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不良沒有再去找秦大大，既然決定了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就不會去做給自己找麻煩的事情。

　　他首先找到了之前幫他換藥的小護士，小護士看到他直接長大了嘴巴，震驚道：“不是吧，又來？你又剛出去就把自己搞殘了？”

　　張不良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無奈的說道：“別鬧，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小護士狐疑的打量了張不良幾眼，看他并不是在開玩笑，這才問道：“什么事啊？”

　　張不良嚴肅的問道：“我想問問你清不清楚之前你們醫院送來的那個老乞丐的事情。”

　　小護士也沒想到張不良會問她這個，她有些疑惑的說道：“你問他干嘛呀？他好像昨天晚上病情突然惡化，沒搶救過來死了，誒？對了，我記得好像上次你就跟我打聽過這個人，你不會真跟他有什么關系吧？”說完，還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張不良。

　　張不良聽了眼神一亮，追問道：“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昨天發生的具體情況？”

　　小護士有些奇怪張不良為什么會對這件事情這么感興趣，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并不打算為她解惑，無奈只好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那個病人是大大負責看護的，我只知道好像是昨天半夜那會兒，不知道怎么的，病房的緊急呼叫按鈕響了，等值班醫生趕到病房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咽氣了，我了解的就這么多了。”

　　張不良聽完有些疑惑，接著問道：“那秦大大呢，她沒在病房看護嗎？”

　　小護士搖搖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好像醫生趕到時大大確實沒在，還是過了一會兒才回來的，可能是去上衛生間了吧，誰能想到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會發生這個事呢。”

　　張不良對于小護士的說法并沒有完全相信，但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道了聲謝便打算離開，小護士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打聽這個干嘛呀？你跟他到底是什么關系啊？”

　　張不良并沒有回答她，在快出門時，突然又回過頭來問了一句：“對了，我還有個問題，你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嗎？”

　　小護士想了想，說道：“這個我還真聽另外一個昨天在場的護士說過，說死因好像是窒息。”

　　窒息？張不良點點頭，便離開了。

　　小護士看著張不良的背影，小聲嘀咕道：“這人真奇怪，對一個老乞丐這么上心，難道是他失散多年的二大爺？”說著說著，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

　　張不良可不知道小護士對他的吐槽，此刻他正在腦海里回顧著剛剛從小護士那聽來的消息，老乞丐出事時，秦大大并不確定是否在病房里，醫生們是看到病房里的緊急呼叫指示才趕過來的，這就導致了事情出現了兩種完全相反的發展方向。

　　如果秦大大在病房里，那么她不可能看著老乞丐斷氣后才去叫一聲，除非她就是那個要對老乞丐不利的人。

　　而如果秦大大不在病房里，那么要么就是老乞丐自己因為傷勢突然惡化而按下了緊急按鈕，要么就是有第三個人出現在病房里，謀害了老乞丐后按下了按鈕叫來了醫生。

　　張不良怎么想，都覺得第二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首先，單說老乞丐自身，以他的神智，他就算是自己出現了什么事情，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去按緊急按鈕呼叫醫生；其次，如果是有第三個人要害老乞丐。那他完全可以害了人之后立刻逃離，完全沒有必要去按緊急按鈕呼叫醫生，一來可能會被人撞見他行兇，二來如果醫生來了對老乞丐進行急救后又把老乞丐救活了，那他不白忙活了么，對他來說，盡量讓老乞丐的死亡越晚被發現才是越有利的。

　　綜合兩點來判斷，第二條假設基本上就可被排除掉了，那就只剩下第一個假設，那就是秦大大一直都在病房里。

　　可是如果秦大大一直在病房里的話，那她為什么不在老乞丐一有情況時馬上就叫醫生呢，如果動作快的話，應該不會醫生還沒趕到時老乞丐就死了吧。難道，真的是她故意想要致老乞丐于死地嗎！

　　想到這，張不良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發悶，他實在想象不出秦大大這么做的理由。看來，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還是只能去找秦大大當面問清楚了。

　　于是，張不良往秦大大平時待的護士站走去。

　　一路上張不良想了很多說辭，想著怎么說能不讓秦大大炸毛，搞得他最后都有點腦殼疼，不過等他來到護士站時，發現自己還是想多了，因為秦大大根本不在那里。

　　張不良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很怕面對秦大大，很怕與她交流，可能是自己心里那道坎始終過不去吧。現在雖然秦大大不在，自己的疑問也得不到解答，但張不良心里反而有些放松下來。

　　他推開護士站的門走了進去，找了張椅子坐下，閉上眼睛揉了揉臉，又開始在腦海里梳理起線索。

　　小護士說老乞丐是死于窒息，張不良雖然不是學醫的，但也知道人的呼吸是靠肺來實現的，說到肺，張不良突然想到，之前秦大大說過，老乞丐的肺部也受了傷，有嚴重的積液現象，難道是因為這個？可是不是說積液都被抽出去了么？還是說，肺部積液并不是只抽一次，是需要隨時抽取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會不會是秦大大沒有及時幫老乞丐把肺部積液抽除干凈，從而導致了他的窒息呢？

