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魔法信箋

　　“她明確和我說過，不想和政治有任何牽扯，我一直記得這個。”

　　“北方還在打仗嗎？”

　　“嗯，聽說是陷入膠著了。”

　　“是因為父王不派援軍嗎？”

　　“很多大臣和貴族是這么說的，可能陛下有他的政治考量吧。雖然在黑門那里咱們是處于人數劣勢，但防守大門的將領很厲害，是全國文明的白盾貴族——阿卡依家族的首領呢。”

　　“呃呃……我不太懂政治上的東西，父王讓我學，我也學不會。”

　　“公主也比以前成熟了呢，我也認為您應該遠離政治這種可怕的東西呢。”

　　“嗯，那你一定要保護我，不要讓我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哦，風鈴！”

　　“我一定盡我所能，公主！”

　　……

　　此時是月某日，莉莉絲公主16歲，風鈴20歲。莉莉絲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中的書，在風鈴的床上翻了個身，懶洋洋地伸展雙臂，她身著寬松的白色絲質睡衣，身體發育已近成熟，盡顯青春少女的魅力，即使身著樸素，也是十分耀眼。

　　窗外天色已黑，時值初冬，夜晚略微涼爽，是該休息的時間了。風鈴放好自己每晚必讀的《薩克努塞姆文稿》，換好了長袖粗布睡衣，她關好門窗，吹滅蠟燭，鉆入被窩，和莉莉絲一同躺下。莉莉絲把身體使勁地鉆到風鈴懷中，后者順勢摟過手臂，緊緊抱住莉莉絲——在這些親昵、甜蜜的動作中，兩人都倍感欣慰和幸福。

　　1241年，公主14歲時，18歲的風鈴隨魔法院眾人游學歸來，已分隔一年半余的兩人終于重逢。莉莉絲公主自然歡喜無比，風鈴也在亞歷士城的酒館經歷后徹底敞開了心房，主動接納了莉莉絲的愛意，并以同樣的熱情回應對方——這次分別又重逢，讓兩人終于沖破隔閡，真正融為一體。在沒有其他人在一旁時，尤其是夜晚，兩人親密無間，如膠似漆，勝似你恩我愛的夫婦一般，親昵的動作、熱情的互動，都使兩人感到無比的幸福愉悅。她們默契地保守著屬于兩人的秘密，縱使兩人都知道這份感情不是那么正常以及可能帶來風險，風鈴和莉莉絲也沒因此恐懼過，如同風鈴在亞歷士城聽到的備受鼓舞的那句“就去愛吧！猶豫什么”一樣，兩人從未如此堅定、果斷。

　　就這樣，兩年過去了，兩人依舊恩愛如初。

　　“喂，風鈴。”黑暗中，莉莉絲輕聲呼喚。

　　“怎么了？公主。”風鈴回應，她聽出了莉莉絲語氣中的擔憂。

　　“你真的要去嗎？黑門？”莉莉絲問道，她口中的“黑門”就是目前正在發生戰事的斯普萊特王國邊境大門。

　　風鈴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是的，魔法院的所有人都去，我也要去。”黑暗中她輕輕撫摸莉莉絲的頭發，好像在給對方瘙癢一般，“我們只是去協助守軍應對敵人的魔法攻擊，不是去打仗的。”風鈴安慰莉莉絲，好讓她不那么擔憂。

　　可莉莉絲也不再那么好騙，她已經十六歲了，思想也成熟了，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我不希望你去。”

　　風鈴明白勸說和安慰收效甚微，她也不再回避，“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在公主17歲生日的到來之前，我就能回來了。“

　　“可那是戰場……”莉莉絲反駁道，她明白戰爭意味著什么，“會死人的，會讓人失去至親之人的……這也是我不喜歡政治的原因……”莉莉絲有些激動，使勁搖動著風鈴的身體。

　　“公主，不用擔心啊，”風鈴繼續耐心地說，“別忘了，我會變成小鳥，能夠飛得高高的，躲開戰場上的攻擊。”這話不假，這幾年間風鈴已經學會了變身魔法，還時常變成小鳥逗莉莉絲開心。

