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目前而言,郭順禾并不認識林蕓,自然談不上敵意,甚至因為覺得林蕓賣的東西稀奇,還買了不少串。
看在銅錢的份上,林蕓全程微笑服務,粗略看去,兩人相處十分融洽。
只有一個王庭慶,表面若無其事,心里苦兮兮。
早知道順禾回城就先送她回家去了,這下可好,等她知曉林蕓娘的身份,指不定得跟他慪氣。
可…她先前又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現下當著林蕓娘的面,難道讓他指著她說:看,就是這個人搶了你的心上人?
兩個都不是好惹的,到時候順禾要是掀了人攤子,林蕓娘還不得把他們倆天靈蓋掀了。
好在郭順禾沒有與林蕓深入了解的意思,拿到串串就走了。
“味道還挺好。”她咬了一口肉丸,含糊道:“明晚帶順德出來嘗嘗。”
王庭慶一時沉默無言。
林蕓隱約聽見,挑了挑眉,別說,有這么一個照顧自己生意的顧客,還挺讓人歡喜的。
亥時一過,夜市里的人差不多都散完了,林蕓收攤回家的時候,趙海洋依舊還沒睡。
他坐著小木凳,背靠著墻面,月光下俊秀的臉比平時多了一層清冷。
寂靜的夜色下,車轱轆碾過青磚小巷,當沉悶幽遠的聲響逐漸變得清晰,那層淺淡的清冷霎時消弭無蹤。
“蕓姐!”趙海洋眼睛一亮,咻地竄出去利落打開院門。
林蕓推著攤車走近,上面掛的燈籠攜著暖黃色的光芒驅散了兩人之間的朦朧夜色。
門內他雙目燦若繁星,門外她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頭疼地揮揮手,“往邊上讓讓。”
待他退開,她便勢將攤車推進院內放好,一邊道:“不是讓你早點睡嗎?我明天可以補覺,你還要去學堂呢。”
“你沒回來,我睡不著。”
“所以?”林蕓把發僵的手搓出兩分暖氣,放在他的臉頰上試探。
果然,觸手冰涼。
細柳眉瞬間高高皺起:“你又在外面吹冷風?深秋啊大哥,你是覺得自己不會生病嗎?”
他最近兩天不知道為什么,情緒低迷得厲害,雖然沒在表面帶出來,但從他各種叛逆的舉動上便可探明一二。
比方說,他下學時嚷著肚子餓,等林蕓提前做出晚食,他又不吃了,非要先把還有大半缸水的水缸打滿,后來林蕓掀開他衣領一看,肩上紅了一片;
林蕓考慮到他還要兼顧學業,每天晚上都讓他帶妮兒和寶生先回家睡覺,可他倒好,搬張小凳子往院子里一坐,非睜著眼等她回來。
她覺得很有必要跟他談談,于是解下燈籠將人拉進灶房。
狹小的灶房在燈籠的照射下一覽無余,林蕓隨手把燈籠擱在桌上,選了張長凳坐下,指著對面的位置:“坐。”
“說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海洋目光逐漸迷茫,“我就是想替你多分擔一些。”
要在以前,他還能做做游戲主播賺點家用,可自從來這里,離開文明發達的舒適地,他什么都不會干,什么都干不好。
養家糊口的擔子全壓在林蕓身上,他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卻只能干看著,不免汗顏羞愧。
林蕓皺眉:“你是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趙海洋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正視自己:“……嗯。”
暖黃色燈光下,他神情有一點委屈,看向林蕓的樣子像只耷拉著耳朵的大型犬。
林蕓……林蕓略感棘手。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恣意肆為的公子哥形象,難得有這么挫敗的時候。
她斟酌著想了想,安慰道:“你讀書這么有天賦……”
“那有什么用?”
“怎么會沒用!”林蕓強調:“你忘了?我以后可是立志要當小地主的人。現在的田地賦稅普遍偏高,你要是努力一把,爭點氣早些考上秀才的功名,能替我免不少稅。”
“而且,等你考上秀才就有資格開私塾了,到時候隨便收幾個學子,一年能有幾十兩的進項!”
大梁朝講究士農工商,讀書人高的不僅是身份,還有花銷,單單束脩,一個學子一年至少也要十兩銀子。
夫子確實是一個很吃香的職業。只不過在考上秀才當夫子之前,他首先得是一個學子。
如今已經是十月間了,明年年初,趙海洋得繳束脩,十兩銀子……林蕓倍感頭疼,她也得更加努力賺錢才行。
趙海洋聽完她分析,明確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明顯振作許多,也不郁悶了,拍拍屁股就回房睡覺。
林蕓本打算和他提一下遇見郭順禾的事,最后還是作罷,好不容易把人哄高興,這點小事就別說出來讓他跟著發愁了。
第二日,趙海洋依舊一早就出門。
他前腳剛走,郭順禾后腳就來。
林蕓料到她今日會來,但沒料到她會來得這樣早,便沒有過多準備。
于是乎,當郭順禾站到她家大門口時,院內還是一片寂靜。
郭順禾昨夜剛回家就被幼弟告知趙海洋已經成家的消息,因此一宿未睡。此時看著面前緊閉的院門,她臉上卻無一絲倦意,宛如一個戰意高昂的士兵。
林蕓娘此人,她是知道的。
當初趙家私下給玉林哥定親時,玉林哥酒后曾言,早晚要退了這門婚事。
所以她只聽說過林蕓娘此人的名字,從沒將她放進眼里。
誰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她防白音音防了兩年,一朝不慎,竟被這村姑截胡!
