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自那日后,葉菱來找蘇執的次數急速上升。沈蘊慈瞧了眼笑得像老鴇似的徐元正,“是你在搗鬼吧。”
徐元正無辜攤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欠揍模樣。
“別裝傻,你究竟對葉菱說了什么?”
徐元正把目光轉向遠處兩道相互交疊的影子,笑著說:“這重要嗎?”
沈蘊慈道:“你來蒼羽劍派有段日子了,不會不知道沈云棹和葉菱的事,為什么非要把蘇執扯進去,這就是你說的朋友?”
“我說你看起來年紀不大,怎的想法如此古板。”徐元正回頭,夸張地上下打量沈蘊慈,“男歡女愛本就是常事,這二人若不是心中有情,就算我把他們綁在一起也沒用。”
沈蘊慈氣極反笑:“那我就讓你見識下什么叫打是情罵是愛!”玉樓劍“咻”的聲從蘇執手中飛出,追著徐元正就是一頓敲打。
正在說話的蘇執和葉菱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不得不散場,蘇執二話不說把徐元正踢出平溪峰,玉樓劍才勉強安靜下來。
“他說了什么讓你氣成這樣?”蘇執收好玉樓劍才問原因。
沈蘊慈沒好氣道:“他思想有問題,你以后離他遠一點。”
說話間桌上的玉令閃爍,一道消息飛出。
沈蘊慈調侃道:“周誠一日三問,比請安都勤快。”
問什么呢?自然是蘇執去境池的事情。
大比近在眼前,沈蘊慈心里總是不安,時間提前了不說,蘇執也因為玉樓劍被卷進來,而這些全都是原書沒有的情節,另一方面蘇執的修為就像是霧里看花,從結成契約那日到現在,沈蘊慈始終沒有摸清他真正的實力。
這大半個月以來她一直和蘇執泡在卷軸任務里,盡管體內的戾氣依舊蠢蠢欲動,但她修為的增長速度令人可喜,若劍靈和持劍者的修為真的是相輔相成,那么蘇執的修為根本就不是他目前展示出來的程度,她只是不懂這有什么好隱瞞,若周誠知道的話只怕是要敲鑼打鼓親自送他進乾元峰,何必要走大比這條遠路。
想到這兒,她不免有些頭疼,什么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徐元正這廝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也要來湊熱鬧。
沈蘊慈幾度開口想問蘇執現在對葉菱是什么想法,但又怕是自己多想誤會了他,幾番糾結后,她身心俱疲,總覺得自己好像一位擔心兒子早戀的操心老母親,并且為了兩人之間如履薄冰的關系反復斟酌話語。
蘇執見沈蘊慈連聲嘆氣,道:“你這幾日是怎么了?”
沈蘊慈心累的不想說話,只無力擺手。
蘇執疑惑的看了看她,沒有再多問,拿起桌上的玉令道:“還有兩日就是大比了,做完最后一個卷軸任務我們明日就去境池轉轉,正好也可以離徐元正遠一點。”
次日,晨鐘剛響起,蘇執帶著玉樓劍離開平溪峰。
凌晨的山間,靈氣充沛,空氣清新。沈蘊慈精神十足地從玉樓劍劍內鉆出,在空中旋轉幾圈當作活動筋骨。
蘇執晃了晃劍柄上的流蘇,“你接最后那個任務就是為了這個?”
“對啊,多好看,再說獎勵的銀子也多。”
蘇執不解:“既然你喜歡,為何不選衣裙?”
沈蘊慈頓了頓,淡淡地道:“那么漂亮的衣服燒了多可惜,有一套就夠了。”
蘇執眸光微動,再次開口便繞過這個話題,“你選任務大多是銀錢豐厚,可你自小在山上長大,衣食無憂,為何如今這般在意錢財?”
沈蘊慈挑眉,故作語重心長道:“小伙子,你還是太年輕了,要知道人都是會變的。就像你,以前高冷寡言,如今卻這般多話。”
蘇執反問道:“以前?我們認識了很長時間嗎?”
