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紅塵向和菜頭走去的同時，王冬扶起一旁剛從冰中解凍出來，還沒完全清醒的貝貝，把他交給銀霜看護。

    雖然他們對貝貝沒什么敵意，但是這段時間的合作也讓他們確認了貝貝是個感性容易占上風的家伙，他如果看到了和菜頭的事，勢必是要幫和菜頭這名史萊克同僚的。

    而且，貝貝并不知道之前交換生期間和菜頭與霍雨浩、笑紅塵之間的單方面交易。如果他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大家也會很難辦的。

    “好久不見啊，徐和同學。”

    笑紅塵慢悠悠地蹲在和菜頭面前，一副笑瞇瞇的樣子，看起來更像只狐貍了。和菜頭剛從極寒中緩過一點神來，四肢還僵硬不能動，只能趴在地上仰頭看著笑紅塵，這樣的姿勢很容易讓人心生恐懼。

    “你……”他的聲帶也剛剛從冰凍中恢復，運作得十分艱難，“你要做什么？”

    “別這么慌啊。”笑紅塵還好心地給他從地上扶起來，架著他的手臂把他扶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這不是想和當初的同學敘敘舊，大賽的時候沒和你們碰上怪可惜的，現在正好有機會了。近來可好啊？在史萊克繼續享受極限單兵計劃的資源時，有沒有想起我和雨浩呀？”

    和菜頭的眼睛睜大了：“你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說！”

    笑紅塵臉上調笑的神色轉眼就冷了下來。“沒意思。”他說，“好吧，既然你要單刀直入，那我也直接說了。你還記得你是舊皇室的皇子吧，徐和？”

    和菜頭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

    “你們要利用這身份干什么？！”

    “干你日思夜想的事情啊。”笑紅塵俯下身，一雙藍綠異瞳在陰影下倒映著和菜頭那張皺在一起的臉，“你不是做夢都想扳倒徐天然嗎？機會就在眼前，只要你在最關鍵的事情上聽我和雨浩的，我保準讓你怎么爽怎么來。”

    ……

    與此同時，日月帝國皇城。

    徐天然臉色陰沉地坐在書房里，這是他日夜處理政務的地方。一張速報此時正躺在他的書桌上，牛皮紙上的墨跡尚未干透，徐天然的臉色卻要比這墨跡還黑了。

    橘子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雖然她還沒看到這封速報的內容，但是這幾天因為史萊克那時的突襲帶來的各種麻煩事接踵而至，想必這里又是不知道哪里在善后工作上發難了。

    “嘭”地一聲，徐天然猛拍書桌，震得筆硯都抖了三抖。他的聲音透著陰冷：“哼，繼那三國聯合來信后，史萊克居然也來問我要人了……他們還好意思在來信里談論現在的局勢。”

    橘子雙眉微皺，史萊克？處理史萊克的人，她記得是讓邪魂師們……就現在來說，恐怕那些學生們已經死了不少吧。

    這反而讓她感覺反常，如果史萊克方確認自己的學員被這樣屠殺的話，以他們那脾氣，是不會管什么大陸和平，直接派著超級斗羅來炸明都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他們還有心情寫封信來拿大陸局勢要挾徐天然，讓他“盡快釋放學員”。

    橘子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莫非圣靈教沒能把那幫人殺了，而且是一個都沒殺掉？

    按理來說不應該的，那圣靈教主保證了乾坤問情谷能將從帶隊老師到學生中的每一個人都撲殺在其中，再加上還有邪魂師隊伍與鐘離烏親自坐鎮在出口，居然一個人都沒殺掉么？

    除非只有一種可能，史萊克的人不僅逃出去了，而且還是朝日月帝國的方向逃的——也就是說，那些人目前還在境內，并且藏了起來。

    他們只關了其他宗門和學院的人，可沒關史萊克人。

    “橘子，你好像有話想說？”

    徐天然的聲音炸響在橘子耳畔，她連忙回神。想來是她思考得太入神了，露出了一些讓徐天然有所察覺的表情。

    她也沒有什么隱瞞，直接把剛剛想到的分析都對徐天然說了一遍。

    “很有可能。哼，一群老鼠！”徐天然抖了抖衣袖，“還敢跑回明都眼皮底下。不過，橘子，你的分析中，有一點我很在意。”

    “殿下請講。”

    “這么多邪魂師精心策劃的乾坤問情谷計劃，居然連一個史萊克人都沒殺掉，我是不是該問責一些人？”

    橘子眼神一寒。“殿下，現在不是時候，”她說，“您的計劃還很需要圣靈教，如果一切順利，那之后的事情也需要他們幫忙維穩。”

