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對峙
“三郎是你嗎?”
蕭暌凝視著不遠之處那道高大的人影,不禁狐疑地又問了一句。
今日本是李霽生辰,府中做了滿滿一桌珍饈,她也是屈尊降貴,親自做了一蠱冬瓜綿骨湯,坐等右等,等了大半時辰李霽這廝竟還未歸家。
蕭暌當時就發了脾氣,指揮下人把桌上飯菜全撤了下去,接著徑直就回了寢殿,還是公主府的管事急著派人去宮里請駙馬爺歸來。
李霽今日事忙,真是完全將自己生辰拋之腦后,甫一在宮門外遇上趕來的侍衛,知事情經過便連連上了快馬,趕了回去。
足足在涼風中站了一個多時辰,又細細哄著,大公主總算開了殿門,李霽這才見著了愛妻,將她擁在了懷里,見她眼圈微紅,怕是方才哭過了,心中內疚之余亦是動容,接著又揉在懷里親昵了一番。
兩人郎情妾意了許久,這才叫人重新備菜,用完膳后,又相攜著到了夜街,李霽為賠罪特地叫人放了煙火,討蕭暌歡心。
過后,兩人便拋下了府里的一眾下人,相攜著走在繁燈亂墜的大街上,李霽同愛妻說說笑笑,不自覺便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小巷,巷子漆黑,只見搖搖欲墜的幾處火光,縱然是天子腳下,這些深巷之中亦是有不少腌臟之事,他正欲繞回,不想蕭暌卻攥住了他的袖口。
“夫君,那處似有人。”蕭暌道。
李霽皺了皺眉,打眼望去,確是有人。
昏暗燈火下,只見一男子身影高大,牢牢地圈住了懷中的女人,只露出那女子藕粉的衣衫。
巷子時不時傳來幾陣話語聲,此刻男子微俯下身,兩人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不過是對來此尋歡作樂的野鴛鴦罷了,李霽剛想把妻子帶走,卻不料,下一瞬,蕭暌已撇下了他,獨自往前走了。
李霽暗叫不好,緊緊扣住蕭暌的肩,想了想,又用手掌遮住了她的雙眸。
“小蠻別去了!”
蕭暌識人無數,一眼便看出此男腰窄肩寬,胖瘦合宜,身量極高,定是個美男子,而那名女子亦是身量高挑,腰盈盈一握,可堪楊柳弱裊,想來便是個大美人,如此二人在此私會好不容易被她逮個正著,她怎會放過?
于是,蕭暌伸長著脖子,極力躲開他的桎梏,“夫君便就讓我瞧瞧吧,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那男女單從背影看便般配的很。”
李霽扶額,當真是不理解她的古怪心思。
“有甚好瞧的?本官還不夠你瞧的嗎?”
他有些吃味地道。
聞言,蕭暌當場就支開了他的寬厚胸膛,輕輕笑道:“那定是不一樣的。”
說完,她便從李霽懷中溜走,只是走了幾步上前,愈發覺得不對勁了起來,原因無他,不遠之處這名男子身上的衣裳實在是太眼熟了!
這件珍珠藍色云袍,她府中也有一件,后來三郎生辰之時,她是親自送到寧王府的。
當時三郎嫌惡的表情,她現在還歷歷在目。
他伏在案牘之上,連眼簾都不肯抬一下,當真是厭惡到了極點。
“阿姐還是帶回去給駙馬吧,這樣亮麗的顏色穿出去真是跟開屏的孔雀一樣,旁人見了可是要笑掉大牙的。”
她笑著過去,拿著云袍放到他身上比對了一番,極為滿意地點頭,“這件云袍極是襯你,李霽就是想要我還不給呢。”
蕭恕眼簾微低,狠狠地皺了一下眉。
她見他當真不喜,便換了一個說法,“你成日里的不是穿煙灰色便是墨色,這般少年老成真是一點都不討喜,女兒家都是喜歡這般亮一些的顏色,你穿得這般灰頭土臉地出去,若不是有這張臉勉強撐著,怕是沒哪個姑娘家看得上的。”
他話語悶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我管她喜歡什么”
真是油鹽不進,蕭暌一個字都不想再勸,丟下那件云袍就走了。
此刻,在此見到這件珍珠藍色薄羅云袍,蕭暌無疑是震驚的,甚至,細細看去,那名男子與三郎似乎也有相似之處?!那……那名女子又是誰
三郎當真是長大了!竟都有本事這樣亂來了!
于是,蕭暌暗暗吞咽了一口唾沫,試探性地問道:“三郎,是你嗎?”
說完,她見那人背影久久凝住,又向前走了幾步。
聽到長姐熟悉的聲音,蕭恕雙肩微微一慫,竟有些被人撞破私隱的尷尬,他微紅了耳根,低頭,見沈清詞也是慌張至極的模樣。
他心下微動,把她又往自己懷里扣近了些,嗓音低沉,試著寬慰她,“阿姐不是旁人讓她知曉也沒什么,左右我很快便要”提親了。
后面的話還來不及說,一雙溫熱的手已緊緊捂住他的唇。
那雙手極小,又軟,包在他的唇上,有一層潮濕的水汽。
咚的一聲,蕭恕感知到心底似有什么在破土而出,他愣怔了一息,緩緩低眸,眼里滿是被網住的柔情蜜意。
等甫一對上她那雙似怒非怒,似盛滿了春水的澄澈雙眸,他四肢百骸都是甜津津的。
原是害羞了
他微翹著唇,方才沉郁怨氣的臉上已是云銷雨霽,低笑著道:“好好好,我不說便就是了。阿姐不會知道的,放心。”
沈清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此刻見他這樣說了,一直懸著的心也就放了大半回去,只是下瞬,大公主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三郎,究竟是不是你!”
