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千萬貫
火棉的發(fā)明,令軍器監(jiān)上上下下鼓舞不已。但是遼人的窺伺也令“火器”研發(fā)的計劃蒙上了一層陰影。
好在種建中與明遠早有布置,軍器監(jiān)山陽鎮(zhèn)作坊中人人對此閉口不談,嘴上把得牢牢的。
整個汴京城,除了親歷者,沒有人知道遼人曾經(jīng)在火器實驗時出現(xiàn),更加沒有人知道出現(xiàn)在火器實驗時的遼人,竟然是遼國出使大宋的副使,其真正的身份是大遼太子。
然而御史的彈章還是及時出現(xiàn)了。
彈劾的內(nèi)容很搞笑,竟然是“擾民”:指責軍器監(jiān)在山陽鎮(zhèn)鬧出的動靜太大,導致周圍人家中的易碎器皿碎了不少,甚至還有墻壁出現(xiàn)裂縫的。
軍器監(jiān)中,上至曾孝寬,下至明遠這等編外“顧問”,聽聞消息都是無語。
什么叫豬隊友?這就是豬隊友!
山陽鎮(zhèn)人家中的瓷器碗碟,確實有從架上掉下來震碎的。甚至連玻璃作坊在山陽鎮(zhèn)中的那間“樣品展示店鋪”,也蒙受了不少損失。
但軍器監(jiān)事后已經(jīng)對其進行了補償,那些趁此機會能夠翻新屋子的百姓甚至還很歡喜,感覺撿到了大便宜。
誰知御史彈章就差昭告天下:軍器監(jiān)在山陽鎮(zhèn)實驗威力巨大的武器呢!
朝堂上是如何爭論這事的明遠不知道,但是之后軍器監(jiān)開始調(diào)整。
山陽鎮(zhèn)軍器監(jiān)作坊改建為“山陽冶煉廠”,下設“煉焦”和“煉鐵”兩個分部,并且開始嘗試利用風力和水力,對進行鋼鐵進行鍛造,打造邊軍將士們使用的鐵甲。
從此,山陽冶煉廠源源不斷地產(chǎn)出鐵甲,通過附近的水路交通,源源不斷地運至東京城中位于興國坊軍器監(jiān)倉庫儲存,隨后按需調(diào)往緣邊各路。
而“火器”研發(fā)項目組不日就將調(diào)離京城。明遠不知道這個項目會移到哪里去,但從曾孝寬口中泄露的一點點口風可以聽出,應該會移往南方某地。
明遠:……也對,至少要距離西北二虜遠一點。
等到技術(shù)攻堅階段完成,“火器”真正達到了安全可靠、成本可以接受的水平,就可以在北方設立制造廠,大規(guī)模生產(chǎn)并裝備大宋官軍了。
這天他與種建中在山陽鎮(zhèn)處理完各項交接事務,兩人并轡,一起回汴京城。半道上種建中卻又被曾孝寬叫去興國坊。
明遠無奈,只能自己回家。
他一到自家巷口,就見到鬢邊簪了一朵碧桃花的史尚在那里探頭探腦。
“郎君,家中來了訪客。”
明遠看著史尚的表情,就知道來客非常重要。
他這位大管家為人鬼精鬼精的,看人也很準,史尚說是要緊的客人那就非常要緊。
“那位姓呂,看年紀已過半百了,但他自稱是您的——‘師兄’?”
明遠只覺得腦袋里“嗡”的一聲。
年紀已過半百,依舊是自己的師兄的,就只有那位——“藍田呂氏”中的老大,呂大臨的長兄,呂大忠。
呂大忠的年齡實際比張載還要大。但是他認為賢才不在年歲高低。在一次聽了張載講學之后,呂大忠便心甘情愿拜張載為老師,追隨他探尋經(jīng)義大道。
但是明遠在陜西的那段時間里,呂大忠一直在外任官,因此明遠雖然住過他家的房子,卻從來沒有見過他。
是什么風把這位大師兄給吹來了?