    “我知道。”徐天然搖動輪椅轉過身去，看著窗外的皇宮花園景色，“比起明面上的問責，我更在意的是他們這次行動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橘子當然聽得明白徐天然的話中之意，這是信任危機。畢竟事前吹得那么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出現了這么巨大的變故，很難不讓人多心。

    “他們的暴行，我能忍受，只要他們忠心于我目前的事業就好。但是如果連眼下的事都沒完成，他們就開始做小動作的話，就讓人難以忍受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橘子小心翼翼地提問。

    “和我的人說一聲，這次行動多留個心眼。”說著，徐天然攥緊了椅子扶手，“圣靈教，史萊克……等我殺了那老東西成功登基之后……”

    黎明的第一縷光線照進明都皇城，一個身影快速穿行在林立的各個宮殿之間，他手中握著一塊令牌，于是沒有任何衛兵阻攔。如果不盯著他長久地看，是看不出他皮膚表面淡淡的銀色的。

    這便是霍雨浩的半身了。他在圣靈教的部份找了要為這次刺殺行動養精蓄銳閉關幾天的借口，把自己反鎖進房間里，留了只有赤秋解得開的亡靈法陣。因此，他可以把精神力的重心放在明都這邊的行動上了。

    這邊他算得上是一秒都沒閑著，在安頓好葉骨衣與殷云的去處，和孔老告別后，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了皇宮東邊的側殿：四皇子徐天凌那冷清的宮殿。

    這是答應廖孟凱廖元帥的事情，廖元帥提出了只要他治好四皇子的武魂，那么恐爪魂導師團便愿意在關鍵時刻提供援助。這點霍雨浩也完全能理解，就算要擁立一個新人，但是整片大陸上根深蒂固的血脈觀念難以去除，一個武魂惡性變異的皇子是不可能得到擁護的。

    他拉了拉兜帽，讓清晨的光在臉上投下縱深的陰影。隨后他朝偏殿門口的侍衛舉起那塊之前笑紅塵給他的令牌：

    “我是殿下請的醫生。”

    “稍等，”侍衛說，“我向殿下轉達。”

    不一會兒，徐天凌便來到了庭院門口。霍雨浩還稍微吃了一驚：這位四皇子殿下穿戴整齊，手持一柄燭火，臉色健康，整個人的情況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之前鏡紅塵與笑紅塵描述的那么糟糕。也許是因為看到了轉機，就連吃飯都比往日更香了。

    “您請進。”徐天凌十分尊敬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霍雨浩很早之前就讓笑紅塵和鏡紅塵隔空放出話去，說自己能治好他的武魂問題，想來他也期盼已久了。再加上最近霍雨浩面見廖夢凱再次說出“不久就將見面”這樣的話，徐天凌此時表現的喜悅程度已經算是情緒控制十分優秀的結果了。

    霍雨浩其實能共情他的感受。畢竟，他當年也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自己的武魂要是那個白虎，是不是母親的命運就會沒那么糟……當然現在早已經不這么想了。萬靈之瞳早已和他同生共死無數次。

    如果說他的武魂遭遇還是偶然的結果，那么這位慘遭陷害且直接一落千丈萬劫不復的四皇子殿下，能終日活在仇人屋檐下保全一條命，也算一種能力。

    徐天凌持著燭火在前，霍雨浩一言不發地走在他背后，搖曳的火光讓霍雨浩想起鏡紅塵說的話：他的武魂從太陽變成了毫無用處的蠟燭。夜色下，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四皇子手里這盞燭火明明滅滅。

    二人直到進入殿內都沒有再多言語。徐天然是靠武魂扳倒他的，最警惕的也一定是這個，所以唯有這件事他們甚至都不敢在這個理應全是自己人的正殿內談。誰知道那家伙……會不會用魂導器設什么關鍵詞觸發。

    室內倒是燈火通明。徐天凌走到一扇山水屏風后，似乎在啟動暗門的機關，霍雨浩就在后面安靜等待，拉緊了兜帽。他注意到這扇屏風畫著明斗山脈的景色。

    明斗山脈乃是日月帝國和星羅帝國直接的軍事要地，那附近的各種事務也是非常敏感。且古往今來大小摩擦，那里都是不斷。不知這位皇子在這里立下這扇屏風，究竟是在自我勉勵總有一天能回到堂前，還是只是望著山河傷春悲秋。

    “抱歉，我的條件實在招待您不周。”徐天凌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霍雨浩走過去，暗門已經開啟好了。

    一間寬敞亮堂的茶室出現在他眼中，他用精神探測快速掃了一遍，確認了殿內還有三四個這樣的暗室，且看起來都是在被暗害之后開發的——大概能看得出裝修的時間不算非常久。

    “這都是小事。”霍雨浩微微一笑，“雖然殿下這么說，但是這里依然被收拾得很干凈，想來您等待這一天也很久了吧。”