此刻,她的腳步聲也是近了,沈清詞頓時心如死灰,真是殺了蕭恕的心都有了,然而,下一息,幾個侍衛模樣的人跑了出來,混亂之中,沈清詞只覺腰上有一股大力帶著她,再次睜眸之時,她已是被蕭恕帶到了另一條更為逼仄的巷子。
沈清詞連連喘/氣,靠在墻上,雙腳都有些無力,“穗禾呢,哪去了?”
“誰?”
蕭恕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不一會兒,他似終于想了起來,“你的丫鬟?本王讓人好生照看著。”
沈清詞這才抬眸,見他眸色漆黑,薄唇輕抿,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頓時便蹙了眉,天色已晚,他和她孤男寡女在此于禮不合,況且,從他嘴里說出的話,她是一個字也不想再聽。
但思及方才他那些話,沈清詞頓時又是警鈴大作,若他是重生之人,那事情真是棘手了起來。
單論上世他把她囚在合歡宮這一樁事便可知,他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只是,若他是重世之人,為何現在還在這與她糾纏?
依上世來看,高麗國的叛亂當就近了,他首要之務便是想方設法使自己獲得軍力上的支持,從而領兵平亂,徹底擁有軍望。
而這世,自己已是處處拒他,靠自己拿到沈家的青龍軍無異于是舍近求遠。
她若是他,合該是娶了云桑。
早知兗州軍馬充足,且位置得天獨厚,有了一樣一樁姻親,日后便可以兗州為盾,進可攻,退可守,以此鋪下為他的登頂之路。
這世云桑還在京中,不日便要回兗州了,他應當是早早過去對她獻殷勤,絕不該在此關頭說要娶自己!
以他心機之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況且后來,她與他鬧成了那樣,還被他的心腹下屬一箭了結了性命,他若是重世之人,該是有多大的臉面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想到這里,沈清詞完全開解了,只是,那癥結究竟何在?莫非,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靜靜斂容,低道:“殿下方才說,我是你注定的妻,這是何意?”
蕭恕冷不丁聽得她這樣問,迅速瞥了她一眼,然后道:“是本王夢見的。”
“你夢見的?”沈清詞驚訝地雙瞳微微睜大。
他夢見的?!
怎可能?!他究竟夢了些什么?!
“本王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確實是如此。”
蕭恕見她花容失色,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慘白無比,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囁喏道:“在夢中,你與我成婚了,我便是一直在找你,但是我看不清夢中人的臉,是以,一直尋錯了人,我把那些人當作成了你,阿冉,只有你,再沒有旁人你不能不信……”
他還未說完,沈清詞便忍不住打斷了他,“殿下既看不清夢中人,為何那般篤定是我呢?”
蕭恕有片刻失神。
“從前我見那些女子,未曾有過半分感覺,但唯獨見著你,是不一樣的!”
末了,他又鄭重地偏頭過來,同她的眼神平視,“只有你,才能牽動我的喜怒,同夢境中的人無異,冉兒,要我怎么說?”
“你就是我的妻!”他一字一字道。
沈清詞心跳如麻,再不看他。
“殿下,那是夢,當不得真的!”她幾乎雙唇發顫。
“難道說你的閨名有假,抑或是,你不會吹簫?”他近乎執拗地過來,佇立在她的身前,“那些都是本王從夢中得知的……”
沈清詞無法辯駁,心中早已是搖搖欲墜,泛起了無邊的苦意。
竟是如此。
上天為何要如此捉弄她?
讓他們之間竟有這樣斬不斷的孽緣。
只是重活一世,本能再來一次,她怎可能去重蹈覆轍呢?他的心中唯有權勢,能做皇帝的人哪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
她哪里斗得過他?
況且,她對他已無愛意,又如何能嫁他?做一個傀儡妻子,日日在殿中等著他的寵幸?
那樣的日子她上世真是活夠了!
他又何必困著她
他要誰沒有,為何非得是她!他心中并無情愛,娶誰又不是娶為什么就不能放過她呢
“冉兒……”
蕭恕見她秀眉緊蹙,便想用手替她撫平,只是還未觸及,沈清詞便輕輕闔上了眸子。
“別碰我。”
她出聲極是冷淡。
蕭恕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他聽見了她低沉的懷著嘲諷般的聲音。
“殿下的夢中只有我們成婚,可曾夢過我們成婚之后的事我過得可還好嗎?”
聞言,蕭恕嘴角苦澀,胸腔里那顆心緩緩歸于原位。
許久之后,他看著棲在她面額之上靜靜的月光,低聲道。
“很好。我們成婚后很恩愛,不久之后,生了一個女兒,叫綰綰。她粉貌雕琢,像迎春的瓷娃娃一樣好看。岳母說,她很像小時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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