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書房里的琴聲消散，李安拍了拍手，看著鋼琴前鼓勵道：“果果，這遍彈得非常好。”

　　林果果心里本來正委屈著，聽到這樣的夸獎，心里又有點小得意。

　　像是不那么害怕了，她悄悄轉(zhuǎn)過頭溜了一眼，見老師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眼睛像月牙似的，她連忙轉(zhuǎn)回頭。

　　心里更加不怕了。

　　別看她今年才五歲，心里想法多著呢，她心目中，姥爺是全天下最會教鋼琴的人，現(xiàn)在姥爺帶著她來到這里和李老師學(xué)習(xí)鋼琴，這說明李老師比姥爺還厲害。

　　“那，這顆巧克力是你的獎勵。”

　　李安從電腦桌拿出兩塊包裝精致的巧克力，將其中一顆遞到林果果面前，“本來你能贏得兩顆，但是這節(jié)課的任務(wù)你只完成了一半，所以只能得到一顆。”

　　林果果聽到李安的話有些小小懊惱，明明自己可以得到兩顆巧克力的，心想下次來上課的時候自己一定要拿出更好的表現(xiàn)，爭取贏得兩顆巧克力。

　　“謝謝老師。”

　　林果果伸出小手，但沒有直接伸向李安手中，而是手心朝上端著，放在李安手下方，像是在等待糖果落如自己手中。

　　李安一樂，心說這孩子到底是魏老師的孫女，膽子大，見狀他手一松，巧克力掉到了林果果手心。

　　林果果一把攥住收回右手，小臉上寫滿了歡樂，她拿到了自己靠努力贏來的巧克力，并且因為李老師說自己本可以拿到兩顆，所以此刻手中的這顆讓她更覺得珍貴。

　　林果果第一次發(fā)現(xiàn)鋼琴課原來也很有意思呀，像做游戲。

　　“下課。”

　　魏三碗聽到身后們響，轉(zhuǎn)過頭就見孫女快活的沖出門奔向他。

　　豁，樂成這樣。

　　起身接住飛撲而來的林果果，問她：“渴不渴？”

　　林果果說渴，魏三碗邊從把準(zhǔn)備好的保溫杯遞給了林果果。

　　林果果捧杯喝水，魏三碗就在一旁寵溺的看著，好一副有愛場景。

　　“老師。”

　　李安跟在林果果身后把譜袋子遞了過去，魏三碗接過，低頭說：“果果你在沙發(fā)上坐一會，別亂跑，我和你老師說會話。”

　　林果果聽話的坐到了沙發(fā)上，目送老師和姥爺走進了書房，接著她從口袋里掏出巧克力把玩了起來。

　　-

　　魏三碗走進李安的書房，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著鋼琴一旁的各種現(xiàn)代設(shè)備，問：“這是上網(wǎng)課的工具吧？”

　　李安回答：“是的老師。”

　　魏三碗點點頭，走到設(shè)備前近距離觀摩起來，“這網(wǎng)課能行嗎？”

　　李安把他今天上午的網(wǎng)課經(jīng)歷給魏三碗分享了一番，魏三碗聽過還挺感興趣，“有上課記錄嗎？”

　　“有有。”李安忙打手機，把他分享給齊云松的視頻點開，“您看看。”

　　魏三碗從兜里取出眼鏡盒，打開取出花鏡帶上，低頭看清了正在視頻畫面里彈琴的人，是個男孩。

　　“不錯不錯，這孩子彈得真不錯，多大了？”

　　“高二，今年也該參加藝考了。”

　　視頻里是正在演奏激流的楊雙羽，李安正好接著這個機給魏三碗提前介紹了一下楊雙羽。

　　魏三碗聽過感慨，“你齊老師會教，這孩子也好。”

　　李安跟著說道，“有天賦，家里也支持。”一頓，“老師，這孩子想往您這邊考。”

　　魏三碗笑笑，“他文化課怎么樣？”

