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審訊
翌日清早,池珩吃飽喝足,才讓戴仁發帶自己去牢房。
牢里視線昏暗,空氣潮濕,空氣十分沉悶,黏黏膩膩地感覺實在不好受。且大牢應已建造多年,又年久未修,到處是耗子的吱吱聲。
地表坑洼不平,昏沉沉暗無天日。
池珩命禾望他們將人關在不同的區域牢房,且令禾望他們嚴加看守,免得他們暗中串供,誤了自己的大事。
池珩先去了葛永芳的牢房,彼時禾望正抱劍守在牢門口。
禾望喚一聲,退到一側。
獄卒拿出鑰匙打開牢門,池珩帶著樂苒進去,禾望則攔著戴仁發,將他打發到一個遠遠的位置,徹底出了這個牢房。
“世子有令,審訊時閑雜人等不得在內,還煩請大人諒解。”
戴仁發有氣無處發泄,他如今完全不知道池珩到底在干什么,完全沒有指示,想一出做一出。如今他的罪池珩還未定,這樣吊著自己,每日活在恐懼中,當真是要命,偏偏他又不得不笑臉相迎。
牢房內,葛永芳仍身著昨日的常服。
牢房窄小,稻草鋪滿地板,高墻之上小小的窗戶之外是另一片牢區,不見天日。
池珩笑,作假關懷:“葛商賈,好久不見,這牢房的滋味待得如何?若你如實招來,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葛永芳冷著眼:“大人在說什么,小人惶恐。”
“裝無知是吧?”
池珩方才令人搬了個椅子過來,從容坐在上面,翹起二郎腿。他很是諒解地為對方找了理由開脫:“或者的確是不知道。”
“那我便直接問好了。”他緊緊盯著葛永芳的臉,試圖找出破綻,昨日驚慌不知言語的人今日便冷靜如斯,實在是蹊蹺。當然,也不排除本人遇事則慌,過后細想對策的原因,畢竟他給了他們一夜的冷靜時間。
“糙鹽從何處來?你們十個人販賣同一種鹽,總不可能是巧合吧?或者,你們有同一個主子,他提供給你們糙鹽,你們則負責販賣?亦或是……你們發現了一處鹽井,借著某一種途徑來運輸來躲人耳目,然后記假賬?”
“啊……對了,若真的有鹽井,它會在哪里呢?是別地的嗎?走水運或陸運?或是城外山林里,比如某個果園附近,下像杏林這種?”
葛永芳緊緊閉著嘴,他渾身在不自覺顫抖。池珩早已將他們的底細摸得干干凈凈。
“哦……到底是哪種呢?這么多的可能性,我實在是猜不出來。不過很不巧的是,我昨夜連夜去問了別人,得到了一個很可怕的消息,你想知道嗎?”
葛永芳抬頭和池珩對視,他企圖從池珩眼中找處慌亂以自證池珩是在說假話,可他是那么的氣定神閑,永遠都在笑,根本看不出一點別的情緒,更無法辨別真假。
他聽著惡魔在低語:“他們統一口徑,皆指認是你,你知道嗎?你知道我說什么了嗎?我說,若他們供出幕后主使,我便從輕發落,給他們一個再造的機會。這種事情死罪難逃,但沒關系嗎,國庫缺錢,他們只要做點貢獻來贖罪,只要有一人替著頂罪,只要有一人攬了全部,那剩下的人不就可以活了嗎?”
“哦……還有,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關押在單獨的房間?”池珩低低地笑了笑,如鬼魅蠱惑人心,“真是可惜啊……他們九個人都在同一處,只有你獨自關押在此,怎么樣?”
他的嘴唇在顫抖:“你……”
他支支吾吾,半天仍說不出一句話:“你是魔鬼!魔鬼!”
葛永芳怒罵:“你早已想好要我來頂罪,你簡直是在草菅人命!我是無辜的,他們在亂說話!他們才是主謀!你是魔鬼——”
池珩冷笑:“什么叫草菅人命?你敢說你沒賣私鹽,本官可是親自去你鋪子里買的,這么大的事我提醒過你,你應該沒忘吧?你是證據確鑿,當著本官的面犯罪,可別人沒有當著本官的面犯罪。”
“當然,你也可以好好交代清楚,說不定功過相抵,可保了一條小命。以一己之力承擔,換其他人活著,無私偉大自然也不錯,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記住你的功勞,百年之后令其子孫孝敬你。畢竟他們親自供出你,只怕是有些難。”
“對了,昨日去你們商鋪搜查,你可知查出什么?”
葛永芳怒極:“你!”
池珩終于不再笑,他神色冷然,看著面前的人如看螻蟻:“人證物證俱在,你以為你不說便可以逃過一劫嗎?你以為你不供認便可免去死罪嗎?”
池珩下了定論:“當真是癡心妄想!”
