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師姐！”聞言，楚洛兒急忙搖了搖頭。

　　蘇幽說得對，就算她曾經做過那樣的事情，然而現在她就是自己的二師姐，她對自己的好，楚洛兒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相比之下，五師姐說的確實有些危言聳聽了。

　　“我也會好好對待師姐你的。”

　　“咯咯~別這么著急，師姐又不會怪你。”蘇幽嬌笑道。

　　“既然小幺兒這么說，那師姐也就放心了，快回屋吧，里面有師姐給你準備的驚喜喲。”

　　“驚喜？”楚洛兒微愣，但蘇幽卻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飄然而去。

　　蘇幽所說的驚喜，自然是她為楚洛兒準備的大餐，是特地從塵世帝京帶來的美食，對此，楚洛兒無奈地笑了笑，她一直都是一個比較饞嘴的人，在化虛山，尚未辟谷的只有她，蘇幽能為她帶來這些，內心必然是記掛著她的。

　　時間，便在山中的清修中緩緩流淌著，楚洛兒始終沒有找到離開的辦法，她也只能將隱憂藏在心底。

　　但既然在這里看到了過去的小北姐姐，她倒是略微放心了許多。

　　就這樣，平靜的日子，足足維系了三年。

　　直到三年后，一件事情的到來。

　　天微亮的時候，楚洛兒早早來到觀里，林忘塵和蘇幽已經到了。

　　“大師姐，二師姐。”楚洛兒見禮道。

　　“小幺兒早啊。”蘇幽親切地笑道。

　　“未初，心蘊徹底大成了嗎？”林忘塵依舊一襲青衣，比起三年前，氣質成熟了許多。

　　“還差一些，不過，我已經能夠感受到大成的契機了。”楚洛兒微笑道。

　　“真是了不起，從接觸劍心訣開始不過三年時間，心蘊便接近大成。這種進度，連小五都不如吧，看來咱們化虛一脈的小幺兒，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呢。”蘇幽美眸微瞇，彎成月牙兒。

　　“師姐過獎了。”楚洛兒有些疑惑：“祖師她今天為何召集我們前來？”

　　“我也不太清楚。”蘇幽聳了聳肩。

　　“似乎是……跟小祖宗有關系。”林忘塵喃喃道。

　　“小祖宗？”楚洛兒微愣。

　　“說起來，最近幾個月，都很少見到小祖宗了。”

　　林忘塵有些無奈：“小祖宗總是很困，大多時間都在休息，自然很少出來。”

　　“她為什么總是犯困？”楚洛兒很費解。

　　“因為小祖宗體內的能量越來越少了，已經不足以維系她長時間清醒。”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楚洛兒回過頭，看到五師姐程似雪走了進來。

　　“怎么回事？”林忘塵皺眉道。

　　“我曾以大成魂蘊觀察過小祖宗體內的能量流轉，她的能量已經接近失衡，僅存的能量內有一多半運轉在葫蘆內，只有很少的一些在維持身體。”程似雪神情凝重地說道。

　　小祖宗并不是人類，這件事她們都很清楚，對此也沒有什么疑惑，畢竟在仙人祖師身旁，出現什么奇異的事情都很正常。

　　“能量？你說的是真氣？”蘇幽好奇道。

　　“不，那不是真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能量形式，祖師從未提過，我并不知曉。”程似雪搖了搖頭。

　　“如果那種能量消失，小祖宗……或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觀堂內陷入了沉默，眾人臉色都很難看。

　　雖然小祖宗喜歡捉弄人，也常常胡鬧，但她是化虛山的一份子，是陪伴著她們每個人度過這段時間的朋友，更是唯一能跟祖師肆意開玩笑的存在，如果小祖宗再也醒不過來，那么祖師她……

　　“不行，我去問問祖師！”林忘塵轉身便要朝內堂走去，可就在這時，內堂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祖師！”

　　道袍女子懷里抱著小葫蘆和那個在葫蘆上趴著微微打鼾的小女孩，看著她們平靜地點了點頭。

　　“都來了。”

　　“亦今亦朝和延卿都去山下歷練了，如今留在化虛山中的弟子都到了。”林忘塵躬身道。

　　“好。”道袍女子深邃的赤瞳內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們剛才的話，我聽到了，似雪說得不錯，她的時間……不多了，你們有什么話，要對她說的嗎？”她微微低下頭，看著懷里熟睡的小女孩。

　　幾人面面相覷，林忘塵終于忍不住眼眶通紅，聲音帶著哭腔：“祖師，小祖宗她……她真的……”

　　對于林忘塵而言，她對小祖宗的感情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從她還是個襁褓稚子時，小祖宗便陪在她身邊了，完全是看著她長大的。

　　“唔……誰在哭呀，是小忘塵嗎？”小女孩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淺藍色的瞳孔顯得有些暗淡。

