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慈眼觀鼻，鼻觀心，最近這是怎么了，總是在蘇執面前說漏嘴，她開始反思自己在他面前是不是太放松了些。

        本以為蘇執會追問到底，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聲了，沈蘊慈好奇，剛抬頭蘇執欺身上前，整個人幾乎埋進她的身子，只聽他耳語，“就這么擔心我嗎？”

        原本如珠玉落盤的男中音此刻竟像是被泡在油桶里讓人生膩，沈蘊慈斜眼瞟見他還伸出舌頭舔舐嘴角，不由泛起嘔吐感，此刻她也無暇顧及蘇執瞳孔的變化，玉樓劍出鞘后徑直砸在蘇執臉上，“你給我清醒清醒！”

        蘇執猝不及防地仰面倒地，鼻頭的酸脹讓他沒忍住洶涌而出的淚水，一股暖流自鼻腔流出，“你打我做什么？！”

        沈蘊慈：“讓你正常點！”

        蘇執擦干凈鼻血，道：“我說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沈蘊慈反唇相譏：“誰讓你這么油膩欠揍！”

        嘴里這么說著，心中仍想著剛剛的異樣，若只有一次，她還能騙自己是錯覺，可蘇執接連兩次的反常讓她很不安，“喂，你有沒有覺得……”

        “噓！你聽，有動靜。”蘇執打斷沈蘊慈的話，神情嚴肅。

        外面的風沙慢慢停了，兩人面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地，烈日當空，連綿不絕的沙坡上零星散布幾顆枯草。

        蘇執說的動靜來自腳下的沙地，從最深處傳來一陣沉悶且緩慢的沙沙聲，由遠及近，速度也越來越快，兩人對視一眼，蘇執拿起玉樓劍，大喝一聲，“走！”

        可是沙沙聲如影隨形，幾乎整個地面都在震動，蘇執速度很快，在黃沙地上拉出一道白色的殘影，前方百米處的沙土猛然間被掀起，一個巨大的倒三角腦袋赫然出現在眼前。

        蘇執反應迅速，立即轉身，誰知迎面甩來一條粗壯的蛇尾，靈力屏障在重擊之下粉碎，蘇執來不及躲閃便借力把自己扔出去，落地時很是狼狽，從沙坡上一直滾到稍平的位置，連咳出好幾口鮮血。

        沈蘊慈立刻用玉樓劍在他周圍一連畫出三個法陣供蘇執恢復靈力，也暫時隱藏他的氣息避免妖獸尋來。

        兩人如今身處沙坡的背面，沈蘊慈看周圍的環境和之前的并沒有什么不同，同樣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地，也不知道被甩出來多遠，妖獸還會不會追過來。一旁療傷的蘇執時不時咳嗽幾聲，沈蘊慈也不敢走遠，遂飄至坡頂望風。

        回想剛剛那個大腦袋，沈蘊慈依舊毛骨悚然，那張血盆大嘴一次性吞下三四個蘇執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還有那雙金色的豎瞳，讓人腳底生寒……突然耳邊又響起熟悉的沙沙聲，沈蘊慈升至半空，定睛一看有條黑色的長影朝這邊游走。

        沈蘊慈回到坡底，撲至蘇執面前，輕聲道：“咳嗽忍著點，那玩意來了。”

        話音剛落，大腦袋就出現在坡頂，探頭探腦地像是在找什么東西，沒一會就縮了回去。沈蘊慈提著的一口氣還沒呼出，它又突然冒出來，沿著沙坡滑行至兩人所在的位置。

        眼前的妖獸形似巨蟒，就像是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外皮似皸裂的地面，皮下似流動的炙熱熔巖。似乎是察覺到這里有異樣，妖獸在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實在是沒有發現才悻悻離去。

        看著蛇尾消失在黃沙地的盡頭，沈蘊慈才勉強松了口氣，轉身就去看蘇執，“你感覺怎么樣，要不要緊？”

        “沒事。皮肉傷而已”蘇執擺手道，“休息片刻就好。”

        沈蘊慈：“好吧，那你不舒服了記得告訴我。”

        蘇執斜倚在沙地上，點點頭，“你也休息會，一時半刻的它暫時不會再來。”

        “你知道這妖獸叫什么嗎？比那天晚上的還要大。”

        “此妖獸名叫焰巖蛇。”

        沈蘊慈：“……真是通俗易懂的好名字，不過這么大的體型，你們管它叫蛇？”

        蘇執嘆了口氣，“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聽人談起過，據說極難對付。”

        沈蘊慈也跟著嘆了一口氣，他們倆怎么這么倒霉。

        “不過我想我知道這是哪兒了。”

        “這是哪兒？”沈蘊慈來了精神。

        若他猜得沒錯，此幻境名為《斗獸圖》，其本體是古畫《斗獸圖》四分五裂后的一個碎片，而其他的則散落在各地。進入幻境會隨機遇到妖獸，打敗之后可以選擇出去或者繼續。

        沈蘊慈：“這么說的話，好像和卷軸任務沒什么區別。”

        蘇執搖搖頭：“卷軸任務里只是尋常妖怪的幻像，而這里面全是棘手的妖獸，有些甚至是真實存在，更何況風里還有蠱竹粉，只怕更不好對付。”

        沈蘊慈回想剛剛的場景，“你有沒有覺得這條大蛇雖然兇狠，卻沒有取我們性命的意思？”

