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不是說17號要去。”宋憐淡淡回答。

        老陳哦了一聲，“再就沒別人了？”

        宋憐心里一動，“怎么。”

        老陳放下筷子，“說她要在蓉城待了快一年半了，就沒再交點新朋友？”

        宋憐：“你丫頭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陳嘆：“你上次去蓉城就真沒見到她有什么朋友？”

        宋憐臉一板：“要不下次你自己去。”

        老陳欲言又止道：“我倒是想去，人家也不待見我啊。”

        宋憐沒接話，其實她最近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在出發之前和老陳說說李安的事情。

        這事說來也不是小事，兩個孩子要是處得好，他們也不能不做做準備，可她每次和陳璇說‘給你爸說了吧’，陳璇都不同意。

        所以她也一直沒給老陳說。

        她原本的打算是借著這次去燕京，讓李安以陳璇朋友的名義先和老陳見一面，面上不點透，看看老陳的反應。

        但是昨天晚上和陳璇聊的這個問題時，陳璇卻希望李安能以她的男朋友身份和老陳見面。

        宋憐問這是不是李安的想法，陳璇說是她自己的想法。

        這和她原本的計劃又有了沖突，要是讓李安直接以陳璇男朋友的身份和老陳見面，老陳怕是一時間面上真是掛不住。

        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借著這個話機先和老陳說一聲吧。

        這是遲早的事。

        再者不管怎么說，李安她是見過了，很滿意。

        再者看老陳這話里話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

        片刻。

        “小璇交男朋友了。”

        老陳一愣。

        宋憐頓了頓，“是個音樂老師，我見過了，小伙子非常不錯。”

        下一秒，老陳點了點頭，表情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嗯了一聲。

        果然如宋憐所料，看樣子老陳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頓時間她又覺得自己聯合女兒瞞著老陳有點過分。

        “就嗯一聲就完了？”宋憐打趣著，一邊留意著老陳的反應，感覺還挺冷靜。

        老陳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讓我說什么，你們現在是什么都不就讓我知道。”

        宋憐：“你不都猜到了。”

        老陳：“那能一樣嗎，她不給我說，你也瞞著我，你從蓉城回來我就感覺不對。”

        宋憐：“那你也不問我。”

        老陳：“我問你說啊？”

        一頓，“家哪的？”

        宋憐：“甘省禹城。”

        老陳撇撇嘴：“窮鄉僻壤的。”

        宋憐冷哼一聲，再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過分的地方：“知道小璇為什么不愿意和你說了嗎？”

        老陳瞪眼：“你說我，你以前不也這個態度嗎，我就隨口那么一說，本來就是個窮地方我說錯了？你還急眼了。”

        宋憐筷子一摔：“我以前什么態度？我不一直都是聽你們家人的話嗎？”

        見老婆起身，老陳立馬軟了：“先把飯吃了啊。”

        “懶得打搭理你，”說著宋憐就往臥室走，老陳起身跟上，“我話還沒問完呢，你別急啊，才幾點。”

        “堵車，”說罷宋憐甩門而去。

        宋憐本來心里是有點愧疚的，但是一聽老陳的口氣，她心里那個氣就上來了。

        要不是因為老陳當年那么逼著陳璇，她能一年見不上女兒兩面嗎？她今年用得著費那么大勁再親自去一趟蓉城嗎？

        已經發生的事就不說了，再說李安那孩子，她是真覺得不錯。

        然后到老陳嘴里就被一句話定義了，那有多少人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就你們老陳家的女兒金貴。

