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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章 尸體


  張不良和秦大大在宋嬌病房聊了一會兒,張不良看看表,時間也不早了,就決定先回去。秦大大竟然還有點意猶未盡,從聊天中張不良也了解到,她是宋嬌的專屬護士,平時也沒別的事,就是時不時的給宋嬌換換藥,檢查檢查身體狀態。

  宋嬌的前夫自從交完錢后就再也沒露過面,不過人家錢交得足夠,醫院也不好去打擾人家,所以事實上平時也就是秦大大自己一個人在這,以她的性格,早就悶的不行了。

  難得張不良今天來探望宋嬌,秦大大可撈著一個能說上話的人,而且這人也挺有意思的,說話還挺逗。

  張不良要是知道秦大大心里的想法,可能都會有扭頭撞墻的沖動,雖然自己在努力找話題,但是兩人的對話換誰聽都能得尷尬癥,偏偏這姑娘啥嗑都能嘮,啥話都能接,還聊得讓人挑不出毛。

  不得不說,有些人就是有這種能力,或者說是魅力,別管你倆認不認識、熟不熟,也別管聊什么話題,最后談話結果總能讓你覺得很舒服。

  張不良從秦大大身上就感受到了這種感覺。不過,以張不良這種慢熱的性格,還真有點招架不住這姑娘的熱情!

  在答應秦大大過兩天再來探視宋嬌后,張不良終于“逃脫”出了聊天地獄。

  直到乘上電梯,張不良才算松了口氣,明明自己是來探望病人的,怎么搞的有些狼狽呢!張不良有些自嘲的想著。

  宋嬌的病房在七樓,比較靠近東邊的電梯,張不良來的時候因為不熟悉,是乘西邊的電梯上去的,出來時秦大大告訴他東邊的電梯比較近,所以他就近就乘東邊的電梯下來了。

  電梯到了一樓,緊挨著的旁邊就是步行樓梯,樓梯后面是扇雙開的小門,想來應該是醫院的偏門,張不良就直接順著小門出了住院樓。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張不良也沒想到不知不覺就聊了三個小時,這會兒公交車肯定也沒了,不過醫院附近打車應該也好打,想著張不良就加快了腳步。

  走著走著,張不良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本來以為從小門出來,應該是醫院的停車場附近,自己順著停車場走就能到醫院大門,可是越往前走,周圍就越荒涼,別說車了,路燈都該沒幾個了。

  四周越來越黑,距離路過上一個路燈已經很久沒有再看到路燈了,而且張不良隱約覺得腳底下的路也變得不平坦起來。

  不得已,拿出手機打開手電,張不良四下一掃,突然愣住了。

  左側是一片連綿的小土包,高矮不均,最高的地方都能趕上二三層的小樓了,右側則是醫院的門診主樓,也就是醫院大門正對著的樓。

  主樓和住院樓以一個直角的姿態連接著,中間并沒有斷開,只有住院樓側面有一小段鐵制欄桿,隔斷了醫院內外,而圍欄外就是馬路。

  張不良發現,自己現在正走在一片荒土地上,水泥地路面從上一個路燈處就停止了,后邊的路都是這種泥土地,怪不得自己感覺腳下總是咯咯噔噔的。

  這是哪?醫院后院?用來種地的?張不良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一幅生動的畫面,穿著白大褂的白衣天使們在田地里辛勤勞作……“哈哈!”想著想著張不良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不過笑歸笑,在這黑燈瞎火的地兒,還這么荒涼,還真有點瘆人,自己笑一聲聽著都差點給自己嚇一跳。

  張不良決定往回走,不管這是哪,反正看這樣子,肯定是出不了醫院,還是先回到住院樓,再從住院樓的正門離開吧。想著張不良就轉身準備朝來時的路燈方向走去。

  不過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張不良手機上的手電亮光突然掃到了一個黑影,那黑影方方正正的,好像一塊兒大石頭,就這么放在遠處,從這里用手電照,也只能看清楚一個輪廓。