        聞言，蘇執捂著受傷的肩膀猛地坐起，“這么說來確實有些奇怪，方才它若再快一點就可以一口吞了我們，可它像是有所顧忌……”

        同一時刻，御虛山，演武臺。

        大比如約開始，周誠正襟危坐于比試場地邊的高臺之上，其余仙門各門各派的掌門或代表列坐其次。

        俯瞰眾人聚集在三個擂臺邊上，摩肩擦踵，都希望可以第一時間知道每輪抽簽對決的名單，聽到人群中不時爆發出或激動或惋惜的叫喊聲。

        周誠掃視全場后示意隨身伺候的弟子上前，耳語一番后弟子領命，轉身下高臺。

        待弟子重新回到高臺上，帶來的消息讓周誠原本春風得意的臉色突地沉了，周圍的人也不是傻子，極有眼色地相互瞅了瞅。

        沈云棹被蒼羽劍派的弟子們圍在中間，他的抽簽結果已出，對手不值一提，是以同門都來找他提前慶賀。

        “要我說，跟這些人比，太委屈大師兄了。”

        “就是就是。”

        “大師兄，掌門讓你去一趟。”原本討論熱烈的人群看到周誠的隨身弟子，一下子安靜下來，等沈云棹帶著他離開后才重新熱鬧起來。

        “馬上就要開打了，掌門這個時候找大師兄作甚？”

        “我看洞明真人今日沒來，應該是替真人提點大師兄。”

        “真人總是忙忙碌碌的，整日不見人……”

        高臺山，周誠的眉皺得很緊，“你沒見過蘇執？”說完自覺聲音大了些，左右看了看，拉著沈云棹往后又走了幾步。

        “是，弟子離開境池后便沒再見過蘇師弟。”沈云棹拱手答道，“蘇師弟是出了什么事嗎？”

        “方才我讓人去打聽蘇執的抽簽結果，發現他人根本不在這里。”

        “掌門稍安勿躁……”沈云棹的話被比試開始的鼓聲打斷。

        “你先去吧。”周誠擺手讓沈云棹先下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好比，我和你師父對你期望很大。”

        “是！”

        送走沈云棹后，周誠立刻吩咐隨身弟子，“你去召集戒律堂所有沒有參加比試的弟子，一定要快！”

        “借巡山的名義到蘇執常去的地方找，務必在最后一輪抽簽結束前找到蘇執，記住了，低調行事，不要鬧得人盡皆知。”

        高臺下的比試進行得如火如荼，聽著接連不斷竄上來的喝彩聲，周誠如坐針氈，心不在焉地跟著鼓掌點頭，直至玉令響起，弟子回稟沒有找到蘇執。

        周誠心中擔心玉樓劍，聽完頓時火冒三丈，好好一個人怎么會憑空消失，礙于有外人在場，他只能硬生生把怒氣憋了回去。

        “再找！一寸一寸地給我翻遍御虛山！境池里面也要一個一個確認！”他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有好事者終于忍不住了，“周掌門事務繁忙啊，不過有什么事比眼下還重要？”

        周誠扯著嘴角，“大比人多，魚龍混雜，總有些人不安分，我總得提前布置防范，這也是為大家安危著想。”

        提問的人討了個沒趣，冷笑一聲，沒有再問。

        樓梯口傳來匆匆腳步聲，隨身弟子一張因趕路漲紅的的臉出現在眼前，“掌門，門派全都翻遍了，還是沒有找到蘇執。”

        “不過，弟子們在境池中發現《斗獸圖》中有人，只是沒法確定里面是不是蘇執。”

        臺下的比試暫未結束，若周誠此刻離開必會引起注目，門內其他長老都已領職走不開，思忖片刻后，周誠將掌門令掩在袖中交給弟子，“此物可打開幻境，若真是蘇執，直接帶他出來見我，切勿在幻境中逗留。”

        “弟子明白！”

        沙漠荒蕪，人煙稀少，甚至連鳥獸鳴叫都沒有，沈蘊慈只覺自己似陷入無邊的寂靜中，若不是對面還有蘇執的呼吸聲，她幾乎以為這就是玉樓劍內，只是顏色不同而已。

        身后突然傳來聲響，沈蘊慈仔細聽著，不像是焰巖蛇，她沒有打擾閉眼休息的蘇執，循著響動找到了源頭。

        隨著沙粒的滾動滑落，一個比沈蘊慈拳頭還大的蛋從地下冒出頭來，沈蘊慈正欲喊蘇執過來瞧，蛋已經完全從沙地里掙脫出來，緊隨其后的是一個尖尖的嘴巴，東嗅西聞，嘴邊的長胡須不停地抖動。

        沙漠里有老鼠？沒等沈蘊慈想清楚這個問題，一股不詳的預感突然涌上心頭——一顆蛋，偷蛋的老鼠，還有一條有顧忌的巨蟒……

        正想著，余光中這只足有小臂大小的老鼠已經準備用牙磕開蛋殼，享用美食。

        糟糕！情急之下，沈蘊慈已然忘了自己透明的身體，急忙伸手想阻攔老鼠進食，玉樓劍也同時出鞘，直直朝這邊奔來。

        “咻”的一聲，蘇執的符咒堪堪擦過沈蘊慈身體的邊緣打中老鼠的身體，激起一片沙土。

        沈蘊慈急忙飄過去，待看清楚后，只覺身體愈加寒涼——被擊中的老鼠生死不明，那顆蛋被磕出幾條裂縫，不知名的液體緩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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