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血親3
阿腐的眼珠子沾染了地上黑血后,又畫著弧線骨碌碌的滾進了茂密彼岸花叢中。
那些由滄徹血淚凝聚成的,侵染了他無限悲傷怨恨甚至絕望的彼岸花!
當滄徹的血碰觸到花叢時,瞬間觸發了什么,整片彼岸花叢無風自動起來,原本就細長的紅色花蕊,以比風更快的速度生長而起!彼此糾纏成繩,向著同一個方向迅速延伸,一條條緊緊纏縛在滄徹手腕上。
遠遠望去,陰暗古堡里有無數條血紅繩子飛展,猶如婚慶的紅色絲絳,在死亡氣息里散發著詭異的美。
而這詭異美的另一端,冰冷墻壁后,卻是滄徹血淋淋、親自揭開深埋心底的恐懼所承受的痛不欲生!
戰野鬼臉扭曲著得獲獵物的喜悅,黑色長舌在滄徹小嘴里骯臟的攪動,毛骨悚然的撕心聲縈繞在蒼白漩渦里:“你逃不掉的!因為只要你心中哪怕還有一絲絲奢望,這份恐懼就永遠都不會消散!呵呵~”
奢望?是啊,那是幼小的戰家世子曾經夢寐以求的,也是這個‘世’給這具不能舍棄的肉/體最深切的痛!
那是在帝都曾經最奢華的府第里的戰栗奢望……
在戰家的深宅大院,在最精致的華屋里,剛剛懵懂懂事的小滄徹獨自一人陷在柔軟枕頭里酣睡,粉團精致的讓人移不開眼。
那個時候,帝都還有柔白的天光落下,讓人遺忘了這是被神放逐的罪孽之地。蒼白天光里,高大精致的門窗上,映上一個健碩人影。
門外,一身酒氣的戰野眼角一摔,示意守門的小廝和侍女退下,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
當高大門扇在背后被掩上,戰野眼底涌上一種極其復雜壓抑的情愫。他足足盯著床幃半盞茶的功夫,才在無法再自抑的沖動里,大步流星的走向唯一幼子。
站在床邊,盯著那將憂薔的美繼承的一絲不漏、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幼子,戰野胸口劇烈起伏,手指關節攥的嘎嘣嘎嘣響,最終將顫抖的大手伸向了酣睡中孩子。
幼小世子是在口鼻被捂,窒息般痛苦里驚醒,原本要大哭的表情,在看清施暴者的面孔時,化成了僵硬的驚懼!
“父——王?!”小滄徹虛弱聲音自指縫里透出,戰野渾身一顫,倏的縮回了手,酒氣清醒了大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驚慌不已:“滄兒,我、我……”
小世子爬起來不哭也不鬧,用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冷靜,默默盯著父王的尷尬,直到戰野稍稍平靜下來,才伸手去擦戰野額頭冷汗,奶聲奶氣的問:“父王,是不是滄兒做錯事了?才要殺我?”
殺?!那個尖銳的字眼就像一根刺重新刺痛了戰野,他一把將幼子推倒在床,暴怒:“你胡說什么?!到底是誰殺了誰?是你,是你這個掃把星殺了你娘!是你殺了你娘!”
幼小孩子終于被戰野的狂暴嚇哭,卻也不敢大哭,只是小聲抽噎:“父王,你是不是不要滄兒了?你好不容易來看我,是不是又不要我了?滄兒很乖的。”
委屈的哭聲徹底激怒了戰野,喪失理智的他,解開皮帶,狠狠的抽向了床上哭泣孩子。原本就體弱的孩子,很快在抽痛人心的皮鞭聲里衰弱下去:門外,連偷聽的小廝都不忍聽下去,大著膽子拍了下門后,就嚇跑了。
突然的一聲門響,令戰野一頓,看著滿身是血的幼子忽然驚醒了什么;皮鞭掉到地上,上床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幼子,哭喊著:“滄兒!是爹不好,是爹不好!”
在瘋狂的搖擺里,小滄徹緩緩醒轉,嘴角掛著血漬,卻努力伸出小手觸摸父親的臉頰:“父王,我不疼……”
“那你現在疼嗎?”臉型不斷扭曲的戰野自滄徹的口內縮回舌頭,重新裹卷在他的喉嚨上,咯咯笑著。
“你不是一直奢望這個男人的疼愛嗎?我曾給足你啊。”戰野的舌頭打著卷,聲音全然不似從前。
奢望?我還有奢望嗎?滄徹在窒息般的痛苦里感到這個肉/體最后一絲殘存的人性也被碾碎!
破碎的還有那個幼子的記憶:那件事情后,不知是愧疚還是厭棄,戰野再也沒有來看過一眼幼子,即便有時遠遠碰見了,也是冷眼無視或者迅速逃避!
此后不久,戰野找了個嫌隙剝了那敲門小廝的皮;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小廝的皮掛在樹上還未風干透,墮天殿便莫名以此殘殺家奴的小小罪名,將根深蒂固、數萬人之多的戰家一族悉數抄家、放逐窮海……
自此后,嫌恨便如深淵,在兩父子間再無法愈合!
