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乞巧節(jié)
六七月里,元州湖中荷花綻放。不過池珩政務(wù)繁忙,他在處理戴仁發(fā)留下的爛賬,理了好久才算好。
恰值乞巧節(jié)來臨,池珩終于決定放棄處理賬本。他要去過乞巧節(jié)!
樂苒吐槽:“乞巧節(jié)多為女子們祈福的節(jié)日,你去湊什么熱鬧?”
“什么叫湊熱鬧?節(jié)日自古流傳下來,誰規(guī)定只許有女子能過?難不成我不是女子,我連過節(jié)日的權(quán)利也沒了?”
樂苒不欲與他爭辯,反正他過是他的事情。她本打算與花向晚一起過,誰知花向晚甚為“貼心”,反拋下樂苒獨自一人快活去。
花向晚也曾懷疑過,她冷著臉威逼利誘道:“說!你們什么時候有點奸情?”
樂苒無奈:“你覺得可能嗎?”
花向晚也覺得不可能,可池珩的行徑實在是太過可疑,知樂苒是“男兒身”也要與她過乞巧節(jié),哪有兩個男子過乞巧節(jié)的?
她苦惱,忽然靈光一閃:“她會不會認(rèn)識之前的你?”
樂苒一愣,會嗎?
她不確定,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只待合適的時間,便可生根發(fā)芽。
不管事實如何,樂苒不得不和池珩去元州楊柳畔的月牙湖看荷花的結(jié)局已定。
月牙湖因形狀彎似月牙而得名,官府修湖心亭,觀賞者可做船去湖心亭。若恰逢煙花盛開之夜,于湖心亭觀煙花,只見天際墨色翻涌下忽然跳躍出無數(shù)閃爍的火光,久久不滅,甚為夢幻,是多數(shù)人夢寐以求而難得的一面。
池珩正拉著樂苒走在月牙河旁的石路上,岸上柳色青青,湖中荷花身形裊娜,搖曳生姿。
池珩買下一艘船,趕走老者,只打算自己帶著樂苒滑到湖心亭去。樂苒看著碧色的水面,波瀾不驚。她抿唇,看向已經(jīng)上船的池珩,遲遲不敢跨出那一步。
她始終沒有上船,眼前飄忽,腦海里模糊的畫面拉扯著清醒的她,想要將她撕裂成兩半。她深吸一口氣,面上仍然平靜。
池珩見她遲遲不動,以為樂苒害怕。他伸出修長的手,笑著保證:“不用擔(dān)心,船不會翻的。再者我會水,你若不會,我?guī)е悖^不會讓你受傷。”
樂苒悄悄握緊垂落在身側(cè)的雙拳,死命揪著衣袖,指甲泛白。她聲音微微顫抖,支支吾吾不成聲:“我……”
池珩終于發(fā)覺到不妙。他看著樂苒泛白的雙唇,他跳下船,來到樂苒身邊,雙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肩,像是在百般確認(rèn):“你怕水?”
“我……”樂苒也不是很清楚,她雙手抱著腦袋,虛弱地?fù)u了搖頭,像掙扎在深沉的痛苦中,“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在青水鎮(zhèn)便見過青水河,我……我當(dāng)時都不覺得害怕。可我覺得看著湖水,我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池珩將樂苒抱在懷中,他微抬下巴抵著樂苒的額頭,輕輕拍打著樂苒的脊背,柔聲道,夾雜著無限的心疼:“我們不劃船了,我們不去湖心亭,我們不去了。”
苒苒,我該拿你怎么辦?
老者見兩人離開,急得連草帽都沒戴好,他方才摘下來在路邊乘涼扇風(fēng),沒想到兩人會忽然反悔。
“客觀,你們不坐船了?”
池珩沉溺在自己的情緒中,他沒理會老者的話,拉著樂苒直直往遠(yuǎn)離月牙湖的方向走去。
老者嘀咕:“真真是怪事!”
直走到柳樹下,樂苒停下閉眼深呼吸做調(diào)整,覺得有所緩和之后方睜眼,忽對上池珩深沉而擔(dān)憂的神色,她有些微愣。
池珩問:“怎么樣?”
樂苒搖搖頭:“尚可。”
樂苒道:“抱歉,打擾你的雅興了。”
雖然每次都很憤恨池珩總是拿自己書童的身份來讓她陪著池珩玩樂,但她其實也不能算是完全不喜歡。青水鎮(zhèn)的生活太枯燥無味,而樂苒也只是個小姑娘,盡管已經(jīng)二十二了,可那不是她玩心泯滅的理由。
“……”
池珩有些不悅,為樂苒的言辭不悅。
不能游湖,即不能去湖心亭,池珩有些嘆息他準(zhǔn)備的驚喜用不上了。兩人最后選擇去月牙湖外向湖心延申的長廊上上看荷花。
樂苒其實也沒見過荷花。青水鎮(zhèn)有青水河,卻無人栽種,算起來她其實見過的東西少之又少。
碧色接天,點點粉色墜落其中,映著藍(lán)天如墨畫。
當(dāng)夜幕降臨時,元州城的大街小巷處處掛滿花燈,奇形怪狀,照得元州城亮如白晝。
他們?nèi)ベI花燈,穿梭于阡陌中。樂苒既是陪玩者也是跟班,因為池珩買了好多的花燈,全部丟給樂苒拿著。樂苒憤憤不平,暗中朝池珩扮鬼臉,在池珩轉(zhuǎn)頭之前又恢復(fù)如常,嘻嘻笑著。
漆黑的夜色下,于樂苒眼中,月牙湖更像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激起她渾身的雞皮疙瘩,一點都不自在。
池珩無奈,只得自己去放花燈,承載著樂苒的美好祝愿以及他自己的美好愿景。
湖中飄蕩著許多花燈,星星燭火搖曳,隨風(fēng)飄蕩向與天融為一物的天際,兩者混為一體。動與靜的結(jié)合,潛藏著無限的生機活力。
他們站在楊柳樹下,池珩拿出方才在集市上買來的蕭,忽然吹了起來。簫聲悠遠(yuǎn),渾厚沉重,像遠(yuǎn)古吹來的渾濁的風(fēng),像老者悠悠的嘆息。
池珩立于樹下,英俊的面容一半隱于朦朧夜色中,有飄渺的謫仙之感。他墨眸深邃,亮如星辰,熠熠生輝。
樂苒心跳微微加速。等池珩吹完一首,樂苒才輕輕問:“你會吹簫?”
