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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百萬貫


王安石宅邸的小書房里,  當朝宰相王安石正在會見上京詣闕的秦鳳路經略王韶。

        王韶是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他與王安石都是江西人,也同是進士出身,  但官運不及王安石亨通,  自身經歷也頗為傳奇——

        他是嘉祐二年中的進士,任官的經歷卻并不順利,  只出任了新安主簿等小官,再加上考制科失敗,干脆棄官不做,  轉而游歷陜西一帶,對當地的風土人情了如指掌。

        在熙寧元年,  新帝登基之后,王韶向官家趙頊獻上《平戎策》三篇,  提出“熙河開邊”方略,  旨在收復河湟,招撫羌人,孤立黨項,  因而得到了官家的信重。

        而王安石身為宰相,  也對河湟拓邊之舉一力支持。

        可以說,  王韶就是王安石變法在軍事方面的同盟。

        今次王韶上京詣闕,  少不得要來拜見王安石,  商討陜西邊事。王安石也有不少關于“青苗法”、“保甲法”等新法推行的問題想要詢問王韶。

        再加上王安石嫁女,  王韶少不了要道一聲“恭喜”,并且討一杯水酒喝。

        此刻兩人相對,  坐在王安石府上的小書房中,  都是日常冠戴。

        王韶常年在西北,  飽經風霜,  人看起來便是黑瘦黑瘦的,但是眼神銳利,非常精神。他此刻穿著一身宋人時常穿著的道袍——這道袍正是陜西路近年來流行的吉貝布裁制的。

        可巧王安石身上也是一件吉貝布的圓領襕衫。

        吉貝布的這股“潮流”,不僅僅是在陜西,也火到了汴京來。

        王安石夫人得了幾匹吉貝布之后,覺得手感舒適,便做主給丈夫裁成了日常穿的家居服。

        可笑這王安石,身為當朝宰輔,對吃穿這等小事從不用心,但是身上衣服穿起來舒服還是不舒服,他還是有點感覺的。因此堂堂宰相,閑時居家會客便也喜歡穿吉貝布裁成的布袍。

        坐在王安石下首聽兩人談話的,還有一名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穿著一身綢衫,五官俊朗,一對劍眉掃入鬢角,臉色卻頗為蒼白,時不時會別過頭去,輕輕咳嗽兩聲。

        這名青年便是王安石的長子王雱,素來有神童之稱,治平四年便中了進士。如今已入經義局,輔助父親編撰《三經新義》,為王安石推行變法提供“理論”支持。

        今日王安石嫁女,王韶與王雱等人都見到了明遠送的那幅衛夫人法帖,當時都很震驚,紛紛稱贊王安石的新女婿交游廣闊,認得的朋友出手闊綽而得體。

        然而現在談論起來,王韶最關心的,卻是軍器監的事。

        “今日剛好遇見曾令綽,得知他如今判軍器監,與他聊了幾句,竟聽說軍器監丞換了個橫渠弟子。”王韶口中的“曾令綽”乃是王安石前一任宰輔曾公亮之子,曾孝寬。

        王安石知道這件事,微微頷首。

        倒是王雱在旁插話相詢:“橫渠弟子?陜西張載的弟子?”

        王雱年少才高,父親王安石又是經學大家,因此他從來不將這種“外地的小學派”放在眼里,因此直呼“陜西張載”之名,惹得王安石掃了兒子一眼。

        王韶卻平平靜靜的,一點兒也不計較王雱的態度。

        “那名弟子剛好是種家子弟,種老令公之孫,種諤親侄。剛從武官轉了文職,便入了軍器監做監丞。”

        王雱這才一挑眉,流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大宋朝向來抑武重文,但王雱本人自認為已經走在了士大夫的前列,反倒是對精通軍事的武將更敬重些。

        “近日他向曾令綽提了好些頗有見地的意見……”

        王韶就像是說閑話一樣,將種建中提的幾項改革軍器制造的舉措都說了。

        “種家子弟,陡然從武職換到文職,又得了一項新差遣,有些干勁,也是常事。”