沈蘊慈啞然,算起來他們二人相識不過月余,所謂高冷寡言的人設全是書中的描寫,她正想著該如何糊弄過去,就聽到蘇執繼續說:
“不過以前寡言倒是真的,可也沒人跟我說話,難不成要我自說自話?”
沈蘊慈樂出聲,高冷男二原是被逼出來的。
行至境池入口處,蘇執突然停下,輕聲道:“有人來了。”
空中出現一個人影乘著朝陽踏劍而來,沈蘊慈皺著眉頭看沈云棹動作利落地自飛劍躍下,怎么會剛好遇見他?
“蘇師弟怎的今日才來境池。”沈云棹裝作熟稔地同蘇執打招呼,“眼見就要大比,余下的時間怕是不夠。不過你有玉樓劍傍身,想來是不在意這一兩天的修煉。”
沈蘊慈盯著沈云棹熟悉的面容陷入沉思,原來豐神俊朗的大師兄陰陽怪氣起來是這般模樣。
蘇執垂眸掃了眼看入神的沈蘊慈,退至一邊,道:“大師兄誤會了,只因蘇執心中忐忑自身修為無法完成境池的試煉,所以直到今日才敢來。”
沈云棹似乎很滿意蘇執的態度,點點頭,邁開步子率先走進去。
沈蘊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道:“他是故意的。”
蘇執看了她一眼,悠悠道:“盯了這么久才發現?他那張臉你從小看到大都還沒看夠嗎?”
“你……”沈蘊慈指著蘇執的背影,瞠目結舌,這大早上的,一個兩個的說話怎么都這么陰陽怪氣?
穿過入口的結界,可以看到境池里面分布了數個天然水池,空間的盡頭有一座直插云霄的大山,山體周圍云霧繚繞,隱約可見從山頂蜿蜒而下一條銀色的綢帶,沈蘊慈聽學宮的老師說這是維持幻境的靈氣。每一個水池有特定的顏色,或深或淺,形狀大小也不一,大的有如湖泊,而最小的用手掌就能蓋住。
沈云棹拍拍蘇執的肩膀:“師弟初來乍到,掌門托我照顧你。”
蘇執:“多謝大師兄。”
“客氣了。”
沈云棹說罷收起玉令,帶蘇執沿著水池之間的碎石路往里走,簡單介紹幾個后問道:“師弟來之前可想過去哪個幻境?”
蘇執:“掌門建議我去月汐池看看。”
沈云棹點頭,“那就按掌門說的”
說話間陸陸續續進來幾名弟子,同沈云棹打過招呼便入池修煉。
蘇執發現沈蘊慈進來后一直落在最后面,也不說話,趁沈云棹說話的工夫,他悄然退至沈蘊慈身邊,“你怎么了?”
沈蘊慈本不想搭理,但想到以后還要共處很長時間,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你在入口說的那句話,分明是子虛烏有,我討厭被冤枉。”
“抱歉,是我的不對,以后不會了。”
“下,下次注意就好了。”沈蘊慈沒想到蘇執道歉這么快,準備好同他爭辯的話也沒了用武之地,“這次就算了,我也不是什么斤斤計較的人……”
蘇執嘴角微微勾起,道:“是,你大人有大量……”
沈云棹的聲音打斷兩人的交談:“師弟,你怎么站在那里,到這里來。”
“既然掌門讓你去月汐池……”沈云棹的玉令響起,好像是很重要的消息,以至于對蘇執陰陽怪氣的說教都帶著幾分倉促。
“學宮的老師都對你課業成績很滿意,但仙門大比可不是拿筆寫文章,小打小鬧,上回遇到妖獸那晚,我見你一直躲在樹后,第一次也就算了,這回你入池后可不能再躲,辜負掌門對你的期望。”
“望師弟能在幻境中有所收獲,凡事盡力而為。”
“謝大師兄指點。”
“去吧。”
蘇執循著沈云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個月白色的池子,池邊的石墩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刻著“月汐池”三個字。
確認無誤,蘇執一腳踏入池中,月白色的池面泛起層層漣漪。
臨走前,沈蘊慈下意識看了眼依然站在原地,手持玉令的沈云棹,側臉棱角分明,神情專注,接著她便被拉入池中。
霎時間,境池變得很安靜,唯余潺潺流水聲。
沈云棹神情淡漠,緩緩而行,看著逐漸平靜的池面道:“要怪就怪你是魔生子。”
說罷,手里化出一個金玲,沈云棹搖了搖,無聲,而原本平靜月白色的池面像是一張被揭下來的畫紙懸浮在半空,露出下面如熱水般沸騰的紅色池水。
金玲擺動越來越激烈,浮在空中的月白色池面化作一縷一縷白煙,盡數被吸入金玲內,清脆的鈴聲漸響,直至白煙全部消失。
玉樓劍認主蘇執,是師父也沒有料到的事情。
沈云棹忘不了師父那天說的話,有些東西放在那里原本是沒有人注意的,一旦被人提起就會一直耿耿于懷——明明他才是門派中的佼佼者,為什么玉樓劍的主人不是自己?