——但那又如何,成親了再和離便是。
她在玉林哥身后跟這么多年,可不是為了看著他與旁人舉案齊眉!
反正玉林哥又不喜歡這個村姑,娶她定是迫于家中爹娘相逼,她得讓她知難而退,自己請離歸家。
這樣,對誰都好。
抱著對趙海洋和林蕓這樁婚事能拆就拆,不拆強拆的心思,郭順禾并未敲門,徑直推開院門闖了進去,一邊喊著“玉林哥”,一邊沖進趙海洋的房間。
林蕓被她推院門的動靜驚醒,在床上愣了三秒鐘,才匆匆撿起衣裳往身上穿,剛穿到一半,就聽林寶生在另一間屋子里大叫:“姐!救命啊!有小偷!”
她嘴角微動,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嘖”,拉住從被窩里竄出來的林妮兒:“不是什么大事,你先把衣裳穿好,別著涼了。”
小偷?
哪家的小偷會在偷東西的時候發出這么大動靜?
哪家的小偷會這么親昵地呼喚男主人家的名字?
林寶生還在嚎:“姐、二姐,救命——”
他原本就在做噩夢,正處于半醒不醒的狀態,郭順禾突然嘭地推開房門,二話不說就掀了他身上的棉被,眼睛亮得跟他夢里吃小孩的野狼一樣。
他嚇了一跳,卻很快清醒過來意識到對方是人不是野狼,可心里的恐懼并未因此減輕一分。
大早上的家里突然闖進一個陌生人,還盯著他兩眼發光,怎么都不正常吧?
林寶生嚇得縮到床角,埋著腦袋瑟瑟發抖地求救:“偷小孩了——”
郭順禾懵了:“……”
也慌了:“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叫!”
她看著床上那小小一團人影,頗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無措。
順德可沒和她說玉林哥搬家了,他床上怎么會有小孩?人是從哪蹦出來的?
正這個時候,林蕓披發而來,呵斥:“誰!光天化日強闖民宅,想下大牢嗎!”
郭順禾轉身一瞧,雙目微微瞪圓:“是你?”
而后眉頭緊鎖:“你是誰?”
話里意思當真矛盾,似是認得她,又不認得她。
林蕓頓時明悟,想必郭姑娘和她弟弟還未完全互通信息,只知道趙海洋娶妻,卻不知趙海洋之妻便是昨夜她見過的那位賣串的娘子。
穿好一半衣裳的林妮兒跟在林蕓身后,將光腳跑過來的林寶生往身后一塞,板著臉反問郭順禾:“你是誰!”
“我是玉林哥的……朋友。”郭順禾視線在三人身上打量著,神色顯出狐疑來。
眼前這女子倒是符合林蕓娘的年紀,但這里怎么會有兩個小孩?難道玉林哥當真搬家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道歉時,林蕓開口就是一個大殺招:“原來是玉林的朋友,那真是誤會你了,不好意思啊……哦,認識一下,我是玉林的娘子。”
郭順禾一瞬臉色大變,陰沉得快要滴墨,又立馬恢復“笑容”。
“原來是嫂嫂,以前都沒聽玉林哥提起過你。他可真太不夠意思了,明明每日都和我呆一塊,竟然一點口風都沒透露。”
“剛才莽撞了,嫂嫂莫怪。我與玉林哥從小一塊長大,天氣一涼他就總忘記上學的時辰,常常是我喊他起床,都習慣了,也不知道嫂嫂過來,吵到嫂嫂是我的不是。”
“但嫂嫂千萬別誤會,我和玉林哥只是恰巧處得來而已,就是兩個單純的玩伴,我們之間并未逾矩,嫂嫂莫要介懷,不然玉林哥又要罵我沒心眼,說話得罪人都不知道。”
“他呀,整天就曉得操心我,可煩人了。嫂嫂日后可得好好管管他才行,我可不想再受累了。”
郭順禾果然不負威名,句句狀似無意,句句都有意,句句皆含嫂嫂,句句不敬嫂嫂。
但凡換個人站在她面前,便是心態再好,面對這樣一個顯擺自己與她相公關系有多好,還不斷暗示她才是外人的女子,多少得氣出個心肌梗塞。
可惜,郭順禾遇上的是林蕓。
先不說林蕓清楚的知道她嘴里的“玉林哥”殼子里早就換成了趙海洋,她和趙海洋的婚事原本就是一個借口而已,怎么會為此怒上心頭?
但是吧,該有的表現還是要有的。
林蕓趕著林妮兒林寶生回房穿衣,轉頭便“和善”地請郭順禾到院子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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