  張不良轉了一半的身形徒然停下,有些對這個模糊的黑影好奇起來。

  人就是這么一種奇怪的生物,明明對黑暗和寂靜存在著發自內心的恐懼,但當看到空曠中唯一存在的事物時,還是難以克制好奇的沖動。

  張不良突然很想知道那片空地中唯一矗立的而且看起來形狀十分規則的物體究竟是什么。于是他轉回身子,打起手電又開始慢慢往前走去。

  黑暗中那黑影看著不近,實際上卻并沒有多遠,張不良只大概走了三五分鐘就走到了離黑影差不多十來米的距離處。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張不良已經看清了那物體的真正樣貌,那是一幢小平房,就跟一個車庫差不多大小,張不良正對著的是平房的背面,所以在夜里看是一片漆黑的模樣。

  張不良覺得有些奇怪,這當不當正不正的地方,立這么個小屋是干什么用的呢?保安?還是看地的?

  繞到小屋的正面,張不良發現小屋并沒有窗戶,門是雙開門,一扇門半開著,里邊黑咕隆咚的,怎么看都是一副破敗的樣子。

  原來是個廢棄的小屋!張不良想道。來時一路上的好奇心甚至有點小激動的冒險心情,在這一刻突然蕩然無存。

  張不良有點后悔自己來這,不但啥也沒有白跑一趟不說,回去還得多走好長一段路,想到這,他不禁嘆了口氣。

  正想往回走,張不良扭頭看了眼黑漆漆的門洞,又覺得來都來了,不進去看看不更白來了么,他這種人,就屬于某種程度的強迫癥患者,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沒有意義,卻還是要去做了心里才舒坦,沒辦法,有時候犯賤也是人類的固有屬性,沒怎么猶豫,他抬腿就走進了小屋。

  雖然小屋沒有窗戶,不過倒是出奇的沒那么黑,因為地方不大,張不良手機手電的亮光通過墻壁的反射,反而能讓他大致看清屋內的狀況。

  小屋可以說是相當的簡陋,里面只有進門右手邊貼墻有一排鐵皮柜子,此外什么都沒有,鐵皮柜子有點像儲物柜,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不過與其說是柜子,倒不如用抽屜來形容更加準確,只不過這個抽屜有點大就是了,外觀看著長寬也就半米左右,不過縱向深度倒是挺深,看著得有兩米多,有的抽屜被抽出了一半,有的更是整個被抽出來扔在地上。

  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這個柜子有些年頭了,不少地方都有銹化的痕跡,有的抽屜甚至都變了形,顯然是打不開了。

  不過其中的一個抽屜引起了張不良的注意。那是最里邊左下角的位置,那里的抽屜乍一看很正常的收在格子里,但是仔細一看,張不良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在抽屜上塞標簽的卡槽的位置那兒,不知道被誰用記號筆畫了一個小五角星。

  五角星畫的很隨意,但是位置正正好代替了標簽的位置,本來這個抽屜就在全屋最隱蔽的位置,這么黑的情況下,又是黑色的記號筆,根本不會有人刻意去注意它。但是張不良也是趕巧,手電胡亂掃動中,正好從側面照到了那個位置,記號筆的筆水中都含有油性物質,被亮光照射后發生反射,一下就被張不良看到了。

  張不良蹲在抽屜前,用手摸了摸那個小五角星,發現蹭都蹭不掉,這說明筆跡已經干了很久了,他又拿著手電在其他抽屜上照了照,確定其他抽屜上都沒有任何標記。

  這一下,張不良剛剛在外邊已經冷卻了的思維又有些活躍了起來。

  深更半夜,在醫院后身一個廢棄的小屋,有一個廢棄的柜子,而柜子其中一個柜門上畫著一個神秘的符號。這個符號是誰畫在這的呢?又代表著什么意思呢?這個抽屜里又裝著什么東西呢?

  張不良突然覺得有些刺激,好像在電影或小說里才會出現的情節突然發生在自己的身邊,而自己正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握住抽屜的把手,輕輕一拉,張不良明顯感覺抽屜往外挪了一公分的距離。這個抽屜能拉開!

