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公司員工假期歸來，互相道著問候，辦公室里嬉笑一片，林偉雄還沒到，前臺小晴收拾著他的辦公室，等老板正式開工。

        王秋風已經到了千祥的辦公大樓前，望了望八樓的窗戶，第一個便是林偉雄辦公室的窗口，不知道他有沒有到，理了理自己的儀容，朝入口走去。

        “你說今年老板會不會把你提拔上去？”嚴青拿著文件走到秦浩的辦公桌前。

        “去年客戶答謝宴會上你又不是沒看見，王大總監拿下那么一個大單，你說老板會不再請她回來？”秦浩忙著手里的準備工作，說道。

        “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老板究竟為什么把她給開了。”嚴青說著。

        “為什么？呵呵，要我說，”秦浩看看周圍，站起身來貼近嚴青耳邊說道：“要我說，為了一個情字唄。”

        “啊？不會吧，你可別瞎說啊，他倆？老板娘剛沒，他倆就？”嚴青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

        “我猜，十有八九是為這個，要不然也不會無緣無故就趕她走啊。”秦浩坐了下來，打開文件夾。

        “說什么呢你倆？哈哈。”王秋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到了他倆身后，嚇了倆小伙子一跳。

        “哎喲！王總監！你可回來了，我說什么來著，今天王總監肯定不會遲到。”嚴青替自己捏了一把汗，“那什么，秦浩，你們頭兒回來了，你也不去迎接一下。”說著，朝秦浩使了下眼色。

        “我們總監可不喜歡這一套，我這不正準備文件等她回來匯報嘛。”秦浩機靈地接過話。

        “行了你倆，一天到晚沒個正形，我的辦公室還給我留著的吧？”王秋風故意問道。

        “瞧總監說的，壓根也沒人敢占啊。”秦浩站起身來，走出格子間要帶王秋風過去。

        “哎？秦浩，同樂的單子你那邊處理得怎么樣了，嚴青，他們的貨準備好了嗎？”王秋風問著兩人。

        “備貨差不多了，年前沒到位的，各個供應商那里現在也都可以隨時提貨。”秦浩回答道。

        “瞧，還沒怎么著呢，你就開始搶功了？”嚴青調侃著秦浩。

        “你倆都有功，你呀，把貨給我盯緊了，出了問題我可找你。”王秋風替秦浩擋著嚴青的調侃。

        秦浩跟著王秋風去往她的辦公室，路上，迎頭碰上剛剛進來的華利明。

        “喲，王總監？”華利明打著招呼，臉上有明顯的倦意。

        “華總監，新年好啊。”王秋風回應道。

        “今天來上班啊？”華利明好奇地問道。

        “你說呢？不上班還能干什么。”王秋風眼神里透著明知故問的嫌棄。

        “過年也沒找你敘敘舊，過完年一見面還真有點生疏啊。”華利明慣常的輕浮表情躍然臉上。

        “咱倆老熟人敘什么舊，倒是怕耽誤華總監跟別人敘舊，才沒敢找你喝酒來著。”一整個新年假期華利明都沒來打擾自己，王秋風也能猜到他在忙什么。

        “瞧你說的，我可沒那么好的人緣，比不得王總監左右逢源，輕輕松松就能拿下這么大單子，把自己又送回來公司。”華利明故意激將。

        “呵，要不說老板識人呢，把我招了進來，我就不如他，我要有他的本事，也不用聽你在這說這些淡話了。”王秋風輕蔑地看著華利明。

        “王總監有火氣啊，過年怕是吃辣的吃多了吧。”華利明揶揄道。

        “總監，咱們趕緊進去吧，商量商量一會老板來了匯報的事。”秦浩看兩人針鋒相對，趕緊解圍。

        王秋風瞪了華利明一眼，轉身跟秦浩繼續走向自己辦公室。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后，王秋風潛意識里就刻意想抹掉跟華利明的關系，這對她和林偉雄的將來來說，是最大的潛在威脅，她對自己利用華利明的孩子沒有一點愧意，因為這也是她的孩子，再說，她又怎么會把自己和孩子托付給這么一個男人呢，那自己豈不是要重蹈母親的后轍？況且，華利明也不會真的想跟她雙宿雙飛，她只不過是這一段糊涂姻緣里的糊涂人，稀里糊涂有了結果就這么結合到一起，對她來說，才是糊涂到底的事。