        而且她話都說完。

        不過呢，她也知道老陳也不是純粹地瞧不起的意思，她也是借著那股勁，先打斷兩個人的談話，讓老陳心里先消化一下。

        剩下的話等她晚上回來，兩口子再慢慢說。

        來到地下車庫，宋憐想了想還是拿出了手機。

        -

        屋里老陳望著結結實實的門框，心里那個堵啊！

        氣得他想跳腳！

        你說這特娘的叫什么事啊！

        你當媽的這事你瞞著我這么久，我就隨便說一句，你還和我生氣摔門。

        你再著急，也不急這一分鐘兩分鐘吧，既然都說開了，你就多說兩句啊，讓人不上不下的，他屬啥的啊？

        干什么的啊？音樂老師多了去了，是小學的，中學的？有沒有編制啊？

        家里幾口啊？家里父母都多大了？

        嗷話說一半你走了，你這不把人急死了！？

        再說我從來沒有說不允許她找男朋友吧，以前那是上學的時候，上學就是上學，那就不能談戀愛。

        現在她工作了，也過了二十五要往三十蹦了，那交個男朋友也正常。

        對不對？

        可你別和我這個態度啊？

        一通自說自話，老陳心里那股勁也卸去許多。

        其實他也知道，陳璇她媽對于陳璇被自己逼出家門這件事耿耿于懷。

        哎。

        良久，老陳幽幽一嘆。

        你光說優秀，你倒是具體說說啊，就走了。

        真是的。

        老陳氣門兒的抄起茶杯咕嘟咕嘟猛喝了兩口。

        不知覺間，老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女兒不在身邊的這一年半，他對女兒的事情，從心態上已經發生了相當的轉變。

        老陳想直接打電話問問女兒，但又開不了口。

        咋問啊？

        不是抹不開面子，他也知道，老婆瞞著自己，八成也是女兒不想讓自己知道。

        這馬上比賽了，他萬一再惹得女兒情緒出現波動，那就得不償失了。

        哎。

        音樂老師，怎么找了個音樂老師，那兩人一湊圈子不窄了一半嗎。

        老陳就是這么一想，也沒有什么別的意思。

        都在一起了，他還能說什么，他要是說了算，女兒就不會離開煙市了。

        教訓吃一次就夠了。

        哎。

        給陳璇打個電話吧，問問中午吃的啥，他看天氣預報最近燕京是真熱。

        剛拿起手機，他發現了一串信息。

        陳璇她媽發的。

        點開一看，一排鏈接和養生廣告似的，嗯？

        ‘蓉城鋼琴界的新星——莫扎特的原貌。’

        老陳心里一動。

        接著往下看，‘所求古典根基，他打破了人們對莫扎特的偏見。’

        又是莫扎特？

        ‘聽柔板愛上莫扎特。’

        下面還有三個鏈接，音樂節？

        老陳隨手點開第一個鏈接。

        手機屏幕跳轉鏈接，三秒白屏幕過后。

        接著一張照片映入眼簾。

        照片上是一名穿著黑色禮服的男青年站在鋼琴旁。

        老陳前后一聯想，眉心一擰，“這就是陳璇的男朋友？”

        逐字逐句將鏈接里的文字看完，老陳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只能說文章寫得是真好。

        隨后他又把每一條鏈接都看完了。

        最后回到第一個鏈接，再次打開照片。

        左看右看，他眉頭始終舒展不開。

        他承認這小伙子長得是頗為帥氣，有點像一個男明星，他叫不上名字。

        而且從這些文字來看，小伙子在音樂上還算有點造詣。

        只是老陳怎么看，怎么覺得心里不踏實，這小子那對眼珠子太亮，不像個老實人。

        但是陳璇她媽又說好，陳璇她媽他是知道的，毛病不比他少。

        嗯。

        不管怎么說，老陳心里大概有數了。

        淡泊人生：李安是吧。

        過了一會兒，見陳璇她媽也不回信息，老陳給女兒撥去電話。

        “喂爸。”

        老陳嘿嘿一笑：“吃了嗎？”

        “都幾點了，早就吃了。”

        “哦哦，你猜我和你媽中午吃的啥？”

        “不是土豆燒牛肉么，你早晨還給我發信息，說我媽今天上午休息給你做好吃的。”

        “嗷嗷，對對。”

        “怎么了？”

        “沒事，這不就打電話問問你，你不是早晨說去肖老師家，去了嗎？”

        “.你給我發信息的時候我不就給你說了我已經從肖老師家出來了，爸你有事嗎？有事你就說。”

        “沒事，你快忙吧，自己注意安全，我刷碗去了。”

        老陳掛了電話拍拍腦門，這電話打得，真是憋屈。

        等陳璇她媽下班吧。

        電話一扔，老陳去飯廳收拾起來，一邊收拾一邊琢磨，叫個李安，音樂老師，這是音樂老師嗎？

        老陳怎么感覺陳璇她媽又忽悠自己呢。

        -

        陳璇那邊掛了電話也是莫名其妙，她爸什么情況。

        葉子：我要去比賽場地了。

        裝起手機，陳璇酒店鏡子前帽子一戴，離開了酒店房間。

        酒店大堂，一個披肩長發穿著靚麗的女孩正等待著她。

        見陳璇出來，女孩乖巧地迎上：“師姐。”

