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首先顯現的是一雙瑰麗的紫瞳。

　　小巷子里，此刻無比寂靜，只聽見輕輕的腳步聲，杜月明知道，是那個血族在向他們靠近。

　　居然是個精致的如瓷娃娃般的男孩，看起來應該不超過10歲的樣子，他穿著黑色的禮服，那張臉是那樣的完美，帶著皎月般的氣質，那雙紫瞳看起來深沉而憂郁，呈現出絕非這個年紀的氣質。

　　這個男孩杜月明是見過的，就在那場拍賣會上，那張精致的側臉至今還存在于杜月明的腦海中，，沒有消散，也沒有沖淡。

　　時間分明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可不知道為什么那張臉在腦海印刻的還是如此清晰。

　　“你好呀，我想我們應該見過，對吧。”男孩輕聲對著杜月明說道。

　　“是的，閣下。就在兩個月前的拍賣會上。”杜月明調整了一下呼吸答道。

　　“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沒想湊巧到又見到你了。倒是蠻感謝你的，讓我一下子補充了這么多，在人類的城市悄無聲息地殺些血液品質好點的人還真是麻煩呢。這些人的血液品質雖然也不怎么樣，不過好歹具有點斗氣。”男孩輕描淡寫道，也許殺戮在他眼中只是進餐。

　　杜月明沒有說話，從方德林手里拿過輪轉手槍。

　　破魔子彈本就是針對黑暗種族誕生的，有著特殊殺傷效果。不知道會不會有用。

　　眼前的這個男孩有著極度危險的感覺，這感覺就像當初的那個銀翼的殺手。

　　杜月明的直覺一向很準，輪轉手槍能造成殺傷的概率應該是微乎其微。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動用那塊水晶，杜月明已經是想好了出路。

　　“雖然你剛才的戰斗很精彩，不過那玩意可對我來說沒用。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你知道的，那個叫李旭武的家伙拜托過我。”

　　“他？”杜月明有些驚訝，沒想到那家伙說得居然是真的，也許這樣的話，那家伙說得報酬還有點戲。

　　“不過……”男孩突然邪魅一笑，瞬間，深紅的血刺貫穿了杜月明的左肩將他死死釘在了墻面之上，“不過呢，既然要回去了，我還是希望帶些禮物回去的。老實說，你和你朋友的血液都挺令我滿意的，可遺憾的是我親愛的交易伙伴李旭武讓我不要動你，那我就只好帶他回去了。”

　　此刻的杜月明被血刺抽離了所有力量，身體根本無法動彈。

　　從辛吉德之戒中取出水晶捏碎。如此簡單的事情，他此刻卻是無法做到。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杜月明大聲吼道。

　　如果說杜月明換方德林的話，到時候找機會動用水晶，英姿颯爽的師姐會如天神下凡般來拯救自己，二者應該是都能獲救。

　　“不不不，我決定的事情不需要改變。聽說你們人類還挺重感情的，看來是真的。不過很遺憾，你的朋友我帶走了。”男孩輕輕抬手，一道紫芒迅速涌入了方德林的身體。

　　下一秒，方德林的眼神就開始渙散，如同被抽離了靈魂的傀儡一般。他呆呆的走向男孩。

　　杜月明神色凜然，他想要奮力掙扎卻連抬手都無法做到。

　　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還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渺小，他無法拯救自己的朋友，甚至是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他還是太弱小，這種命運被別人捏在手里的感覺，真是不好啊。

　　很多年后杜月明才發現，自己苦于奔命，奮起命運為的也只是將命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罷了。

　　這世上所有不利狀況，都是因為當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杜月明突然覺得這句很極端的話，真對。

　　“嗯。看在你講義氣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和你朋友說一些告別話語的時間。”男孩緩步走到杜月明面前，“嗯，這種不甘卻又無力反抗的表情，真絕望真哀傷，也真叫人欣賞。”