  一瞬間,張不良只覺得空氣都有些安靜了下來,身上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往外冒。從剛剛的手感來看,抽屜很顯然不是空的,而且重量還不輕。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在張不良心中,已經把它想象成什么不同尋常的事物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張不良稍微緩了緩,剛剛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隨即自己又笑了起來,愛幻想一向是他的天賦,有些時候,這種天賦顯然能帶給他別人想象不到的歡樂,不過這種時候,在這樣的氛圍下,自己所能感受到的恐怕就只有刺激和恐懼了吧!

  就像是鼓勵自己一般,張不良一邊心里想著,可能就是一堆醫療工具呢,一邊手上用力,緩緩地拉開了抽屜。

  在拉開抽屜之前,張不良心里有過各種幻想,正常的可能是一些醫療工具,又或者是醫療檔案等等,甚至想的更虛幻些,是不是某些勢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而這些就是贓款……不過無論是什么,張不良從來沒想過自己看到的竟然會是這個!

  隨著抽屜的緩緩拉開,首先進入張不良眼中的,是一片黑色的毛發,緊接著,一張僵硬的人臉逐漸出現在張不良面前。

  看到這突然出現的景象,張不良一時沒反應過來,正在用力的手也沒停下,又把抽屜往外拉出來一截才停下,這下子,一個完整的人的上半身就完全露了出來。

  張不良現在是一個特別別扭的姿勢,腿半蹲著,覺著屁股,左手還握著抽屜把手,右手拿著手機直直的照在抽屜里的人臉上,人臉在手電的照射下越發顯得慘白。

  時間仿佛靜止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在這漆黑的夜里響起:“啊……嘎噶……”聲音只想起了短短一瞬,就戛然而止。

  張不良張大著嘴,兩只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來了,嗓子眼兒里還發出著微弱的“嚯……嚯……”的奇怪聲音。他一動不動的盯著抽屜里的人,盡管在這么暗的情況下,張不良還是在心里百分之百的確認,那就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死人!

  愣了半天,張不良終于從極度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一聲“臥槽”脫口而出,左手狠狠的一推,隨著“咣”的一聲巨響,他已經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奔著來路開始狂奔。

  一口氣跑回到住院樓下的路燈旁,張不良一屁股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兩只手拄著腿大口的喘息著。

  急速奔跑帶來的疲憊感充斥著大腦,暫時沖淡了剛剛那驚悚的一幕。休息了一會兒,慢慢的平復下來,張不良才又開始琢磨起剛才的事情。

  幾乎是瞬間,一個地方就從他的腦海里跳了出來——太平間。是啊,哪怕沒有真的見過,但是這么長的大鐵抽屜,正好能裝下一個人,不正是裝尸體的儲尸柜嘛,而且又是在醫院這種地方……

  張不良暗罵自己沒腦子,早在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大個抽屜時,自己就應該想到這些,很顯然,當時自己被周圍的環境所影響,并沒能深入的去思考,而是盲目的去進行所謂的探險,從而導致了今晚這場驚悚的經歷。

  想著想著,那張僵硬而慘白的臉再次出現在張不良的腦海中,他只覺得胸口一陣發堵,眼前發白,陣陣眩暈和惡心的感覺不斷從大腦和胃部傳來,身體和四肢都有些發軟,張不良知道,這是由于極度緊張造成的間歇性血壓降低導致的。

  之前上大學時他就出現過一次這樣的感覺,那次是他去剪頭發,理發師一不小心剪破了他的耳朵,其實只是很小的一個傷口,也沒流多少血,但是張不良感受著灼熱的鮮血順著耳朵流出,對于失血的緊張和恐懼使他當時就進入了假性休克,那時的感覺和現在一摸一樣,后來他聽同去的同學說,他在理發店“昏迷”近一兩分鐘,才逐漸恢復過來,還把理發師嚇了個半死,差點兒就打120了。