        上午，林偉雄沒來公司，他帶著岳母，保姆陳榮華，還有兩個孩子去醫院例行檢查。

        心內科診室，林偉雄和莫母抱著兩個孩子，保姆陳榮華站在一旁，面前正在看超聲圖的趙醫生緊鎖眉頭。

        “小的恢復得不錯，主動脈導管已經基本閉合了，只是老大，情況不是很好。”趙醫生緩緩說道。

        林偉雄不是很明白，追問道：“醫生，那還得多久才能好，之前孩子剛出院時，產科的王醫生也說過這個問題。”

        “奧，這個不用太擔心，孩子剛出生，很多都有這種情況，最晚到一歲自動閉合的也有，后面需要繼續復查診斷。”趙醫生說完，放下手里的超聲圖，看向林偉雄和莫母，“現在最要緊的是孩子可能有肺動脈高壓的問題。”

        “什么？”林偉雄抱著林白，更覺得忐忑。

        “很多動脈導管未閉合都是單獨存在，但是老大的情況比較復雜，導管未閉的問題后面可能會自愈，還有本身的房間隔缺損，也完全可以做封堵，但是我們檢查發現，她的肺動脈壓力數值比較高，怕一時不能這么處理，三種情況疊加起來，治療起來就會比較困難。”醫生解釋道。

        “那到底有沒有辦法治療？”莫母在一邊問道。

        “大姐，您先別急，后面還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確認，現在孩子還太弱，三個月后，等導管閉合的問題自愈了，咱們再進行右心導管檢查，才能決定能不能手術根除。”醫生安撫著莫母，自己心里也有些擔心。

        林偉雄聽著醫生的解釋，雖然事情的發展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已經肯定情況的復雜和危險程度，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傾盡全力保住孩子。

        “先讓孩子服用□□和卡普托利來穩定肺動脈的壓力，后面定期復查，注意觀察孩子的體表和身體反應，及時跟醫院保持溝通，咱們都仔細點，相信孩子的情況會逐漸好轉，最好不用等到手術治療那天。”李醫生耐心地紓解兩人的情緒。

        旁邊的陳榮花聽著，不明就里，但是看著林偉雄和莫母的表情，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這段時間下來，她幾乎已經把兩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不論是因為工作盡職，還是天性善良使然，都注定以后兩個孩子的未來要慢慢影響到她。

        檢查結束后，莫母和陳榮花抱著孩子等在走廊里，林偉雄跟護士去拿藥。

        “嬸子，您可別太操心了，倆孩子不會有啥的，醫生不也說了咱小雪好著呢嘛，他倆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咱們林白也不會有啥大毛病的。”陳榮花哄著懷里睜著眼睛張望的林雪，勸著旁邊的莫母。

        “榮花，上次你說你的倆孩子幾歲了？”莫母拍著懷里林白的后背，林白看著精神有些倦怠。

        “啊，大小子都十五了，二小子也快三歲了。”陳榮花說道，不知道莫母怎么問起這個。

        “咱們農村人壯實，好生養，也讓兩個孩子借借你的氣兒，以后能少些災病。”莫母低頭看著懷里的林白，幽幽說道。

        “嬸子，你不知道，俺生俺們老二時，也遭了罪了，他是屁股先出來的，哎呀，俺滴娘啊，可把俺婆婆嚇壞了，還以為要出大事了呀！幸好老天爺保佑咱，還是給生下來了，咱們女人生孩子啊，可不是又活一回！”陳榮花輕輕咬了一下林雪伸出的小手指，透著母親才有的慈愛。