        陳璇有些意外這名小師妹出現在酒店大堂，加快腳步道：“我還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女孩叫葉欣怡，華院在校生，本次肖家班最有機會取得名次的選手。

        兩女出門，葉欣怡搶在前面叫了車。

        去保利劇院的路上，陳璇收到了李安的回信。

        八萬一：okok，我這馬上下課了。

        葉子：下課趕緊去吃飯，我已經上車了，和師妹。

        一旁葉欣怡撲閃著大眼睛好奇道：“師姐是在和男朋友發信息嗎？”

        陳璇收起手機笑笑：“是。”

        -

        放下手機，李安繼續說道：“其他地方沒有什么問題，就是第一樂章的踏板。”

        “要制造出那種朦朧感，可以嘗試延緩踏板的變換，不過要注意手指的力度變化。”

        小季點點頭：“老師我再試試。”

        李安：“來。”

        小季抬手落指，圣詠般的和弦平穩進行，在手指力度微微加強中，腳上的踏板變換放緩，頓時間音樂色彩出現了不可名狀的詩意效果。

        “很好，繼續，往前走，強化升sol，注意轉調，E大調要收回來一點，對，再展開，很好。”

        引導著小季再次開始了月光第一樂章的演奏，見小季已經進去了，李安悄聲退到了舞臺邊緣。

        總體來說小季算是完整的把月光三樂章練出來了。

        因為第三樂章是現成的，今天他把教學重點全部放在了前兩個樂章。

        通篇引導下來，小季已經做出了他需要的效果。

        剩下就看小季在夏令營舞臺上的發揮了。

        他覺得應該沒有問題，經歷了這么多，如今的小季已經不是去年藝考時的小季了。

        性格沉穩許多，指下也見冷靜，看來299的訓練也起到了應有的效果。

        今天雖忙了一上午，但收獲頗豐。

        李安已經想好了在夏令營的講課課題——鋼琴演奏中的旋律表現手法。

        通過給小季上的這節課，他覺得自己有把握把這個課題講好。

        十三分鐘后，隨著一聲沉穩的和弦在舞臺上空響起，小季雙手一收，下意識撫琴起身轉向空蕩蕩的臺下輕輕一鞠。

        在沉默中爆發的情緒，小季做到了。

        和諧簡潔，足夠清晰。

        啪啪啪啪啪——

        “相當完美，”李安鼓掌，“下課。”

        -

        去餃子館的路上。

        小季心情大好：“老師你說我現在的月光三有沒有您的一成功力？”

        李安樂：“干嘛要有我的十分之一，做自己的100%不好嗎？”

        小季撒嬌：“哎呀老師，我就是好奇，您就告訴我唄。”

        李安想了想：“一半有了。”

        小季如雷擊般定在原地，“啊?!”

        李安：“走啊，你不餓啊？”

        小季快步跟上，一個勁地追問真的嗎。

        李安心說你的月光三，是我一個音一個音給你扣出來的，而且都練了一年多了，“你這么練，要是連我的一半都沒有，那你還練什么？”

        小季好得意：“哈哈哈哈——老師！中午我請客！”

        別介，該誰請就誰請。

        李安要吃黃瓜雞蛋的，小季想吃蝦仁肉的。

        師生二人拼手速下單，李安落敗。

        李安無奈：“行，欠你頓餃子。”

        小季嘿嘿一笑：“欠著欠著。”

        等餃子期間，小季告訴李安一件事。

        關于悄悄給車琳準備一個生日驚喜這件事，幾個孩子都和她說了，尤其是小北，愿望頗為強烈。

        李安聽完點點頭：“你怎么想？”

        小季：“我？我當然想。”

        尤其是聽小北講完車琳在學校沒朋友這件事，小季心里就特別憋得慌，她想為小車過一個生日。

        李安：“哎，車琳這孩子。”

        其實李安多多少少也知道車琳在學校的經歷，有些是小車給他講的，有些是老車給他講的，不過關于在學校沒有朋友這句話，他是聽小季說的。

        怎么說，也意外，也不意外。

        “老師，還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您。”

        “問。”

        “車琳的媽媽，”小季小心問道，“是不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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