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倉兜坳(5)
這廂,駱荀越走、腳步越虛浮,唐念依見時機成熟,湊上前去與他并行,“少俠?”
駱荀低頭,眼含濁氣,已然辨別不清唐念依的模樣。
“駱荀?”她挽住了他的臂彎,輕聲喚他。
駱荀卸了些力,微微倚著她,悄聲應答道,“嗯!
瞧著這萬般乖順的模樣,唐念依竟生出幾分憐惜來。
她卷著緞袖,手舉到駱荀額前,拂去他面上的薄汗。
似是家妻怨丈夫多飲的口吻,又帶著點心疼,“怎么就喝了如此多,不知節制!
說的倒好聽,可大部分的酒盞都是唐念依幫著斟滿的。
“你是?”駱荀眨眨眼,似是想將她看得更通透些。
長睫大眼,竟露出幾分天真之色。
今夜,黃道師拿到案面上的都是好酒,如今他這般湊近,帶起一陣酒香。
“我是念依啊!
唐念依推開間被閑置的靜室,領著駱荀緩步入內,又叮囑他莫被門檻絆倒。
“念依?”駱荀也未撇開她,只是被她一路扶到了靜室的床榻上。
“對,念依。”唐念依托著他的后腦,柔柔哄道,“小心木架。”
待他躺好,唐念依撩開他額間的散發,靠近嗅了嗅,隨后準備起身離去。
手被臥榻上之人驀然擒住,他喃喃喚道,“念依!
唐念依暗想,這藥效未免太生猛了些。只當他會神情恍惚,駱荀怎么連性子都變了。
“奴家去為少俠打水凈面。”唐念依將駱荀往床榻里推了推,在他耳畔道,“躺一會兒,奴家片刻就回。”
唐念依取了熱湯,卻尋不到毛巾,索性將自己的帕子浸入水中。
一套忙完,再看床上的駱荀,已是呼吸綿長、沉沉欲睡。
月色入室,瑩瑩光降下,若煙嵐、似輕紗,不知其中溫涼。
她輕靠在床架邊,捏著帕子拂過他分明的五官。
平日里,駱荀多半是嚴肅疏離的模樣,一張臉總是繃著;現下端詳,他面相與尋常俠士頗為不同,臥蠶伏面,瓊鼻微挺,劍眉稍展、唇角輕舒。
五官精巧,幾分幼態,毫不顯怒色,十分可愛。
怪不得茶棚中的農夫將他看做秀才,確有幾分書卷氣。
思及駱荀在林中對她發怒時的模樣,不由地輕笑出聲。駱荀那通斥責,唐念依本就沒太當回事,如今的三分氣也消彌殆盡。
美人此夜這般任她施為,唐念依忍不住用帕子在這臉上來回擦拭,直至水汽轉涼。
不知明日起身,這人會如何憤恨,怕是連話都罵不出聲,只欲食她之肉、啖她之血。
恨就恨吧,不多他一個。
往后,他還會更恨她。
將帕子扔入水盆,反鎖靜室;近榻,解下臥床兩側的帷幔。
唐念依抽了腰繩,褪去外裳,只著里衣上榻。
思來想去,她都脫了,不脫駱荀,說不過去。
駱荀醉得緊,重得要命,翻個身都得花好大力氣。
光是解下腰帶與長劍都廢了她許久,好不容易剝了外搭,又怕將他折騰狠了會醒。
耐心用盡,最終,唐念依虛伏在駱荀之上,隨手撕開他的里衣。
從百年前起,唐念依通身上下就都是涼的。可身下之人卻那般滾燙,將她那指尖也染上溫度。
清酒下肚,人人醉酒發作的時辰各不相同。
駱荀的醉熱來得比她那藥效更慢些,現下又乍出一身薄汗,特別是鼻尖上那層水珠,越匯越寬。
既然要做戲,便要做得狠絕一些。
玉石般的手伸入自己的里衣中,抽解開水紅色的細線。
折騰片晌,唐念依拎出一團薄布,復又展開,蓋在駱荀的面上,撫去他酒后冒出的虛汗。
暗香襲面——
這汗怎么也擦不干,反而越發越多,只聽他似乎嘟囔兩聲,兩頰嫣紅。
真做春夢了不成?
這夢會是跟誰呢。
唐念依貼近去聽,只知他呼吸變得急促,嘴里都是些推拒之詞,卻也端著禮數,皆為敬語。
呵,唐念依輕笑一聲,似是在嘲諷自己。
短短幾日,駱荀對她都是毫不客氣,此番被藥倒在她身下,夢里的人卻斷不可能是她。
會是誰
他心心念念的師妹駱美寧?
好個癡情的兒郎,夢里還堅守本色。
那小師妹若對你有意,又怎會一逃再逃,讓你攆著追一路?
只覺得被打了臉,唐念依本想著就此睡去,此刻報復心再起。
這么俊的一張臉,不占些便宜,簡直說不過去。
兩指揭開蓋在他面上的小衣,唐念依緩緩傾身,欲咬上他那薄唇。
霎時,駱荀雙目兀然睜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擒住了她纖細的頸脖。
他自喉中沖出聲怒吼,“你究竟想做什么。俊
見他面頰依然緋紅一片,兩只眼瞪得溜圓,卻也是清澈的。
他急促地喘著大氣,胸口劇烈起伏。
唐念依滿臉受驚模樣,掙脫駱荀的鉗制,退至床尾,“少、少俠,你沒醉?”