　　想到這，張不良起身開始在護士站里四下掃視了起來，想看看有沒有注射器之類的東西，可是剛看了一眼，他就停下了，隨即自嘲的笑了笑，因為他想到，即使自己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一來，自己不懂那個是怎么操作的，二來，就算有這個東西，現在也看不出來昨天夜里到底有沒有使用過。

　　想著，張不良又重新坐了下來，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名叫宋棟熙，是張不良高中時候的同學，那時候兩個人是同桌，也算是死黨，因為他的名字發音跟“送東西”很像，所以在班里還有個“快遞員”的外號。

　　后來高考過后，張不良考上了S市的大學學習機械，而宋棟熙則考上了Z市的醫學院學醫，畢業后，宋棟熙回到他倆的老家Q市當了一名醫生，雖然時間還不長，不過現在好像混的也不錯。

　　一想到他，張不良瞬間覺得眼前一亮，對呀，除了白靜雯和秦大大外，自己還認識一個學醫的人呢，很多問題不懂的，問他不就得了。

　　于是乎，張不良馬上掏出手機，找到了宋棟熙的電話就撥了過去。

　　雖然兩人四年都不在一個地區，不過每次寒暑假回到老家都會聚一聚，所以兩人的友情并沒有怎么疏遠。

　　很快，電話那頭就接通了，一個聽起來帶點痞氣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小良子？你咋這會兒給我打電話了？”

　　張不良聽到了好友的聲音，也是有些高興，他回道：“剛碰著個送快遞的，就想到你了，這不就想著給你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么！”

　　兩人就在電話里扯了會兒閑篇兒，聊了一會兒，張不良才想起正事，便問道：“哎，我問你個事，要是一個人肺部積液，應該怎么治啊，是一次就能治好嗎？”

　　宋棟熙驚訝道：“咋的了？你有病了？”

　　張不良罵道：“滾！老子健康著呢，就是一個認識的人得了這個病，所以我問問你。”

　　宋棟熙說道：“哦，不過你問我也問錯人了，我也不知道啊！”

　　張不良驚訝道：“你一個學醫的不知道這個？”

　　宋棟熙無奈道：“大哥，學醫的也是分專業的好不，我學的是檢測，又不是臨床，我哪懂這個啊！”

　　張不良有些失望，只好說道：“好吧，算我沒問！”

　　宋棟熙可能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說道：“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我有個朋友就是臨床的，他們部門的領導就是臨床醫學的主任，我問問他，或者讓他幫你問問。”

　　張不良心想，又一個主任？我這還有個主任呢，沒準以后還是我老丈人！不過他還是說道：“謝了，順便你問問你那個朋友，要是積液沒抽干凈的話，會不會造成人窒息死亡。”

　　宋棟熙一聽，頓時就疑惑了，他問道：“我怎么有點搞不懂了呢，剛才不還談的是肺部積液的問題么，怎么這會兒又變成窒息死亡了？你這咋越說越驚悚啊！大哥，你該不會是攤上啥事了吧！”

　　張不良聽著電話中傳來的有些夸張的聲音，不由得苦笑起來，是他攤上事了嗎？說起來，這事其實真和他沒多大關系，要怪就怪這該死的好奇心和那所謂的“正義感”，不是他攤上了事，而是事攤上了他。

　　張不良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宋棟熙，他把從碰到宋嬌遭遇車禍以來發生的事簡單的跟宋棟熙講了一遍，宋棟熙聽完以后，簡直驚訝的合不攏嘴。

　　張不良講完后，自己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本來我的性格你也知道，遇著條狗都得繞道走，可是這次也不知道怎么的，這個事就是過不去！”

　　宋棟熙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你這經歷，小說都不敢這么寫啊，這也太奇葩了，哦不對，太扯淡了！你說你一個理工男，摻和這些事干嘛！”

　　張不良似乎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討論，只好說道：“反正你幫我問問吧，就當是我閑的蛋疼，瞎玩吧。”

　　宋棟熙嘆了口氣，說道：“得了，我先幫你問問，有消息了我再告訴你”，然后他沉默了一下，又用嚴肅的口吻接著說道：“喂，我說，你自己悠著點，別把自己玩進去！”

　　張不良心里一暖，笑道：“放心吧，我你還不了解嗎，我可是膽小的很！”兩人又聊了兩句，便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張不良便打算離開，反正今天再調查下去也不會有什么新的進展了。就在他轉過身的一剎那，一件東西突然進入他的眼簾，讓他停住了身子。

　　那是一臺呼吸機，擺放在護士站的角落里，半臺機身還被別的東西擋住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它的存在。

　　張不良在看到它的一瞬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從他的腦海里蹦了出來——這會不會就是老乞丐死之前用的那臺呼吸機呢？

　　這個想法一下子讓張不良興奮了起來，他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于是趕緊走過去細細查看起來。