  其實從醫學上講,這種現象屬于心理暗示的一種,人在認為自己受到某種傷害時,心理會暗示大腦進行某種自我保護,從而造成短暫的血壓降低,進而使人感到暈厥、惡心,更甚者,甚至會造成人的死亡。

  國外就有科學家做過類似的實驗,把一個死刑犯蒙上眼睛,用刀背劃過死刑犯的手腕,然后在旁邊放一個水桶,讓自來水一滴一滴的落入桶中,發出嘀嗒的聲音。其實死刑犯的手腕上沒有任何傷痕,只是耳邊聽到了水滴落下的聲音,以為是自己的血液在一點一點的流失,最后,這個死刑犯死掉了,被自己的心理暗示給殺死了,說白了,就是他自己嚇死了自己。

  當然,這只是極端的案例,正常情況下這種假性休克只是一個很正常的現象,過一會兒就會自行恢復,也不會留下任何后遺癥。有些心理強大或受過訓練的人,甚至能主動克制這種感覺。

  當然,張不良只是一個有些膽小的普通人,更不可能受到過什么心理訓練,他只能盡全力保持自己的坐姿,不讓自己倒下趴在地上。

  過了一兩分鐘,張不良覺得眼睛里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漸漸的,路燈黃色的燈光進入到他眼中,惡心的感覺逐漸消退,雙腳也感受到了堅實的地面。

  張不良不禁有些無語,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接連遇到這些奇葩的事情,先前遭遇了宋嬌的車禍,親眼見到了宋嬌凄慘的殘軀,這么強烈的視覺刺激剛剛在心中有所消退,今天可倒好,直接就看到了一個真正的死人!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身上沾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要不要找人幫自己看看。坐在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張不良甩甩頭,把這些不著邊際的想法壓了下去,才算真正的冷靜了下來。

  冷靜下來的張不良,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幾個疑問。首先,那個小屋即便是太平間,但是看樣子顯然是已經被廢棄了,怎么還會把尸體放進去呢?

  第二,醫院要建太平間,為什么會建在這么偏僻的地方?醫院后邊又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大片空地呢?

  第三,那個放尸體的儲尸柜上為什么要用記號筆畫一個小五角星呢?其他的柜子里還有尸體嗎?

  還有其他一些地方,也讓張不良覺得奇怪,只是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具體是哪里。整件事情細想起來,透露著太多讓人想不明白的東西,不過顯然,現在沒人能幫張不良去解釋清楚這些。

  這一晚上的經歷讓他覺得身心俱疲,不愿再多想,張不良站起身,朝著出來時的小門走去,他現在只想趕緊打車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后躺到床上,盡管,他很懷疑今夜自己是否能睡一個好覺。

  很快,張不良就來到了小門前,門是關著的,他下意識的拉了一下,發現小門竟然被鎖上了!

  到了現在,張不良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扇樓梯間下的小門,肯定不是供給病人或病人家屬進出走動的門,恐怕是醫院內部人員專用的通道,現在鎖閉的樣子恐怕才是它平時正常的狀態,只是今天不知道誰出于某種需要把它打開了,而自己就那么恰巧順著它走了出去,也才有了后續的一系列事情。

  現在小門又被重新鎖上,顯然說明辦公人員已經辦完事情走了,不過恐怕就算是辦公人員也想不到,還有這么一號人物被陰差陽錯地鎖在了外面。

  此時此刻,張不良突然有一種沖動,想一腳踹開小門,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在心里發瘋般的呼喚了無數聲神獸的名字,抬起一半的腳最終還是沒有落在門上。

  解氣一般狠狠地跺了跺門前的臺階,張不良轉過身,有些無奈的坐了下來。

  咋辦?難道在這坐一宿,等明天來人開門?還是在這寂靜的夜里吶喊一番,讓別人知道還有個傻子被鎖在外邊了!無論哪一種情況,張不良都覺得肯定沒臉見人了。

  漸漸的,他的目光慢慢固定在右邊不遠處的醫院圍欄上,看著一米多高、頂上還有著一排尖刺的欄桿,張不良心里自嘲的想道:“媽的,今天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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