樂苒在一旁默默當空氣:池珩這是在別人建設好的心理防線來回攛掇,好不陰險。假話連篇,仗著別人不知情而凈往別人的心理增加壓力。給人希望又絕望,雖然當事人好似不在乎,可池珩自己也不在乎。他不在乎葛永芳是否招供,因為不管結果如何,葛永芳必然是死。
之后池珩又去審了其他幾位鹽商,各種假話連篇、各種在別人的心理防線上反復踩踏,反復橫跳,樂苒在心中默默記記下:原來池珩不近人情時,的的確確是個冷面閻王。幸虧戴仁發沒在這,只怕又要添上一份陰影了。
十個人中,有堅守不說的,如葛永芳,亦有害怕而不慎招供的。在審訊期間,池珩見勢,隨機行事。他們有人沒有料到一點,即隔墻有耳。
池珩則全程冷眼旁觀,看別人如跳梁小丑在做戲。
審訊完畢,黃昏也如期而至。
池珩在走出牢房的路上吩咐禾望道:“禾望,你吩咐獄卒將他們十個人全部關在一起,好生照看著,讓他們自個斗去。”
“記得轉達我的話,招供者,可從輕處罰。”
出了大牢,池珩發現戴仁發竟還在門口等著。他有些好笑,明明吩咐過戴仁發自去辦理政務,無需理他便是。
戴仁發迎著池珩的目光,戰戰兢兢上前:“大人安好。”
池珩心情甚是愉悅,他不理會戴仁發,自一路哼著歌,做輕佻狀,悠悠閑閑地走出大牢,引得戴仁發愈發膽戰心驚。
他不敢問池珩,只能從樂苒處打聽消息:“這這……小公子,大人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嗎?”
樂苒半真半假,也做高興狀:“是啊,今日審了一整天,終于從十個人嘴里套出一些話來。此案將破,到時候該懲處的人都會有所責罰,他亦能了卻陛下心愿,立下大功,能不開心嗎?”
戴仁發耳鳴了般,他只聽到一句有用的話:此案將破,各有懲處。
所以,目前大人不懲罰他,不代表之后不懲罰他,是嗎?
戴仁發干笑道:“是嗎?那的確是件好事,只怕大人功勞無限啊……”
回去之后,池珩讓歸澈去之前的水果商鋪買了許多杏果回來,留一些自個食用后將其余杏果全部送給戴仁發。戴仁發因此上門來。
他站在一側,看著桌上放著的黃橙橙的杏果,問道:“大人今日這是?”
池珩道:“哦,你說這個果子啊?之前我走過集市,見著這果子,嘗起來不錯,想著在大人家久居甚是叨擾。這些日子又麻煩大人跟在身側處理私鹽一事,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于是今日特意去多買些回來表示對大人的感謝。大人莫要客氣啊……”
戴仁發笑道:“多謝大人美意,這是下官分內之事,擔不上感謝之說,更不敢讓大人破費。”
“哪里的話,大人治理元州有功,這些杏果還是擔得起的。”
兩人寒暄幾句,戴仁發正要告退,池珩又道:“據商販說,這是種在山內干旱的區域,相對來講味道很甜。大人若是喜歡,便多吃些,大人若想買,我也可以指路哦。”
“是。多謝大人美意。”
退下之后,戴仁發出了院門,和躲在暗中的司馬存山對視一眼,各自散開。
夜色正濃時,池珩躺在庭院樹下的躺椅上,躺椅上下輕輕晃著。池珩攤開書,整個蓋住臉,悠悠閑閑,從容自得。
石桌上擺放著今日從集市里買回來的杏果。
樂苒從屋內出來,她走到池珩身側站著,回想這些天的所見所聞,以及對戴仁發說的那些摸棱兩可的話。她嗓音清冷,說:“你這般逼迫,哪怕再溫吞的人都能惹怒。狗急跳墻,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池珩蓋在書下的頭顱甚為贊同的點點頭,樂苒看不見,只聽著池珩完全不在調上的一句話:“你在關心我?”
池珩拿開書,直起身,曲起左腳,將手搭在上面,另一條腿則繼續橫在躺椅上。他全然不在意:“狗急跳墻又如何?”
池珩甩開扇子,冷笑:“要的就是他們狗急跳墻。”
樂苒眉眼微冷,她實在是不理解:“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吊著他們,手中有證據卻不拿出來,但你又明明白白在告訴別人你留著他們的把柄或是你的猜忌。他們害怕,時間愈久,你越冷靜,他們更加慌張。你完全是在等著別人對你出手。既然已經可以收網,你又何必將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險?”
“或者說,你又在圖謀什么?”
池珩不怒反笑:“苒苒,你怎么可以這么了解我,我的心思都被你摸透了。這樣下去,我若不能收了你,只怕你要成為我最大的威脅。”
池珩眼里盡是玩笑之意,可他又說得那么真誠,讓人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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