　　杜月明撇過臉，不去看這個小惡魔般的男孩，他可以想見那個男孩嘲弄般的眼神。

　　這世上最大的不幸，莫過于在最需要的時候，沒有能力。

　　“你好倔強啊。”男孩輕輕說道，然后邁起步子越過了杜月明走出了小巷，他打了個響指，方德林瞬間恢復了正常。

　　方德林的臉色一片蒼白，他剛才雖然被某種秘術控制了，但顯然對于發生了什么是知曉的。

　　“你們有5分鐘的時間。”男孩補充道，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古董手表。

　　手表是濃濃的朋克風格，華麗復古，表盤上可以看見裸露的細小齒輪，這樣的質感，只是望見就可以想象出精密機芯運轉時的美妙了。

　　街道上的路燈明滅了一下，淡淡的緋色霧氣瞬間彌漫了整個街道。隱約間，一輛黑色的禮車停在了小巷口。

　　工業時期風格的車燈亮，起宛如兩顆巨大的“龍眼”。這臺蒸汽機車終于顯現了出來，它的體態優雅華貴。豎條狀水箱的裝置車頭，優雅的線條，輪骨上是重疊的雙“L”標志，在車頭處還有一座小雕塑，那是一只張開雙翼呈現出勝利姿態的吸血鬼。

　　這輛車論質感和里斯恩的那樣相當，但不同的是，里斯恩的那輛禮車透露出來的低調奢華，而這輛禮車所透露的則完全是華貴氣派。像是兩種極端，但不管怎么樣這兩種車，劃開了一種界限，那是身份、權利與光輝的界線。它注定不會屬于一般人，尤其是在黑暗種族的世界，他們的煉金工業不如人類發達，這樣的禮車就更加顯得難能可貴了。

　　杜月明看著方德林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他嘗試著掙扎了幾番，可是還是無法動彈分毫，反倒是血刺上淌出了更多的鮮血。

　　完全沒有動用水晶的機會，死刑已經宣判。

　　看來里斯恩留下的水晶并不是無解的存在，而眼前的這個男孩也是杜月明無法想象的存在。

　　方德林朝著禮車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又輕輕停留在了杜月明的身上。他也沉默著，面無血色。

　　“對不起。”杜月明說道。

　　方德林深吸了幾口冷氣，顫抖著說道：“沒……沒事的，不怪你，兄弟。”

　　“我……”杜月明還想在說些什么，可卻如鞭在喉。

　　“在我宿舍。1623。我記得你對我說過，膽小也得面對。再見了，朋友。”方德林丟下最后的話，鼓起了勇氣，旋即主動邁向黑色禮車的方向。他也在法比倫學院學習生活，人類一旦落入黑暗種族之中是什么下場，他再清楚不過了。

　　男人之間的告別不會有太多話語。杜月明望著方德林離開的背影，斟酌著他最后的話語。

　　“哦，不再聊會么，5分鐘連一半都還沒到。”男孩看了看手表，提醒道。

　　“不了。我跟您走吧。”方德林輕輕說。

　　“嗯。”男孩對著虛空揮了揮手。車門自動打開了，禮車是后拉門，仿馬車門的設計。

　　禮車緩緩而動，緋紅的霧氣消散時也如來時般悄然。

　　原地，杜月明的視線最后定格在了那車軸上永不倒立的雙“L”標志上，他記下了這個還不知含義的徽記。也許，在冥冥的命運之中，未來還會再見，他發誓如果有那天，在那時他絕不會再如此艱難。

　　“您會放過他的吧。”方德林詢問道。

　　“會的。”男孩輕輕笑道。

　　方德林的眼神再度渙散，被紫氣籠罩。

　　“那家伙身上可有強者留下的限制呢，要動他的話也比較麻煩。否則我真的會因為區區一個李旭武的話而放棄那么優質的血漿么。唉，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才看到了足以令我興奮的血漿。”男孩架勢著禮車，自顧自的說道，表情略有些苦惱。

　　方德林眼神渙散，一臉麻木呆呆地望向前方，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人類擁有貪婪、自私、虛偽、膽小……這么多卑劣的情緒。可為什么在最后還能想著別人？說道底你們人類還真是種復雜而奇怪的生物呢。”

　　禮車很快很平穩的駛入了城外的原野之中，向南一路疾馳，在男孩最后的一聲感嘆中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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