駱荀剛想斥責,卻見她未著胸衣,只是將將搭了輕薄外敞的里衫,連腰繩都沒系。
“成何體統!”面紅耳赤,駱荀只覺他臉上能蒸飯,催促道,“快把衣裳穿好。”
駱荀坐在床鋪一側,上半身直起,里衣在方才就被唐念依撕了個稀碎。
唐念依虛坐在他腳踝處,攏了攏胸前敞開的衣襟,伸手去撿他腰腹上搭著的那小件水色兜衣。
指尖劃過皮肉,同樣之處復又被水色細繩輕撩,駱荀頭皮陣陣發麻。
他咬著牙,不敢直視唐念依,又急急抽出雙腳,從床榻上猛地彈起,才發現胸前涼颼颼一片。
唐念依是高興的,駱荀陪她耐心演了半晌,若是真厭棄她,又怎會忍著讓她在他頭上作威作福?她去取水前,竟然還伸手留她。
裝醉,分明是知她下藥,又不好意思戳穿。
還假惺惺地推拒,她悄悄勾了唇,一不做二不休,便去拉駱荀的衣袖。
“少駱荀,你要了奴家吧。”她刻意抖著聲兒,朝駱荀貼去,“奴家不愿做那程時茂養在院里的雀兒,也不愿委身于黃道師,奴家對少俠一見傾心,就算是露水姻緣也好!
駱荀反手一推,將她置于榻上的軟褥之中,“你這妖婦,莫要誆騙于我!”
“奴、奴家沒有騙你。”唐念依擠出兩滴清淚。
方才的一番動作,里衣已滑落至上臂,露出鎖骨分明、肌膚透白,添上散亂的發髻、泫然欲泣的情態,竟似駱荀強迫于她一般。
駱荀握緊了拳,“還在說謊——你,究竟意欲何為?”
唐念依支身,朝前爬了兩步,伸出脖子,將臉遞到駱荀面前,“少俠若執意認為奴家是在說謊,那就賜奴家一劍!
駱荀立在屋中,一動不動。
唐念依見他如此,伸手去抽掛在床畔的斬縛。
長劍被拔出小半,劍柄上的柔荑卻被駱荀一把握住。
他盯著她那雙深墨色瞳,一字一頓道,“不、許、鬧!說、實、話!
目光角逐間,駱荀敗了。
他硬掰開唐念依貼在劍柄上的五指,將斬縛扔得遠了些。
“酒中之藥,從何處而來?”駱荀發現,跟此女打交道,不可動氣。
因為這氣,生不完也消不盡。
唐念依仍不肯把衣物穿好,駱荀索性破罐破摔,將自己的外塔蓋在她身上,狠狠瞪她兩眼。
唐念依有意將玄色衣領撩起,蓋在鼻尖,輕嗅其上殘存的駱荀味道。
駱荀全都看在眼里。
“那酒中的藥是奴家從程時茂身上搜出來的,他本想下在奴家飲水的杯中”怯怯看了駱荀一眼,她曉得,凡事有度,過猶不及。
“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奴家深知這理,是奴家錯了!
還有幾分可信,駱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聽她道,“奈何少俠美色當前,奴家把持不住,就、就成這般了。”
美色當前、把持不。
只當是哪個愛喝花酒的浪蕩子嘴中會說的話,她竟講得面不改色、從容自得,真乃奇葩。
駱荀扶額。
唐念依又去拉駱荀的手,“少俠,你看看奴家。長得極美,身段也不差,配您不委屈吧?”
嘆了口氣,駱荀終平復下心情,撇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這個理。”
“那是什么理,”唐念依覺著駱荀很奇妙,他對她,決計說不上厭惡,“少俠果然是喜歡駱姑娘。”
唐念依覺得自己真當得上“妖女”二字。
若是駱荀真對駱美寧有意,還恪守本分,她說不準會坦誠相待,道出真相;
可若駱荀心中有佳人,卻仍為美色動心,她則會狠狠地唾棄這位少俠,將他徹底踩在腳下。
喜歡駱美寧,今夜還演她?
未待駱荀答話,她冷硬道,“奴家知道了。”
“你也莫氣,”分明是自己吃虧,反而該他妥協。
駱荀只當是在行俠仗義,“姑娘若不想與黃道師那假道同流,在下幫姑娘尋一處清凈村落住下。你換副打扮、少些張揚,躲過這陣就好了!
“那你將奴家看了個精光,這該怎么說?”
駱荀思來想去,說的是今夜?還是那夜河中沐浴?
唐念依確是個貌美女子,可她本就不屬于江湖,又有些說不出的嬌縱,他與她,是兩個世界。
“在下記得唐小姐說過,行走江湖之人不拘小節,這些事姑娘不說、在下不說,自然不會有人知道!
“你我二人在這靜室同處,黃道師能不知道?”唐念依反問。
駱荀啞然,他們尚在假道的觀中,著實難辦。
唐念依冷笑一聲,仿佛故意氣他,“多大點兒事,黃道師與奴家有諾在先,就算奴家曾委身給程家時茂郎,他也愿將奴家養在觀中。此時一看,他與少俠相比,倒是多了幾分男兒氣概。”
一時冷寂,二人無言。
駱荀只覺得方才心中所念的‘嬌縱’二字,著實配她。
(https://www.dzxsw.cc/book/15650860/3134371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