在墻壁里游走著無數凄厲惡魂的黑暗古堡里,被惡魂壓抑數千年的怨恨和貪婪所刺激,被‘莫須有’的罪名放逐的戰野每每看到幼子,嫌惡和痛恨之情更甚;有時即便忍不住打罵一頓,都再也不會去撫慰了。
然而在這非人的恐懼里,戰野依舊是他孤獨、幼小心靈可依靠的港灣:年幼世子跟在唯一可依附的親人身后,躑躅眷戀著那一絲從未體會過、也永遠不能體會的溫存,倒也相安無事數年。
直到,戰野被孤堡里的惡魂漸漸吞噬了心智,在自己魔怔的瘋狂里漸漸羸弱,最后至茍延殘喘,再無力打罵他……
原本以為死亡是平靜的,然而——
那一夜,在最冰冷最漆黑的石室里,數日未進米水的小滄徹虛弱孤獨的蜷縮在腐木雕琢的厚重床榻上,四周的石壁里游走著一波又一波陰森的惡魂,嘶嘶的吐著貪婪之氣,只是不知為何,卻始終不敢靠近。
門被悄悄打開,有微弱的天井光芒透進來。
在黑暗里慢慢靠近床鋪的,依舊是那具高大的身形:只是不同于繁華王府時的樣子,那時的戰野已經行將就木,瘦弱如同骷髏。
已經佝僂著背的昔時戰神,緩慢衰弱的走到幼子床邊,靜靜佇立在那里不知幾更幾漏。
“死后,我的魂魄會回帝都或者空河嗎?”戰野在黑暗里喃喃自語。
“呵呵,你想多了。”四周墻壁上無數更加黑暗的惡魂‘呼啦’聚集成體,變成和戰野一模一樣的影子,緩緩在他背后的墻壁上站立起來,微光下,就像戰野的影子映在墻上!
墻壁上的‘戰野’伸出極長的兩條黑霧胳膊,在后背試探了數次,最后陡然刺進了戰野心臟:“臨死了才肯敞開心懷,不愧是曾經的無之戰神,瘋魔里也還殘留一絲讓人敬佩的意志!”
戰野身體篩糠般顫抖,已經完全不受控制。背后影子繼續蠱惑:“讓我看看你心里的愿望,吃掉它,我就能幫你實現。”
“我——沒……”戰野喉嚨里艱難咕嚕出兩個字后,手臂一垂,站著死了。
在他的頭垂下的那刻,墻壁上影子霍的離墻,整個沒入了剛剛死去的尸體內。旋即,還未垂到底的頭顱,突然又詭異僵硬的抬了起來!
戰野的嘴角以極其詭異的弧度裂向耳邊,陰惻惻的笑:“不,你有!你想讓我對他好,是嗎?呵呵~,我必如你愿!”
然后,戰野僵尸般走向床榻,將冰冷的大手伸向了睡夢中的幼子……
“戰野,到底是誰的愿望呢?呵呵~~”
寂靜無人的夜里,慘白的天井落下微弱的、方方正正的光柱,一聲稚嫩的慘叫驟然劃破了黑暗的孤堡!
小主人?!阿腐從門板的苔蘚里驚嚇而出,望著二樓那間漆黑的臥室,慢慢流下渾濁淚水……
“害怕嗎?那一夜?嘻嘻……;將你的心給我,我幫你消除那恐懼。”白色漩渦里的戰野,將黑色長舌慢慢收緊,幾乎勒斷了幼子脖頸。
“果然,惑人心魄,食人心靈!”幾乎窒息中的幼子驀的睜開雙目,目若冷霜,一掃而光孩童稚嫩,老練的譏諷道:“你們這些連鬼都不能算的妖物!封印了這么多年竟連一點記性都不長。當真我會懼怕那一夜,以為這具鄙陋的身體會給我留下此生不滅的痛苦?!”
“你什么意思?”黑色長舌瘋狂顫抖著,‘戰野’的身體不可控的涌動出詭異觸手,就像無數被強行捏在一起鬼物,爭先恐后的想逃離寄體。
“那一夜,將你們封印在這里,耗盡了這凡俗肉/體所有力量,才讓我沉睡了百年!”滄徹的身體在訴說中慢慢長高長大,纏繞在脖頸上的黑舌寸寸斷裂,“真以為,我會為那夜的痛苦而戰栗?可笑,也不看看我是誰!”
當身披炫目王袍的亙古之神豐神俊朗的迎風而立后,四周白色漩渦驀的變成了漆黑暗漩!
“你、你是誰?!”渾身冒出無數觸角的戰野就像一大團泥沼,瑟瑟的向后退縮著。
“暗殤之王!”滄徹輕輕眨了下鴉羽般的睫毛,冷目如電,凜然道。
與此同時,冰冷的墻壁外,纏滿彼岸花蕊的手腕一抖,五指驀的收緊!
扯天連地的紅色蕊絳倏的拉緊,向著天井處飛展,突然寸寸斷裂!在斷裂之際,陷入墻壁內的滄徹同時被拉出了漆黑漩渦,脫墻而出重重跪倒地上
還未起身,他已一掌重新擊在墻壁上,靈芒大盛,重新將那虛門封印!
虛門上,努力掙扎而出的黑色觸手,漸漸被重新壓迫進墻內。在最后一條觸手消失的時候,一聲詭異的凄叫穿墻而出:“還需借助外力逃離我的恐懼!只要故心猶存,這里永遠都將是你的心魔!呵呵~~,暗殤之王!你永遠都想不到,你將什么遺留在了這里!”
“該死!如若不是留你們還有用處,必將你們挫骨揚灰!”滄徹手一收,虛門之印隨之消失,冰冷的墻壁上凹刻的咒符上新增了更加繁密的紋理。
滄徹撐膝而起,捂著胸口慢慢走進天井,仰望著孤堡外灰暗天宇,眼底風云漫卷、涌上湮滅一切的恨意:“斬魂、斬靈、斬心!憂之,敢染指亙古神祗的力量,你的死期到了!”
然后,似是頓悟了什么,眉峰驀的蹙起,低頭看著一地破碎的彼岸花,聲音有些顫抖:“不,該死的不僅僅是你!……難道青遷此世的心性亦于此有關?”
“若如此,這些骯臟螻蟻必該千刀萬剮!”滄徹仰天一聲咆哮,怒濤般將孤堡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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