不過秋叔說家里沒人不行，讓我在家看著林子。”

　　“候大候二兩個呢？你這么小，怎的讓你看林子。”云起上手揉了揉他的發頂才問。

　　“爹，你小看人，我可是馬上就七歲了。”小山不服氣的昂著頭道。許是家里慢慢好起來了，小山原本屬于孩子的天性又回歸了，不再像先前那樣小心翼翼的，活潑了不少。

　　“你還沒滿六歲了，哪里就七歲了。”云起說著看了眼旁邊的大狗。

　　“爹，這是阿黃。阿黃，這是我爹。”小山介紹完，又馬上接著道：“秋叔帶候家兩個叔叔去造紙坊了，說是要將泡在溪里的溝樹皮給撈上來。還說你再不回家一趟，他就要去縣里找你呢。”

　　“我這就過那邊瞧瞧去。”云起說著就往外走。八月底他歸家的時候去找過張知秋，不僅說了要開始建造紙作坊，也說了前期要做的一些準備工作。原本他早就該回來一趟，誰知道這次出去會這么久。

　　快走到林子口的時候，他又折了回來，“你說小海去了哪？”

　　“去看娘親了啊。”小山摸著阿黃的頭道。

　　“不是跟你說過她不是你娘親嗎？”云起有些頭疼的道。

　　“她就是，影叔說了過不了多久，娘親就會來跟我們一起過活。”小山說完就笑開了，那樣子別提多幸福。

　　云起：“...”罷了，等暗一回來，他再問他。這樣想著，他又囑咐小山不要與外人提起這事，這才匆匆的往河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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