    徐天凌主動提起茶壺，給桌上的兩只陶瓷茶杯倒茶：“不瞞您說，我的確期待，卻又不敢期待。這份希望太過沉重，唯恐是黃粱一夢啊。”

    霍雨浩看著眼前散發著熱氣的茶水，一股淡淡的清香鉆進他的鼻腔。“會這么想倒也是正常。”他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忙別的事，殿下您應該也知道大賽期間情況十分復雜，我與笑大哥又代表宗門和學院出戰，導致只給了您這么讓人期待的消息，卻一直沒能兌現它。”

    霍雨浩這番話和這個對笑紅塵的稱呼，相當于是對這位皇子直接攤出了身份。這種時候，他覺得直接挑明了讓徐天凌知道是誰在幫他是比較好的選擇——這也是紅塵爺孫二人接觸下來覺得這位四皇子的確可用之后，霍雨浩才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這也都是小事。”徐天凌立刻說，“現在并不晚，甚至可以說時機正好。”

    霍雨浩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茶杯沿。看來徐天凌也聽到了外面的風聲，說不定還進行了盡力而為的調查。笑紅塵與霍雨浩提過一嘴，這四皇子殿內的侍從雖少，但只要是能邁進室內的，都是對徐天凌忠心無二的，而且修為都在五環以上。

    聽起來還不錯，只不過霍雨浩已在大賽開幕式上就探查過徐天然了，那家伙至少是八環以上，身邊又有一批封號斗羅和九級魂導師心腹，就目前來說遠遠不能碰瓷。

    “時機正好。”霍雨浩慢慢地重復了一遍他的話，“的確如此，殿下，沒有比這更好的出場時機了。不過，想要趁這時候下場的人，遠遠不止殿下一個，現在明都可謂暗流涌動，內憂外患，有些嗅覺的人都想趁此機會分點什么去……”

    他瞇起眼，銀色的光芒在有形有質的精神力構成的眼底旋轉：“我也是啊。”

    徐天凌聽得懂他話里的話：“這本來就要給您許多報酬，只不過我的確一直苦于不知道您需要怎樣的東西。既然談到了這一點，我也就開門見山地問，您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就這件事來說，只要是我可以給出的報酬，我都會支付。”

    “其實我要得也不太多就是了。”霍雨浩停下來，抿了口茶才繼續說，“而且，這件事是個長線作戰，我想要的所有條件，殿下一時半會兒可能不能全部滿足。不過，我這兒肯定是支持賒賬的。先來付一點小小的定金吧。”

    “您要什么？”

    霍雨浩狡黠地眨眨眼：“明都皇城的地圖。”

    徐天凌微微一愣，旋即展開一個禮貌的笑容：“您這第一份報酬價值就不低啊。定金是這個價格，看來我欠您的賬要不小了。”

    “這么說殿下是愿意支付了？”

    “只能支付一部分，畢竟我已許久沒出宮殿，與這邊離得最遠的地方，可能后面翻修過我卻不知道。”

    霍雨浩心底也暗暗吃了一驚，他其實根本沒想到徐天凌會答應，所以來之前就在心底準備好了另外兩個折中的備選。皇宮地圖這東西就是他用來拔高報價，好拉扯后面兩個選項的。

    “稍微有些驚訝啊。”霍雨浩看著他的眼睛，“你就不怕我其實是斗羅三國的間諜，拿你當做工具打倒徐天然之后立刻架空你，讓你一登基就變成傀儡皇帝，最后導致整個日月帝國覆滅嗎？說難聽些，我比你手下能用的所有人都強哦。”

    “您進來我就感覺到了。”徐天凌不慌不忙，“我已是廢武魂了，感覺不準，但您至少也得是八環魂斗羅，這樣的人已經算得上是戰略資源了，我不可能調得動。”

    “也同理，如果您真的是斗羅三國派來的八環魂斗羅——就算是他們應該也重視這個修為的魂師的，您完全沒有必要……繞這么大個圈子費心盡力來用我對付徐天然。”

    “就連我的情報，如果不是很多年前的皇室成員或親信，應該都不知道吧？而且你還與明德堂有這么密切的合作。如果您是間諜叛徒，那為您和笑公子搭線的紅塵堂主也要同罪了。”

    “紅塵堂主……可是最怕這個的人啊。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也喝了一口茶，“就連我當年失勢的具體傳聞，恐怕也是紅塵堂主帶給您的吧？”

    “看來找殿下合作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您其實很聰明也很冷靜。”霍雨浩慢慢脫下兜帽來，露出他烏色的頭發，“那么殿下不妨再猜猜我要地圖做什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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