　　這李安還真不知道，“應(yīng)該還可以，問題不大，孩子挺聽話的。”

　　“行，”魏三碗將手機還給了李安，手伸向大衣內(nèi)兜，“你先盯著他好好練著。”

　　說著手里已經(jīng)多出一摞嶄新的粉色鈔票。

　　“老師您別！”

　　李安知道這錢是林果果的課時費，可這課時費他怎么也不能要。

　　周一吃飯的時候，他當(dāng)時應(yīng)下要收學(xué)費是為了配合魏三碗演給林果果看得。

　　魏三碗不由分說得將錢放到了鋼琴上，“你要不收，那我只能找別人帶果果了。”

　　李安見推辭不掉，苦笑，“哎喲，老師您是干什么啊，多給我介紹兩個學(xué)生不就行了。”

　　魏三碗咧嘴笑罵道，“就知道你小子在我這惦記著呢，這事你先別急，以后學(xué)生少不了你的。”

　　“老師有個話先給你說在前頭，你的能力和責(zé)任心我清楚，但是別著急，別眼紅那些老家伙，你還年輕，一點點來，咱不招人口舌。”

　　“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安點頭，“老師我明白，您放心吧。”

　　魏三碗見狀也不再說什么，“這是十節(jié)課的，你先拿著。”

　　“唉，這是個什么琴？”魏三碗接著目光落到了李安鋼琴的標(biāo)簽上，他眼生的很。

　　李安解釋：“具體什么牌子我也不清楚，單位里退下來的，我就搬回家自己用了。”

　　魏三碗彎腰在琴鍵上按了兩下，微微皺了下眉，琴鍵太硬，音色也一般，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行了，你趕緊準(zhǔn)備上課吧，我不打攪了，回頭記得把你今天上網(wǎng)課的錄像發(fā)給我。”

　　李安送祖孫二人到門口，魏三碗不讓李安下去了，“果果，和老師再見。”

　　“李老師再見。”

　　“果果再見，老師再見。”

　　回到書房，李安拿起鋼琴上的錢數(shù)了一下，五千不多不少。

　　一節(jié)課五百，他心里有數(shù)了。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有些困擾，以他目前在蓉城的綜合情況，一節(jié)課到底收多少錢合適。

　　行業(yè)規(guī)則他懂，從蓉城音樂學(xué)院正教授級別的老師，到侯成這類綜合類大學(xué)音樂系畢業(yè)的社會培訓(xùn)機構(gòu)的基層老師。

　　中間有五六個檔次，每一檔的老師，都有一個收費標(biāo)準(zhǔn)，等級森嚴(yán)，你要想在這個圈里混，你就不能壞了這個規(guī)則。

　　除非你的實力和社會聲譽已經(jīng)完全達(dá)到了破圈的存在。

　　但很顯然，李安現(xiàn)在根本不具備任何破圈的條件。

　　論實力，整個蓉城那么彈鋼琴的，他認(rèn)識的又有多少呢，類似林鵬飛確實一大把，但是同入霍曉東和林幽幽這樣的存在就一定是少數(shù)嗎。

　　論社會聲譽，他只不過是一個拿了星海杯特別獎的本科畢業(yè)生，學(xué)歷放到去整個圈子里，沒有什么太大的競爭力，獎杯是是有些價值，可說到底只是個國內(nèi)比賽的獎杯，西方音樂對于華國人來說，只是個舶來品。

　　就像是一個美國人在德克賽斯州拿了一個戲曲大賽的特別獎，你除了不能說他唱的一點都不好以外，還能再多說點什么呢。

　　如果說李安作為一名鋼琴演奏者，拿到一個國際比賽的獎項，或是以一名鋼琴老師的身份帶領(lǐng)學(xué)生拿到了極具分量的國內(nèi)外獎項，那時哪怕他還是個本科生，他叫價時的腰板子都會真的硬起來。