　　“嗚……”莉莉絲使勁地搖搖頭，“我怕見不到你，我很孤獨。”

　　“上次我去游學，一年多的時間呢，公主不也忍過來了嗎？”風鈴雖然這樣勸說，但她明白，現在二人的感情，可要比游學那時更上一層樓，她內心中也是十分舍不得離開的。

　　莉莉絲沒再說話，只是使勁喘著氣。

　　“我會給你寫信！”風鈴用活潑輕松的口吻說道，“只要公主能收到我的信，就說明我一切安好，嗯，我不會讓公主收不到信的！”風鈴緊緊摟住懷中的莉莉絲，許下諾言。

　　黑暗中，只剩下兩人的心跳聲，以及鄭重的承諾埋在兩人心中。

　　……

　　計劃趕不上變化，僅僅一天后，魔法院的全體成員就緊急出發了——邊境前線的壞消息不斷傳來，塔克院長也坐不住了。比較微妙的是國王的態度顯得模棱兩可，沒有絲毫派兵支援的意愿，所以魔法院的這次支援甚至可以算是“私自”決定的。

　　風鈴和魔法院同伴出發的時候，沒有任何皇室成員來送行——包括莉莉絲。但這都沒關系，她知道：在同一片藍天下，有一個她心愛的人，而這個人也愛著她，這就夠了。

　　風鈴不在的時候，莉莉絲的生活照舊，每天依舊是各種課程和皇室交際活動，如同她所說，課程內容都和政治外交相關，讓她十分討厭。由于當前形勢，莉莉絲還不能出席民間的活動，這讓她的活動范圍僅限于城堡里面。她盡力顯出成熟和沉穩的一面，以掩蓋自己因為風鈴不在身邊而產生的各種焦慮——她做得很好，幾乎沒有人發現她和風鈴之間不尋常的關系，幾乎所有人都只是認為兩人友誼很深厚而已。

　　1244年1月1日，城堡內舉行了新年晚宴和舞會，縱使受邊境戰事陰霾的影響，晚宴的氛圍整體上還是非常輕松愉快的，這讓不喜歡政治的莉莉絲感到些許安慰。宴會間歇，莉莉絲來到了休息室——當初她和風鈴一同跳舞的地方，這里有著她快樂和痛苦的回憶，也是那時，她的母親病倒了。

　　休息室里沒有其他人，莉莉絲倚著門邊，不在意華麗盛裝出現褶皺，她輕輕抬起手，用兩只手指輕輕抵住自己的上下嘴唇，回味著與風鈴在一起的美好記憶。忽然她抬起眼眸，看到陽臺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風鈴？！”

　　莉莉絲輕聲呼喊出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風鈴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不應該在邊境的嗎？這一邊，風鈴則是恭敬地站好，面帶微笑，好像在等待著莉莉絲走過來，然而，她沒有開口打招呼，只是微笑。

　　莉莉絲覺得風鈴怪怪的，她緩步上前，抬起手想要觸碰風鈴——沒有她預料當中的觸感，莉莉絲的手臂直接穿過了風鈴的身體！莉莉絲大驚，她立刻明白眼前的風鈴只是個幻象，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幻覺！就在她不知所措時，“風鈴”卻開口了。

　　“公主，如果你看到了我，不要驚訝，這是我制作的‘魔法信箋’，可以將我的幻象展現在你的眼中，并給你講述信中的內容。”的確是風鈴的聲音，但這個“幻象”只會微笑著說，沒有更豐富的表情。

　　“原來……是魔法信箋啊！”莉莉絲多少懂得一些魔法，她不再驚訝，“那快來說說，風鈴都寫了什么？”

　　“請公主不要著急，我能做的反應非常有限，請讓我慢慢和您說。”這幻象的行為相當死板，好在風鈴的音容笑貌基本呈現出來，讓莉莉絲感到十分欣慰和激動。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名侍女到休息室拿取桌布，她見到莉莉絲在房間中，恭敬地行了個禮就離開了。莉莉絲疑惑地問幻象：“她沒看到你？”幻象則微笑著回答：“只有收信的人才能看到我。”

