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對質
韓秀才等人被衙差從客棧帶出來時腦子還發懵, 怎么短短一天時間, 這些人的態度就變了呢?
“放手, 本秀才自己會走!”他猛的一甩手, 將衙差們推開, “待見了吳大人,我定要讓他治你們的罪不可!”
領頭的高個衙差冷笑一聲,低聲斥了句“秋后的螞蚱”,韓秀才和另外兩人沒聽清,跟在他們身后的沈秀才倒聽了個一清二楚,只不過他與那三人早已鬧翻, 即使心里覺得不太對勁, 也沒什么立場去提醒他們了。
昨日他們下船之時韓秀才就叫囂著要讓船老大吃不了兜著走, 他只勸了幾句,說設計害他們的不是船老大而是那杜老爺,他們便立刻翻了臉,說他與人合伙陷害他們, 為的就是看他們出丑, 以后好在先生跟前告狀。
沈秀才自覺年紀大些,自入學起就對旁人十分照顧, 平日在縣學之時什么雜活累活他都會幫著他們做, 沒想到僅僅只是一次沒如他們所愿,便被人說成這樣。
他心里頓時浮現出在船上時那位寇公子說過的話, 愈加覺得心寒, 便爭辯了幾句。這些人頓時更加生氣, 直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要與他割袍斷義。
沈秀才苦笑著想,割袍斷義首先得有義,他們這樣的,頂多算是一拍兩散。
而后那三人便去了縣衙,待他們回到客棧之后,便叫了一大桌酒席,臉上滿是得色,一見便知是他們占了上風。沈秀才不愿看這種小人得志之狀,便直接回了房。誰知今天中午就見一隊衙差闖進客棧,直接將韓秀才三人抓了要送去官府。
沈秀才本不愿管,但想起臨行時夫子讓他們謹記守望相助的循循教誨,這才跟了上去。
公堂之上,范大人端坐一旁,眼睛死死地盯著吳縣令的一舉一動。吳縣令忍不住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珠,而后一拍驚堂木,勒令開堂并帶人犯上堂。
船老大和船娘子被帶上來時,滿眼都是絕望。他們昨日不止被判了賠償一百兩銀子,進牢房后還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打。他們本以為這是縣令大人的命令,后來聽牢頭和人聊天時才知道,是有人使了銀子,說不讓他們在里面好過。
“姐姐,姐夫!”黃貨郎一見到人,立刻一瘸一拐地往前沖去。
“小弟!”船娘子抬頭一看,眼淚立刻涌了出來,面前的黃貨郎滿臉都是傷,看著竟比他們還嚴重些。
臺下三人哭成一團,范大人見了,冷冷哼了一聲,叫吳縣令心里一緊,忍不住想哀嚎出聲。
吳縣令硬是扯出一抹笑,對范大人說道:“大人放心,此事下官必定秉公辦理,絕不叫老百姓受了委屈。”
“吳大人辦事本官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你的人動作著實慢了些,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怎的還沒把那幾人叫過來?”
“下官御下不嚴,還請大人原諒則個。待此案結了,下官自當好好□□他們!”吳縣令賠著笑,心里懊惱不已,對讓他惹上官司的韓秀才等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吳縣令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是韓秀才他們來了。
“韓某見過吳大人,不知大人傳喚所為何事?”韓秀才彎了彎腰,笑著和吳縣令打了個招呼。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場上可還有一位大人!水師提督范大人在此,還不向大人行禮?”吳縣令大聲罵道。
韓秀才一愣,然后立刻拱手彎腰,朝旁席的范大人恭敬地行了一禮。
“學生拜見提督大人,不知大人駕到,有失禮數,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免禮。既是個讀書人,行事還是要更加周全些的。”范大人抬了抬眼,淡淡地說道。
“學生謹遵大人教誨。”韓秀才嘴里答道,心里卻有些疑惑,他怎么覺得這位提督大人話里有話呢?
“既然人來齊了,便開始吧。”范大人一聲令下,吳縣令自然不敢不從。他一拍驚堂木,按照規矩讓原告先陳述案情。
韓秀才到底是個秀才,口才十分了得,一席話下來,將船老大和船娘子說成了那種手黑心狠之人,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故意和花船合作坑害客人,而后一起分贓。他在講述中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痛斥船老大這種害人行為可能帶來的影響,并且表明自己上當不足掛齒,只要能防止更多人走入陷阱之中,能夠讓他們受懲罰,縱使他犧牲色相以身飼虎也無怨無悔。
他講得大義凜然,滿口之乎者也,一旁的船老大等人根本聽不懂他說了什么東西,待吳縣令問起韓秀才所言是否屬實時,他們就愣愣地點頭。
吳縣令一臉為難地看向范大人,被告之人都直接認罪了,此案哪還有什么冤情?
不等范大人有所反應,一直站在外面的楚辭出聲了,他臉上還有殘余的笑意,是被剛剛韓秀才恬不知恥的話逗笑的。
“縣令大人,在下有話要說。”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門口的楚辭,吳縣令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你又是何人?因何故擾亂公堂?”