　　其實張不良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老乞丐是窒息死的，那么無非內在就是人的問題，而外在就是機器的問題，既然現在人的問題解釋不清楚，那么就檢查一下機器是否有問題唄！

　　張不良把呼吸機拉到寬敞的地方，撅著屁股仔細看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就再次失望了，因為他發現——他完全看不懂這個東西是怎么用的！

　　對于一個你不了解的東西，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你可能也不會明白它是干什么的，不過好在，這個時候張不良的機械知識倒是派上了點用場，雖然呼吸機的工作原理他不懂，但是機械結構還是被他慢慢看出了點門道來。

　　簡單來說，就是由供給氧氣的裝置和輸送氧氣的管子組成的，至少在張不良眼中，他只能看到這些東西。

　　輸送氧氣的管子類似于橡膠管的材質，連接供氧裝置那邊是兩跟管子，張不良研究了半天，才弄明白一根是呼氣管，一根是進氣管。

　　而再往后，兩跟管子就合到一根上了，最后是一個面罩，用來扣到病人的面部，形象一點的表述就是Y字形。

　　張不良看了半天，覺得光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來，于是他決定找個電源插座通上電試一下。

　　他四下看了看，發現辦公桌的電腦下邊就有一個插排，他抱著呼吸機來到電腦桌前，把呼吸機的電源插上，就聽見機器馬上發出了“嘀”的一聲聲響。

　　張不良看向供氧裝置箱，上邊有一個小屏幕和幾個按鍵，屏幕現在已經亮了，上邊寫著幾個數字，大概是溫度、濕度、氣壓這一類的數值，張不良想，怎么能讓這東西出氣呢，難道是帶上自己就出氣了？

　　他嘗試著按了幾個按鈕，都沒什么反應，這時，他發現在這幾個按鈕的旁邊，還有一個挺大個的旋鈕，這是干什么用的？

　　張不良試著擰了一下，頓時，呼吸機輕輕的發出了“嗡”的一聲，然后便開始工作了起來。

　　成了！張不良心里想到。他拿起面罩那一端，輕輕的覆蓋在手掌上，立刻就感受到一股輕柔的氣流吹了出來。

　　嗯？這么看來，呼吸機應該是沒問題的，那也就是說，老乞丐并不是由于呼吸機才導致的窒息。

　　張不良一屁股坐在地上，顯得有些沮喪，能想到的線索他都嘗試了，可是到頭來還是毫無所獲，一股深深的挫敗感徒然襲來，他甚至覺得自己這么執著的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就是一個傻缺的行為。

　　自怨自艾了一會兒，張不良重新起身，想把呼吸機關了重新放回去，不過可能是起的有點猛，腦供血一下不足，他一個趔趄又差點摔倒，手不小心就碰到了連接在供氧裝置箱上的輸氣管，突然，張不良感覺到，手中的面罩好像沒有氣流輸出了！

　　起初他以為是把輸氣管給碰掉了，但是他仔細一看，輸氣管還好好的連接在供氧裝置箱上，那是怎么回事呢？

　　張不良趕緊仔細查看起那根管子，從面罩到Y形管的連接處部分，管子都沒有任何的問題，而Y形管的呼氣管那一端也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在吸氣管這一端，張不良發現，接近管子根部的地方，竟然有一個長約一厘米左右的裂口！

　　這個裂口一看就是人為劃開的，由于離根部太近了，管子的硬度使得裂口平時完全處于閉合狀態，因此正常使用的話幾乎不會出現漏氣的現象，但是剛才由于張不良使勁一拽，使得裂口受力張開，所以氣體馬上就從裂口處漏掉了，以致于面罩那一端幾乎沒有氣體輸出。

　　竟然是這樣！張不良內心涌出一陣狂喜，最終還是被他給發現了端倪。現在基本上可以斷定問題就是出在這臺機器的身上了，只要再證明一件事，就基本可以查明老乞丐的死因了，那就是，確定這臺呼吸機就是老乞丐之前用的那一臺！

　　這個要怎么證明呢？張不良的大腦極速運轉起來，從老乞丐昨天半夜死亡到現在還不到24小時，一般用過的呼吸機肯定是需要消毒的，而且這種接觸患者的面罩甚至輸氣管肯定是都需要進行更換的，而這臺呼吸機就這么擺放在角落里，顯然是還沒有來得及去進行這些操作，管子上的裂口也證明了這一點，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那么，只要從面罩上能夠提取到老乞丐的指紋或者DNA之類的數據，那就能證明這臺呼吸機的使用者就是老乞丐了！

　　張不良只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維無比清晰，他當機立斷的決定，無論如何，這根管子和面罩必須要帶走！

　　于是他起身，想要把呼吸機關掉，然后再想辦法把管子取下來。可是找了半天，他也沒找到開關在哪，最后，他索性一狠心，直接就把電源從插排上拔了下來。

　　然而，下一刻，刺耳的警報聲在這個空蕩的護士站中徒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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