        王安石聽著覺得挺有趣,隨口評價。

        “他提出的那個‘外包’,朝中也并不是沒有先例,只不過不是這個名字。曾令綽要是也覺得好,就讓他們商量出一個條例出來,先撿一些民間常見的,弓、箭、繩索……嘗試一二。”

        “至于專設‘研發司’……這也不過是多設一個司局,不見得有這必要。”

        王韶見這些建議并未完全打動王安石,連忙補充一句:“但是曾令綽又提了一句,那橫渠弟子說,這些都暗合張橫渠的學說,這些舉措的終極目標都是提升‘生產力’。”

        “生產力”的概念一拋出來,王安石和王雱都不淡定了。

        熙寧二年,王安石在著手推行新法之前,曾經與司馬光有過一次著名的辯論。

        司馬光是王安石昔日好友,然而政見不同之際,司馬光也照樣嚴詞攻擊王安石的施政舉措,指王安石是“與民爭利”。

        而王安石的回擊是說他的做法能夠“不加賦而國用足”——這個回答卻經不起深思:為什么不加賦就能國用足呢?

        張橫渠的學派率先提出“發展生產力”的口號,提出三代以來,生產力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能以有限規模的土地養活更多的人口。

        以此類推,只要生產力繼續提升,那么“不加賦而國用足”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因此張載提出的新理論,比起王雱主持編撰的《三經新義》來,恐怕更契合王安石這次變法的主旨,也更能令官家接受。

        王雱頓時不服氣地開口:“大人……”

        “元澤!”

        王安石也是一聲輕輕的呵斥,止住愛子說出什么更加傲慢的話,尤其還當著王韶的面——王韶充其量只是政治盟友,與王安石的私交卻并不深厚。

        王韶卻對此視若無睹,淡淡笑道:“說起來,今日介甫嫁女,出手送了一份厚禮的那位,聽說也是橫渠弟子吧。”

        這樣一說,王安石與王雱的注意力頓時轉了過來。

        “是,能收藏這樣一幅衛夫人的真跡,元度與二娘真是好福氣。”

        說起來,王雱對妹妹妹夫的“好運”還挺羨慕的。

        王安石卻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從不關心婚禮禮品這等小事,此刻聽王雱一說,頓時又念叨起這個名字。

        “明遠啊……”

        王韶頓時加了一把柴:“韶這次上京詣闕,經過鳳翔府時與張橫渠見了一面,橫渠先生為人敦厚,并不掩其弟子之功,直言這‘生產力’理論,是其弟子明遠從‘橫渠學說’中歸納得出。”

        王韶將他在鳳翔府橫渠書院的所見所聞盡數告訴了王安石,最后還補充了一句。

        “韶于鳳翔張子厚處,還看到了明遠所答的幾張課業卷子,此子的文章,內容詳實,言之有物,又引經據典,旁征博引。可見此子所學甚是扎實。”

        王安石最早聽說明遠這人,是從薛向的書信里,得知明遠以“仿單”和童謠的形式在陜西路宣揚“青苗法”。他也看過明遠所寫關于新法推行過程中種種弊病的文章,明遠的學識水平如何,王安石自也清楚。

        再后來,司馬光與橫渠弟子當面辯論的“軼事”也已經從陜西傳到了京中。王安石等人都聽說了。

        京中有人笑司馬光竟被一小兒一言駁倒的,也有人為司馬光辯護,說聞名天下的司馬大學士故意相讓,否則怎可能說不過張橫渠門下一名少年。

        甚至有人說,這件“軼事”,也已經傳入宮禁,傳到了官家的耳朵里。

        王安石此刻聽王韶提起,頓時拋去了當初看到明遠直言弊病時的不快,拈須頷首道:“此子確實有些不同。”

        王雱爭強好勝心重,聽父親和王韶都夸獎明遠,心里已是不大舒服,想要開口插嘴。

        誰知王韶卻與王安石對視一眼,突然異口同聲地道:“只是怎么這么能花錢的?”

        明遠,這少年……也太能花錢了吧!