蘇執能得到玉樓劍,不過是一個意外,當時場面混亂,他只是運氣好撿漏而已。憑實力,自己絕對不在他之下,師父說得對,他是門派大師兄,是所有弟子的表率,掌門和師父都對他寄予厚望,蘇執僅憑一把傳聞中的神劍就妄想一步登天,門派的未來不應該落在一個魔生子手里。
這個想法就像一顆種子,在心中扎根后迅速發芽,抽枝長葉然后成為參天大樹,無法撼動。
沈云棹捏緊拳頭,蘇執絕不能出現在大比上,更不能代表門派出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門派著想。
他這般想著一路行至境池入口,邁出去的腳步突然頓住,又折返回池邊,從懷里拿出小瓷瓶,往池里傾倒藥粉,“既然你有玉樓劍相伴,那就里面多待一陣吧。”
清澈見底的水池混入藥粉變得渾濁不清,從池底翻上來的氣泡一個接一個冒出水面,直至藥粉全部溶解。
蘇執曾向周誠詢問過月汐池的情況,得知是一位前輩誤打誤撞闖入鮫人的住處——月汐山,同鮫人斗智斗勇后才勉強逃出,回來之后心中一直放不下一個鮫人女子,日思夜想,遂結夢凝境彌補遺憾。
據周誠介紹,這是境池中難度較低的池子,也是首入境池弟子的最優選。
書中記載月汐山位于南海之外,是水中陸地,鮫人上岸后便在此生活。
蘇執落地時恰逢午夜,周遭寂靜無聲,頭頂的月亮似一塊玉盤,月光皎潔溫柔,映得山上草木靜謐美好,不遠處有一座涼亭,四面垂掛輕薄的綃紗,其色白之如霜。
月汐山的景色果真如傳聞中的一樣,見之醉之,流連忘返,沈蘊慈看著面前如畫一般的美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腳下的野草茂盛,沈蘊慈俯身瞧了瞧,其中一株上面停著一個小黑點,她鼓起嘴巴吹了一下,就聽“嘶啦”一聲,眼前的美景像畫紙一樣被撕碎,一片接著一片消失。
“不是,我,我就吹了一口氣,它,它就裂了?”沈蘊慈不可思議地看著發生的一切。
蘇執聽到撕裂的聲音立即召沈蘊慈回來,“跟你沒關系。”
沒有回頭路,兩人也無處可躲,只能看著眼前的畫面一點點消失。
“原來如此。”沈蘊慈突然反應過來,“我就覺得不對勁,月汐山在海中,掛在亭子里的綃紗怎么可能紋絲不動,搞了半天原來是假的。”
此時幻境內狂風驟起,鋪天蓋地的黃沙迎面撲來,沈蘊慈猝不及防被大風卷走,蘇執抬袖掩面,迅速支起靈力屏障,在風沙中站穩腳跟。
沈蘊慈瞬間被扯回到屏障里,事情發生得突然,一去一回跟坐過山車似的,她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蘇執觀察周圍的環境,突然他神色一凜,“風里有東西。”
沈蘊慈眨眨眼:“?”