“在下乃黃貨郎為他姐姐和姐夫二人請來的訟師,我這里有訴狀一份,還請大人過目。”他從懷里掏出狀紙,遞給了攔在門口的衙差。
吳縣令看了一眼范大人,見他沒有說話,便知這是默許,便讓人將狀紙呈了上來。
看完后,他對攔著楚辭的衙差揮了揮手,示意他將人放進來。
“多謝大人。”
韓秀才待他走近后才認出他來,指著他說:“你……你不是那個姓寇的嗎?你怎么又變成訟師了?”
“我與你只是一面之緣,你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很正常。”楚辭微笑著說完,轉向吳縣令說道,“大人,在下的狀紙上寫的很清楚了,此案大部分責任不在船老大身上,韓秀才本人和那位杜老爺也應承擔一部分。”
“你在胡說些什么!”韓秀才臉都漲紅了,“莫要因你與他們關系好便信口雌黃,大人公正嚴明,定不會聽信你片面之詞。”
楚辭搖了搖頭:“剛剛只有你一個人說時才叫片面之詞,審案自然是兩邊的話都要聽的。你要說的大家剛剛都聽見了,我現在便代我這兩位苦主問閣下幾個問題。一,你說船老大和花船老板合起伙來設計你,那你上花船可是他們綁你上去的?”
“是那花船上的丫頭出言蠱惑,若不然我怎么會上去?”韓秀才冷聲道。
“那么船老大和船娘子可有出言勸你上船?”楚辭又問。
眾目睽睽之下,韓秀才自然不能說謊:“并無,但他們將船停靠在此處任由他們架起木板便已是默許了此事。”
“好,第二個問題,你說船老大和花船老板得了錢財之后分贓,你可是親眼所見?”
“不曾,但這是明擺著的事情。若不是有利可圖,他們怎會任由那些人將船搭靠過來?”韓秀才反問道。
楚辭沒有回答,直接問下一個問題:“第三個問題,你上了花船后是如何被坑害的?”不等韓秀才回避,他又說道:“這個問題很重要,還請韓秀才你不要有所隱瞞,在下當日也在場中。”
韓秀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當日上花船之時,那杜老爺稱船上的一應花銷全部不收銀子,我們便隨意吃喝了些……”
“哦,是吃喝后來又收了銀子嗎?”楚辭明知故問。
韓秀才一臉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不,是后來夜深時,那杜老爺讓侍女送我們回房,她勾引了我,我一時情不自禁,便……第二天早上時,那杜老爺以此為要挾,要我們每人賠償二十兩銀子,還扣押了我的文書!說是銀子到了才還給我!”
“既然是那位花船上的杜老爺要挾你們,你們為何不狀告他呢?”
“我……畢竟是我們有錯在先。但,如果不是船老大故意將船停在那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才是罪魁禍首!”韓秀才恨道。
“你認為自己睡了姑娘有錯,所以甘愿賠償杜老爺二十兩銀子。但你又覺得,如果不是船老大將船停在那里,你就不會犯錯,故對他們記恨在心,你覺得是他們和杜老爺合伙坑害了你,并且之后還會一起分贓,是也不是?”楚辭總結了一下他的話。
韓秀才仔細想了一下,沒發現什么問題,便點了點頭。
楚辭道:“剛剛我問了你許多問題,你都一一作答了。現在你有什么想問他們的嗎?”
韓秀才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問,我便代替你問幾個問題。”楚辭轉向船老大,問道,“船老大,你在這海上行船幾年了?”
“五年了,自我父親死后,便由我撐船出海捕魚,后來碼頭建成了,我才開始做接送的生意。”
“那這花船是何時出現的?”
“大概是……三年之前,那時新的碼頭剛剛建好沒多久,水路好走了不少。我們還沒高興太久,突然有一日,海上就多了那艘大船。他讓我們必須停在一處等他們,如果不從,就不讓我們在兩邊碼頭做生意。有人不肯,被他們派人打斷了腿,我們也是怕了,才會聽他們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們也是受人脅迫的?那么你可有拿花船老板的好處?”
船老大連連擺手:“不不,我們可沒有拿他們的好處,這種昧良心的錢,拿了要遭報應的!”
“你既知此事不妥,為何要眼睜睜地看著客人上那花船?”楚辭表情嚴肅地問道。
船老大嚇了一跳,說道:“我們沒有,每次客人上船之前,我們都悄悄提醒了的,只是有些客人不會聽,我們也不敢說的太明顯。就這位客人,他當日上花船時我也說過的!”
他指著韓秀才叫起來,韓秀才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片刻后又鎮定下來。
原來那天黃貨郎出去后,船娘子就問起了此事,得知黃貨郎因與韓秀才等人有矛盾,只把這事告訴了楚辭二人,還訓斥了他一頓。
待那些丫鬟引著四個書生出來時,船娘子就找了個借口引走她們,船老大便趁機攔住讓他們不要上船去。只可惜韓秀才那時已經被美貌侍女引誘了,只以為船老大要壞他的好事,推開人便走了上去。
如今再提起這事,韓秀才也有理由反駁:“看你遮遮掩掩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欲擒故縱?若你當時將真相說出來,我們哪還會上當?”
楚辭聽后,心里想,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他本以為只有他和常曉二人得到提醒了,想著他們還算情有可原,卻沒想到這些書生被人提醒之后還不心生警惕,真是色迷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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