　　“原來風鈴的魔法水平已經這么厲害了！”莉莉絲帶著得意的口吻自言自語，“那，快說說風鈴的事吧！”

　　“好的，公主。”幻象死板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溫柔，“我們到達黑門十幾天了，這里的情況很不錯，守衛的士兵們和將領們都很優秀，所以我們只被分配了一些危險程度非常低的任務……”

　　“什么任務？危險嗎？”莉莉絲打斷幻象的話，她擔心風鈴的安危。

　　“公主，太著急了，請聽我慢慢說。”幻象機械式地說著，“我變成小鳥去敵人營地上空偵查，敵人都發現不了，可能是他們太笨了吧。”聽到這個玩笑，莉莉絲笑了出來，沒想到這“魔法信箋”還能完美還原寄信人開出的玩笑，可見風鈴制作這“魔法信箋”時是多么用心。

　　“敵人有時會進攻，我們就用魔法護盾幫助守衛的士兵擋住飛來的弓箭，很少能見到有咱們國家的士兵受傷呢；

　　“這里也不會覺得無聊，大家有時會在一起喝酒、聊天，有一次我跟著大家一起喝，結果碰到敵人來進攻，我們放下酒杯反擊敵人，很快就打贏了，然后大家接著拿起酒杯，一同慶祝；

　　“塔克院長和其他同學也是很賣力的，我們有時候會一起比賽，看誰的魔法護盾能堅持更久，但每次都比不出結果，因為大家的護盾都一直在，沒有人的護盾會被打破啊；

　　“敵人一直打不進來，他們越來越疲憊，大家都說他們很快就會撤退的，咱們士兵的士氣越來越高，勝利可以說就在眼前。

　　“我覺得我能在公主生日之前趕回去，所以請公主再忍一段時間，過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公主，風鈴一直愛著你，絕對會兌現承諾，等著我回來吧。”

　　幻象的話停止了，恢復為始終微笑著的風鈴。

　　“結……結束了？”莉莉絲略顯失望地問。

　　“是的，公主，這封信結束了。”幻象回答。然后，幻象逐漸變得模糊、透明，最終完全消散，只留下一張折疊好的書信留在幻象所站的位置上。莉莉絲拾起書信，瞄了一眼信上的文字，與剛才幻象所念出來的內容一致。

　　“嗯，謝謝你，風鈴。”莉莉絲小心地將信收了起來，但她很快疑惑起來，“這封信會是誰放到這里的呢？”

　　休息室的門再次打開了，一個年禁衛軍裝扮年輕士兵走了進來，“啊，公主。”年輕士兵明顯很緊張，行禮的動作十分僵硬，“那個……您看過那封信了嗎？”

　　莉莉絲聽到這話后很驚奇，連忙問：“那封信……不會是你放在這里的吧？”

　　“哦……是的。”年輕的禁衛軍士兵撓撓頭，“這封信是公主的陪讀寄給我的，囑咐我放在休息室里，她想給您一個驚喜，還說公主您一定會到休息室的。”

　　“原來如此啊，”莉莉絲笑著說，內心中佩服風鈴的神機妙算，“我看過信了，謝謝你！”

　　“那就好，平時您的那位陪讀也很照顧我們，能幫到她也是我的榮幸。”年輕士兵面頰紅暈，看來還有些害羞。

　　“原來是風鈴認識的人啊，你叫什么？”莉莉絲好奇地隨口一問。

　　年輕士兵挺起胸膛，站得筆直，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公主，我是列兵恩特可曼，今天第一天加入禁衛軍。”說著，他亮出了縫在臂膀上的白底常青藤紋章。

　　“這是你的家紋？”莉莉絲好奇地問。

　　“啊，不是的，公主，”恩特可曼十分緊張，“其實我的家族地位不高還沒有家紋……這是我自己縫上去的，不過公主這么一說，我會把它作為我的家紋的。”

　　“嗯，那你一定要好好盡忠盡責。”

　　……

　　“公主也好，恩特可曼也好，都不知道這封信中的內容其實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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