        按王韶所說,橫渠書院正在進行的“井田”實驗,就是在明家買下的土地上實施的。

        而明遠到了汴京城中,一出手,又將這樣貴重的賀禮贈給了王安石的女婿。

        王韶便問:“介甫可是已經見過明遠了?”

        王安石卻斷然搖頭:“沒有……”

        王雱從旁補充:“小侄今天也問過,那明遠雖然送了這么一份厚禮,他卻沒有親自來過府道賀。”

        這下王韶與王安石都有些面面相覷。

        俗語說: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多少人想方設法、花樣百出地向王安石送禮,為的就是能見這位宰輔一面。

        誰知明遠禮送了,人卻不來。

        王安石原本已覺得見不見明遠無所謂的,現在又突然感到很可惜。

        心高氣傲的王雱想通了這一茬,更是差點氣歪了鼻子:“不會是看不起咱們臨川王家吧!”

        待王韶告辭之后,王安石轉向兒子:“張橫渠門下對于經義的詮釋,對此次變法,乃至國家大計都是極大的支持。”

        陜西張載的學派,竟然能轉而支持新法,這是王安石絕沒想到的。

        要知道,張載的弟弟張戩正是因為反對新法,在朝堂上與王安石起了沖突,才會貶官出外的。

        “雱兒,這件事就交給你吧。你在汴京城中也算是交游廣闊,便去結交一下那明遠,以你的眼光,來看看這人究竟如何。”

        王雱自負聰明,時常自夸自己看人極準,所以王安石才交給他這個任務。

        而王大衙內在汴京地面上確實人緣不錯,朋友眾多,打聽起一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并不是什么難事。

        很快,他就得知,這明遠剛剛在城南賃了一座占地頗廣的院子,開了一家刻印坊,說是要刻印書籍。前一陣子據說還為蘇軾站過臺,在大相國寺安排了“簽名售書”,售蘇軾的書。

        王雱頓時滿心的不樂意——要知道蘇軾那可是妥妥的舊黨,曾經不止一次上書天子,指責新法“擾民”。

        明遠既然幫助陜西路推行“青苗法”,那就是站著新黨一邊;可是現在又結交蘇軾。

        首鼠兩端的小人!

        王雱心中頓時生出大大的不滿。

        但他也實在是無法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想要見識見識明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于是,這位王大衙內特地撿了一個旬休的日子,打聽了明遠人在城南刻印坊中,便換了一身便服前去拜訪。

        他一到刻印坊,忍不住便被這座作坊的規模感到驚嘆——這是將三座比鄰而居的民居院落相互打通,形成了一個三進的大型院落。

        王雱抵達刻印坊門外時,就已經能聽見院墻內腳步聲匆匆,不斷有語聲響起,人們在相互交談,其中又夾雜著叮叮當當器物敲擊的聲音……整座刻印坊聽起來是一派生氣勃勃。

        王雱自己就沒少和刻印的作坊打過交道,但他一沒見過這么大規模的作坊,二沒見過這樣繁忙的刻印坊——這不僅令人想象:這家刻印坊的生意得又多好?坊里怕不是有上百名雕版工人,同時在刻印五六本書?

        王雱當即打定主意,來到作坊門首,求見東主。

        “我們東家今天剛好在這,小官人稍候便是。”

        王雱左右看看,正待翻看作坊跟前擺著的幾本書冊,忽聽腳步聲響起。王雱抬起頭,只覺得眼前一亮。

        面前的小郎君相貌再出色不過了,而且不帶半點庸俗浮麗。就連王雱這樣眼高過頂的,見到明遠,也只覺得心頭格外清爽。

        “您是……王大衙內?哎呀,是我失禮了。”

        明遠望著王雱,眨了眨眼睛,忽然福至心靈一般地猜出了王雱的身份。

        王雱被明遠用帶有崇拜的眼神看著,只覺得渾身輕飄飄地幾乎浮起。

        果然,還是他王大衙內名滿京華,連遠道而來的陜西士子都欽佩不已。

        只聽明遠拱手行禮:“久仰衙內的大名……”

        王雱打個哈哈剛要謙虛,就聽明遠補充道:“獐邊者是鹿,鹿邊者是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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