“是蠱竹粉。”說完又在屏障上覆了幾層靈力。
“你現在感覺如何?”沈蘊慈立刻湊近了幾分,沒有看到如上次那樣自衣領下蔓延出的魔紋。
蘇執盤腿坐下,調整內息,半晌才道:“……無事。”
沈蘊慈輕舒一口氣。
“真是防不勝防。”外面風沙肆虐,入眼一片昏黃,根本看不清周遭環境,沈蘊慈時不時注意外面的情況,可風沙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攪得她的心神不寧。
布置一個假的幻境,還有蠱竹粉,這絕不是臨時起意,至少在得知蘇執要去境池的時候就著手準備了,而知道這個消息的無非是那幾個人,所以沈云棹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幫兇。可暗箭難防,說到底,還是她修為不夠,沒能看穿障眼法……
“平心靜氣,心境不可亂。”蘇執道,“單憑沈云棹的修為怕是做不到,想必借助了法器,我們沒有發現也屬正常。”
沈蘊慈竭力平復心緒,“……嗯”
短暫的交談后,蘇執繼續打坐調息,沈蘊慈守在邊上,靜等風沙過去。
猛然間,沈蘊慈體內的戾氣像是感應到什么,不停地翻涌,愈演愈烈。
“蘇執……”她呼吸變得急促,“我想休息會,有事你再喊我。”說罷,不等蘇執回復就已沒了身影。
蘇執沒有多問,只握緊玉樓劍,如往常一樣在劍身上落下一層靈力,他雖不能幫忙,但至少可以讓她免受干擾。
每逢體內戾氣作亂的時候,沈蘊慈覺得自己痛得就快要裂開,就像腦袋里著了火,但沒有人能看見那股白色的火焰,仿佛天地間只有她一人。
有的時候疼得實在受不了,她想著要不放棄算了,可那晚喬鳴因驚恐而扭曲的臉就會一遍一遍出現,不斷提醒她屈服戾氣的后果,又想到在卷軸任務里賺得錢還沒來得及花掉,太吃虧了,于是間歇性的放棄在這些可怕又可笑的理由里消失殆盡,如此循環往復,似乎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戾氣終于被壓制,沈蘊慈得以喘息,看了眼依舊透明的手臂,咧嘴一笑,她又一次挺過來了,她還活著。
惦記外面的情況,沈蘊慈待恢復些許力氣后立刻出劍,還好,蘇執在原地閉眼休息。
走近后她發現蘇執的臉很紅,額頭上布滿細小密集的汗珠,“蘇執,別睡了,醒醒。蘇執?”
蘇執好像睡得很沉,趴在他耳邊喊了幾聲都沒有反應,沈蘊慈便歇了叫醒他的想法,轉身查看外面的情況,風沙似乎有減弱的趨勢。
周圍的溫度很高,空氣也變得粘稠,沈蘊慈魂體寒涼,說話時微涼的氣息掠過蘇執的耳廓,比周圍的高溫更讓他眩暈。
沈蘊慈再回頭時蘇執已經醒了,他額上汗珠順著臉頰的弧度滑落,掛在下顎,蘇執垂著頭,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沈蘊慈覺得這場面有點詭異。
“你怎么了?”
蘇執僵硬地轉過腦袋,喉嚨里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呢喃,眼里的血絲好像有了意識一般全部朝瞳孔匯聚,往日如古井般的深瞳被染成血色。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蘊慈竟然覺得蘇執的瞳孔在不斷地擴大膨脹,幾乎要填滿整個眼眶,她下意識后退了幾步,玉樓劍也“噌”地一聲出鞘幾寸。
蘇執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說話:“你怎么待在那里不出聲?”看了看手中的玉樓劍,恍然道,“你害怕了?”
沈蘊慈盯著他把玉樓劍退回劍鞘,眼睛正常,說話正常,動作也正常,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蘇執不明所以:“我沒事。”沒來由地他想起那晚沈蘊慈看到妖獸時驚恐的模樣,半開玩笑地安慰她,“放心吧,我不會讓妖獸拍死你的。”
沈蘊慈心有余悸,心里的話脫口而出:“我都死過一次了,怎么還會怕,我是怕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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