要知道,明遠當初打著入國子監(jiān)上學讀書的名號進京,但是卻在這里“游手好閑”了一年!
萬一呂大忠來過問自己的學業(yè),那該怎么解釋?
在史尚眼里看來,平素一向風流倜儻的明遠似乎被這個消息驚呆了,連臉色都嚇得煞白。他好心提醒:“要不要小人去通知哪位,能來幫郎君解圍的?”
明遠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住史尚,如此如此,吩咐了幾句。
然后他硬著頭皮,回到自己家中。
呂大忠正在花廳中等著明遠,而且臉色頗為好看——
不為別的,只為明遠在花廳中的書案上放著整整齊齊的一排,是所有在汴京城中刊印的《橫渠學刊》。
明遠在推廣橫渠先生的學術(shù)這方面,努力有目共睹。呂大忠看了想必也很欣慰。
不管怎樣,明遠總算給呂大忠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明遠趕緊上前,向呂大忠見禮,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拜見師兄。
呂大忠正如史尚所形容的那樣,已經(jīng)年過半百,頭發(fā)花白,臉上額頭上皺紋叢生。他與昔日橫渠門下的“教導主任”呂大臨眉眼五官十分相似,風格也十分相似,一開口便讓人覺得他嚴厲不可親近。
因此,雖然呂大忠開口稱贊明遠過去不遺余力推廣“關(guān)學”的舉動,但明遠還是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多說,生怕多說多錯。
他小心翼翼地相詢,才曉得呂大忠時任陜西路轉(zhuǎn)運判官,這次來是上京磨勘的。
呂大忠上京之前特地前往橫渠,拜見過張載,因此得知橫渠門下有三名弟子正在京中。
呂大忠既然是張載門下年紀最長的弟子,自然擔負有教導之責,見了明遠,聊了兩句,便詢問明遠這些時候在汴京的經(jīng)歷,以及是如何鞏固所學的。
這位大師兄一聽說明遠在國子監(jiān)中的學籍被人擠掉,因此在這里蹉跎了一年,那對眉頭立即緊緊地皺起。
“遠之,這一年里,你不會是……荒疏了學業(yè)了吧?”
呂大忠抬頭看看明遠家的花廳,只見布置精美,各位稀有的玩器擺件放置在博古架上,墻壁上掛著名家字畫。明遠奉上來的茶水也不是凡品。
雖然呂大忠早已聽說明遠這個小師弟“家境優(yōu)渥”,但是此刻親眼見到,還是覺得小師弟恐怕是“玩物喪志”,被汴京城的繁華給迷了眼。
明遠連連推說沒有,這段時間里,他一直都借著師長們寄來的學術(shù)文章,在汴京城中“自學”。
然而呂大忠瞅瞅明遠,也不覺得他是個能自學的樣子,當即隨手取過一本《橫渠學刊》,道:“那么師兄就來考較考較你!”
“親愛的宿主,您要不要考慮使用一下‘引經(jīng)據(jù)典’卡!”
幻化成為建盞小茶盅的1127悄悄在明遠耳邊提醒。
“暫時不用——”
明遠心里苦笑著婉拒了。
如今他目標明確,“蝴蝶值”能省則省。不會為了在自家?guī)熜置媲熬S護這點兒面子就浪費寶貴的資源。
再說,如果是《橫渠學刊》上刊登過的內(nèi)容,他都是認認真真拜讀過的。將這些《橫渠學刊》分送給朋友們的同時,他也有聽過蘇軾等人對上面觀點的意見,甚至與朋友們進行過辯論。
呂大忠若是問這上面的內(nèi)容,他未必就答不上來。
只是沒辦法“引經(jīng)據(jù)典”,沒那么“文縐縐”而已。
正當呂大忠要開口考問的時候,忽聽門外腳步聲迅速響動,一個少年人清亮的聲音響起:“師兄,是呂師兄來了嗎?”