　　“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哭呀，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小祖宗……可不會再哄你了。”

　　“不哭，小祖宗你聽錯了，忘塵沒有哭。”林忘塵低著頭擦了擦眼角，抬起頭努力笑道：“小祖宗，別睡了好嗎，忘塵今天不修練了，忘塵陪你玩，咱們下山去，好不好？”

　　“唔……呼……可是……呼……小祖宗好困……明天再玩吧……呼……”小女孩眼睛困得睜不開了，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又打起了呼嚕。

　　“小祖宗！”林忘塵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蘇幽不言，程似雪不語，楚洛兒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既然，你等再無言，我便帶她下山去，送她最后一程。”道袍女子目光淡淡從幾人身上掃過，最后在楚洛兒身上頓了頓，旋即轉身走出了道觀。

　　“祖師，您等等！”道袍女子離去，林忘塵猛然回過神來，急忙追了上去：“我隨您一起！”

　　山門處，道袍女子頓住腳步，沒有回頭，對著身后追來的林忘塵說道：“你不必跟來，我獨自送她。”

　　“不，祖師，小祖宗她也是我的親人，我怎么也得……”

　　“我說，你不必跟來！”道袍女子回頭，赤眸轉冷。

　　林忘塵呆在了原地。

　　直到道袍女子騰空遠去，再也看不到背影，林忘塵終于徹底失態地跪倒在山門口，嚎啕大哭著。

　　蘇幽在遠處默默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莫名的情緒  。

　　“這……就是祖師。”

　　“這就是……仙人。”

　　無名的山巔，女子盤坐在巖石上，云間清風拂過她的長發，天邊的紅日倒映在她眸中。

　　“終于……你也要走了。”

　　白皙的手掌，輕輕摩挲著懷里的葫蘆。

　　小女孩細微的鼾聲起伏不定，仿佛一無所覺。

　　“你是我跟她……跟過去……唯一的聯系了。”

　　女子緩緩合上雙目。

　　“最后的羈絆，也要徹底斷絕了。”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陪伴我到現在。”

　　她突然低低地笑了。

　　“以前，我覺得時間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看來，時間卻像是一柄利刃，在我心上扎了一刀又一刀，直到麻木，直到徹底死心。”

　　“榆木……腦袋。”

　　懷里，小女孩突然睜開了眼。

　　“若水。”

　　“我要死了嗎？”

　　“你不會死。”女子喃喃道：“你只是困了，需要睡一覺罷了。”

　　“只是這一覺，我不知道你何時會醒。”

　　“我……我想睡覺，但是……但是我不喜歡睡覺。”

　　“我想玩，想陪著小忘塵，小幽兒，亦今亦朝，還有雪丫頭，延卿小鬼跟小幺兒。”

　　“我更想……陪著你。”

　　“主人……”

　　女子身軀微震，她張開眼，看著小女孩，深邃的眼底顯露出些許光亮。

　　“若水……”

　　“我不想困，但是……我更不想忘記你們。”小女孩疲憊地摸著自己的葫蘆，那是她儲存記憶和認知的信息庫。

　　“跟你們在一起的那些記憶，我不舍得忘掉。”

　　“不想忘，就不要忘了。”女子微微攥住雙手。

　　“若水，你放心睡吧，我熾凰發誓，會在這個時代，找到可以喚醒你的能源，讓你再次醒過來。”

　　“我答應你，以我的信念起誓，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做到！”

　　小女孩露出微笑。

　　她努力伸出手，摸了摸女子的面龐。

　　“熾凰……主人，那我們……約好了喔。”

　　“別難過，若水……相信你。”

　　“替我照顧好那些小家伙們，如果她們做錯了什么事情，不要生她們的氣。”

　　“我們……未來……再見……”

　　小女孩聲音漸低，淺藍色的眼眸徹底熄滅，身體變得模糊起來，旋即便化作一道微光融入了葫蘆之中，消失不見。

　　捧著葫蘆，女子怔怔地看著，看著……直到眼中亮起的那道光芒越來越暗，消隱，歸于虛無。

　　只剩下了深邃的赤紅，宛若死寂。

　　日升月落，她在崖邊的巖石上枯坐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一絲一毫未曾移動。

　　從她再次起身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仿佛未曾改變。

　　她還是熾凰真人。

　　但她已不再是熾凰真人。

　　楚洛兒總覺得，小北姐姐似乎發生了某些改變，她似乎變得更加冷漠，與她們之間的交流變得寥寥無幾，即使開口，也會在一兩句話間結束。

　　她外出除妖的次數越來越多，經常不在觀里，就好像，她們這些弟子對她而言，一下子變得毫無意義。

　　楚洛兒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但她卻很心疼這樣的小北姐姐。

　　她的孤獨，幾乎沒人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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