　　所以他目前所處的位置是有些尷尬的。

　　演奏能力有，但需要更大的獎杯，教學(xué)能力也有，但需要帶出一些有成績的學(xué)生。

　　可即便如此，李安心里對這一切都清楚，但依然如魏三碗所預(yù)料，他偶爾確實是眼紅那些業(yè)務(wù)水平差的老教授。

　　劃水摸魚半個小時，一千塊起步。

　　他勤勤懇懇一個小時....憑什么？

　　索性他也只是偶爾在心里想想，并且他清楚，大多數(shù)的老教師還是不錯的，他也時常提醒自己不能被個別現(xiàn)象懵逼了眼睛。

　　還是借魏三碗那句話，他還年輕，無論在個人演奏能力上，還是教學(xué)能力上，他都還有巨大的提升空間。

　　慢慢來，眼下已經(jīng)是個很不錯的開始了，不是嗎？

　　至少在蓉城鋼琴教父的眼里，自己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節(jié)課收取五百的檔次了。

　　他相信魏老師的經(jīng)驗和眼光，自己值這五百。

　　加油。

　　李安給自己鼓了鼓勁，這時身后外門傳來動靜。

　　陳璇第二節(jié)課下課了。

　　-

　　出小區(qū)的路上，林果果正和姥爺炫耀著她今天贏得的巧克力，忽然一聲“魏老”迎面?zhèn)鱽怼?br />
　　傅天鳴帶著胡凱和胡大寶剛走進小區(qū)，轉(zhuǎn)頭間如同受了驚，他居然在這遇到了魏三碗領(lǐng)著孫女，小孫女手里還拿著譜袋子。

　　看這架勢，再看這時間，這不就是剛從李安這下課嗎？

　　牛逼啊，李老師，居然能讓自己的老師帶著孫女跑這么遠(yuǎn)來家里找自己上課。

　　按道理不該你上門去服務(wù)嗎？

　　“魏老!”

　　傅天鳴快速迎上，他身旁的胡凱也快速領(lǐng)著兒子跟上。

　　胡凱心里也好奇這老爺子的身份，居然能讓傅天鳴如此，魏老，他嘴里念叨著。

　　“呵，你也來了。”

　　魏三碗一看跟在福傅天鳴身后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父子二人，頓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快上去吧。”

　　外面天冷，魏三碗尋思趕緊讓兩人帶著孩子上去，別在外面受凍了。

　　“好嘞，您老轉(zhuǎn)著，我們先上去了。”

　　見魏三碗離去，胡凱問傅天鳴這位是？

　　傅天鳴樂呵著說道：“這位就是你之前和我打聽的那位，蓉城音樂學(xué)院鋼琴系主任，魏鴻錦，旁邊的是他孫女。”

　　這就是魏鴻錦!!

　　胡凱瞪大眼，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就說這個姓怎么這么熟。

　　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魏三碗，蓉城鋼琴界輩分最高的人物，居然帶著孫女來出現(xiàn)在這里。

　　在這干嘛，仿佛已經(jīng)不言而喻。

　　“魏大師是帶孫女來上課的嗎？”胡凱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傅天鳴嗯了一聲，一瞬胡凱覺得自己手里拎的東西又輕了兩分。

　　只是單元門口就在眼前了。

　　-

　　噹噹噹——

　　李安打開門，首先看見的是傅天鳴賤兮兮的笑臉。

　　“李老師您好。””

　　胡凱忙給李安打招呼，李安注意到胡凱身側(cè)的小男孩，心里頓時畫了個問號。

　　“您好您好，快請進。”

　　李安招呼三人進屋，“沒拖鞋，隨意點。”

　　來到客廳，胡凱將手里東西放到了茶幾上，接著傅天鳴為李安正式介紹。

　　“胡凱，我發(fā)小哥哥，胡大寶，他兒子。”