“嗯。”池珩笑了笑,眼里藏著無限情深,悠遠(yuǎn)的目光瞥向天際流動的深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1。年少時有心悅之人,奈何我與她身份為天壤之別,不敢向她表明,只默默藏在心中。她愛聽蕭聲,我便學(xué)蕭,不求她能注意到我,只盼能解她愁緒,逗她歡樂,便足矣。”
樂苒微不解:池珩身為世子,生為貴胄,怎會有云泥之別的階級差別?
樂苒疑惑而藏心間,她輕輕問:“她一定很好吧?”
能得池珩的青睞與念念不忘,她一定是很優(yōu)秀的佳人。否則像池珩這般聰慧的人,怎也會自慚形愧呢?
“她很好,強大又孤獨,善良而故作冷漠,是天下最好之人。她承載我年少所有的歡喜,是我年少時唯一的驚心動魄與向往。”
“那你如今已為貴胄,為何不去找她?你們曾經(jīng)是云泥之別的身份,可如今你也已是人上人,又有何懼?”
池珩低頭看樂苒:“我去找她了。我一直在找她,只是我也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忘記我怎么辦?她不知道我是誰,忘記所有關(guān)于我們的往事,忘記我們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
樂苒不甚在意:“那便重新再來好了。忘記過去不一定是壞事,也許是老天爺在給你們創(chuàng)造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
在樂苒看來,感情的事沒有那么多的勉強。若當(dāng)真喜歡,為何不去試一試而要有那么多的顧慮?人生短短幾十載,能遇見喜歡的人該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你說得對。我的確覺得很慶幸,她本有心上人,若真的忘記了一切,那也包括她的心上人。所有人之于她而言,皆是陌生人,那樣我成功的幾率會更大。”
樂苒忽然閉上嘴巴,她很想撤回方才那句話,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她怎么知道,原來池珩喜歡的人居然有心上人,那她方才不是在教唆人家去破壞別人的感情嗎?即使當(dāng)真是那人失憶忘記所有事情,可……可趁此機會追求,那和趁虛而入有何區(qū)別?
樂苒小聲道:“你這樣是不行的,你怎么可以破壞別人的感情呢?”
“苒苒,我是不是同你講過,我最不喜歡看別人成雙成對了。”
“……”
樂苒:當(dāng)她沒說,當(dāng)她沒說。
她早知道池珩不是什么好鳥,何必要同他講這些通情達(dá)理的話,別人又聽不進去。那死腦筋,跟驢一樣倔!
“不過,沒想到你還是一個癡情種。”
思及此,樂苒心中默默哀嘆:池珩居然有心上人,還愛得那么深刻。那若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借著男兒身的身份與他同床共枕過,他豈不是無意間犯了對感情的不貞之罪?
他應(yīng)該不會殺自己吧!
樂苒心中惶恐,像是做了虧心事,此刻的她很有逃竄之心。
誰知池珩忽然笑道:“不算不算,我已經(jīng)變心了。我現(xiàn)在特別喜歡苒苒,玉樹臨風(fēng)又心地善良,文武雙全還醫(yī)術(shù)精湛,幾番救我于生死為難之間。這樣的好苒苒,我怎么會不喜歡呢?若是苒苒是斷袖便好了,本公子一腔深情無人訴,也甚是可憐呢。”
“……”
旁邊有一對情人正蹲在湖邊放花燈,男子道:“霜兒,等我弱冠我便向父母請求去你家提親下聘。我們此生永不分離。”
女子感動地抱住男子,兩人深情相擁。誰知身旁的池珩忽然抖了抖身體,面無表情很是嫌棄道:“肉麻死了。”
他湊到樂苒身邊,低聲吐槽:“苒苒,以后若有男子對你說這種情定三生不可負(fù)的話,你可千萬不要相信。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爛,真不真假不假,全憑一張嘴罷了。內(nèi)里心思千腸百轉(zhuǎn),實則隔著一層皮,隔著一整個人生。對了,是平安幸福;錯了,則是地獄人間。老人言‘人心隔肚皮’還是很有道理的。”
“當(dāng)然,像我這樣的男子也許可以考慮,畢竟我向來說到做到。怎么樣,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樂苒額角青筋直跳,她忍著不講話:您可閉嘴吧。
放完花燈,樂苒提議要回去,誰知池珩道:“再等等。”
樂苒不明所以,直到天際驟然亮起一大片亮光,各種煙花盛放,五顏六色渲染那半片烏黑的天際。
樂苒失神看著,殊不知煙花是她眼中的畫卷,而她亦是別人眼中的風(fēng)景。
最后,池珩將蕭掛在柳樹上,樂苒不解,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池珩笑,故作神秘地講:“我的心愿已達(dá)成,這支蕭便留此做個紀(jì)念。柳樹之下,權(quán)當(dāng)作是留下之意。”
樂苒心想:池珩達(dá)成了什么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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