        看著面前憨厚粗糙的陳榮花，莫母突然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干凈氣質，這種干凈不是社會的身份決定的，恰恰跟社會的身份沒有聯系，而是一種具體到每個人身上，因為不同的生活經歷和命運流轉而淬煉出來的光芒，此刻，陳榮花不再是一個粗鄙的農村婦人，而是一個煥發著圣潔光彩的母親。

        “瞧咱林白干凈的，長大給你二哥當媳婦兒吧，把他的福氣過給你點，你以后就不用這么遭罪了。”陳榮花看著莫母懷里的林白，開著玩笑，心里想著自己遠方的小兒子。

        莫母聽著，不覺笑了笑，是啊，要是人真的能把自己的好運帶給關心的人，那世間的哀怨與悲傷就不會這么多了。

        “媽，都辦好了，咱們回去吧。”林偉雄走了過來，接過莫母懷里的林白。

        “好，榮花，咱們走吧。”莫母叫了身邊的陳榮花，跟著女婿林偉雄一起走出醫院大樓。

        中午，千祥員工都外出吃飯去了，王秋風還在處理手里的工作，早上張副總通知大家林偉雄下午才回來，讓她本來堅決的心情又開始松動，她不知道該怎么把母親的要求說出口，一向主動的王秋風在這件事上，一直想等著林偉雄來安排后面的事情，但是母親的急不可耐已經逼著她不得不主動跟林偉雄攤牌，現在，她準備好的思路又因為林偉雄上午的缺席變得紛亂。正在王秋風心有旁騖地看著資料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響了起來。

        “進來。”王秋風抬起頭說道。

        華利明掂著盒飯走了進來，“王總監這么勤快，連飯都不吃了？”說著走向王秋風，把盒飯放到了她的面前。

        王秋風倒向椅背，抬頭端詳著面前的華利明，“一個假期不見，華總監憔悴了不少啊，夜夜春宵最傷元氣了，你可悠著點。”

        “哈哈哈，我說，你這是吃醋了？”華利明輕佻地斜視著王秋風。

        “少在著惡心我了，吃你的哪門子醋？”王秋風不耐煩地回道。

        “我怎么覺得咱們不像老情人，倒像是冤家呢。”華利明雙手撐在桌子邊，挑起眉毛盯著王秋風。

        “你少在這放屁！咱們現在算哪門子情人，你以后最好搞清楚了，別把我跟你再攪和在一起。”王秋風把手里的筆扔到桌子上，瞪著華利明。

        “呵呵，我倒是覺得你跟老板現在越來越像情人了，你瞧去年客戶晚宴上，你都被有些客戶誤認成老板娘了，你說是他們眼拙還是你們的關系太不一般了？連外人都看出來了。”華利明雙手插在褲兜里，在桌子前踱著步。

        “你到底來干嘛？”王秋風看著華利明，已經徹底忍受不了他的冷嘲熱諷。

        “不干嘛，這不給你送點吃的，關心關心你啊，怕你以后真跟我生疏了。”華利明停了下來，對王秋風說道。

        “那我謝謝你了，沒事忙你的去吧。”王秋風撥開面前的盒飯，重新翻看著資料。

        華利明看著眼前冷淡的王秋風，覺得沒有繼續纏斗下去的理由了，本來自己跟林小蘭的事已經讓他分身乏術，王秋風這邊跟林偉雄也風影綽綽，倒不如由得她去，大家各自心安自在，現在對他來說，林小蘭那兒才是更大的誘惑。

        看了看王秋風，華利明笑了笑，“那王總監別忘了吃飯，以后你要再這樣，心疼的可就不止我一人了。”說完，便轉身走出了王秋風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王秋風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盒飯，嘔吐的欲望涌了上來，趕緊打開塑料袋，吐在了里面，污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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