　　這些信息傅天鳴已經(jīng)給李安打過招呼，李安只是沒想到這位蓉城煙草局的科級干部看起來居然這么年輕。

　　“李安，我的最佳拍檔。”

　　傅天鳴介紹完，胡凱主動伸出雙手，恭維道，“李老師久仰大名！”

　　李安接著伸出手握住對方，“自己人就別客氣了。”

　　說著他目光落到胡大寶身上，松開胡凱彎下腰，“可以給我看看你的手嗎？”

　　圓圓的胡大寶有點怯，一時間沒有伸出手，一旁胡凱輕聲道，“大寶，老師讓你干什么，還有在家怎么和你說的？”

　　“李老師好。”

　　胡大寶說話挺可愛，接著乖乖伸出雙手。

　　李安接過孩子雙手看了看，心說確實有點小。

　　手指細(xì)，手掌窄，剛才在門口他就注意到了，并沒有之前傅天鳴給他拍的視頻圖片看起來那般大。

　　這孩子的手條件暫時來看一般啊。

　　“來，我們先來試試。”

　　“胡哥您一起過來吧。”

　　傅天鳴也想看看李安第一節(jié)課怎么上，跟著湊到了書房。

　　來到書房，李安沒有著急讓孩子摸琴，而是像給宋木子上第一節(jié)課那樣，帶著胡大寶做了幾個音樂小游戲，測試了一下孩子節(jié)奏感和基本樂感。

　　還不錯，胡大寶能明確的區(qū)別出音的高低，并且能夠用“噠”跟著李安唱出一些最近基本的節(jié)奏。

　　臨近要下課時，他才讓胡大寶坐到鋼琴前，“大寶同學(xué)，我們接下來再做一個游戲。”

　　這時胡凱和傅天鳴都湊了過來，只見李安讓胡大寶伸出兩跟手指，“一會啊，你就用這兩根手指從這里開始向前走。”

　　他指著鋼琴最高音區(qū)的白鍵，“就從這里開始，一個白格子走一步，你從右邊往左走，我從左往右走，我們看看我們一會兒會在哪里碰面，好不好。”

　　胡大寶早已玩嗨，揚起小胖臉，張大嘴說了聲好！

　　“好，那我們現(xiàn)在開始，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要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

　　李安說著先做了個示范，接著他和胡大寶的找朋友游戲開始了。

　　他先按下一個最低音，接著胡大寶模仿著他按下了一個最高音。

　　“噹。”

　　一聲孱弱的聲音被胡大寶細(xì)嫩的小手指按下，按響之后孩子李立馬有些害羞的收回手，用左手抓住了剛才按響琴鍵的右手食指。

　　“大寶，怎么回事？”

　　胡凱見狀指責(zé)，李安背手揮了揮，“很好，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再來一次，這次我們要來真格的了啊，找不到朋友手指不能離開白格子。”

　　胡大寶用力點頭，接著把手指伸回鋼琴的最高音處。

　　李安按響一個音，胡大寶接著按響一個音，一個接著一個，一邊從低音向上走出一條上行音階，一邊從高音向下，走處一條下行音階。

　　兩條音階最終在一個音上匯合，一長一短兩根手指終于在鋼琴中間輕輕碰到一起。

　　期間李安一直在觀察胡大寶的手指，說實話，他不是第一次帶這么小的孩子，看著胡大寶用二指禪費力的奏完這條下行音階，他心里有點想放棄了。

　　他建議這孩子還得再長大點再試試。

　　第一，孩子的手架據(jù)他觀察，五根手指最大限度撐開也只能橫跨四個白鍵，都做不到一個手指頭對準(zhǔn)一個音

　　第二，力量太弱，手指無法做到站在琴鍵上獨立下鍵。

　　如果硬要克服這兩點，讓孩子從現(xiàn)在這個年階段就開始學(xué)習(xí)，有沒有辦法，辦法倒是也有，只是有些麻煩。

　　這個麻煩，是絕大多數(shù)家庭都承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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