一個身影在明遠家花廳外出現(xiàn),種師中沖著呂大忠就撲過來,抱著呂大忠的腰,將腦袋深深埋在他懷里。
“師中……”
呂大忠顯然也非常憐惜這個年紀最小的師弟,伸臂輕輕的攬住他的肩膀,欣慰地道:“師中……幾年未見,你長大了很多!”
很顯然,種師中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與呂大忠一起,在張橫渠門下讀書。種師中啟蒙甚至都有可能是呂大忠代勞教的。
明遠悄無聲息地松了一口氣。
看起來他搬的“救兵”是搬對了。
種師中則像一條小泥鰍一樣在呂大忠懷里扭著,皺著鼻子說:“進伯師兄,人家現(xiàn)在有表字了,叫端孺,叫端孺……”
呂大忠此刻滿臉慈父笑容,點著頭道:“好好,叫端孺!叫端孺!”
種師中卻還不依不饒:“師兄還記得以前端孺最喜歡拽你的胡子嗎?”
呂大忠見明遠在一旁低下頭去,拼命忍住笑容,多少也有些尷尬,剛才那板著臉準備考較明遠的氣勢已經(jīng)當然無存。
少時,種師中收起了他的皮猴模樣,手中捧著茶盞,坐在明遠身邊,老老實實地與呂大忠說話。
“進伯師兄,你進京來,怎么先找上了遠之師兄?”
“聽聞你在國子監(jiān)中讀書,彝叔在軍器監(jiān)里當值,且?guī)熜謴奈匆娺^遠之師弟,就問了路徑,自己找過來了。”
種師中便轉(zhuǎn)頭望著明遠:“多虧了遠之師兄,小弟才能進國子監(jiān)。”
明遠:不要謝我,要謝還是得謝我那個“學渣”朋友薛紹彭。
“師兄,這些日子在京中,多虧了遠之師兄,時時指點我的學業(yè),我才能在國子監(jiān)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學下去。”
明遠眉心一跳,轉(zhuǎn)臉看向種師中,看見對方眼里的得意眼神,分明寫著:“明師兄,這回得承我的情吧!”
——這個小戲精!
明遠頓時有種扶額的沖動。
但此時此刻,明遠也只能自謙:“指點學業(yè)真的談不上,我能做的,也只是把先生和師兄們最近的文章,和對經(jīng)義的最新理解傳達給端孺。讓他在國子監(jiān)中,也能自有觀點,能站得住腳。”
呂大忠頓時再也不懷疑明遠在汴京是耽擱學業(yè)了。
因為種師中在國子監(jiān)中學得很好,時常得到贊許,是在汴京城中都出了名的。橫渠門下出了這樣一名“天才少年”,甚至讓所有陜西士子們都臉上有光。呂大忠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遠之,剛才師兄誤會于你,請千萬勿怪!”
于是他笑呵呵地取出隨身攜帶的信件,遞給明遠:“先生和師兄弟們都有書信給你。”
明遠謝過呂大忠,連忙將書信拆開,一一看過。
張載依舊在鉆研經(jīng)義理論,對于“生產(chǎn)力”與天地萬物的關(guān)系思考得更為深入。這次依舊是寄了文章來,請明遠歸入《橫渠學刊》,在汴京城中刊印。
而明遠最關(guān)心的消息,則都來自呂大臨的書信。
呂大臨在信上告訴明遠:去年木棉種植大獲成功之后,橫渠書院今年又選取了幾種耐旱的長絨木棉,進行育種挑選。
如今橫渠鎮(zhèn)各家各戶見到木棉能紡紗織布,便家家戶戶在房前屋后種上一些。
呂大臨還說,托兄長呂大忠上京時捎上了幾十斤優(yōu)質(zhì)長絨棉,請明遠看看這樣的木棉在陜西之外有沒有銷路。
明遠:當然!
這怎么會沒有銷路?
單是軍器監(jiān)為了制火棉,就能把這幾十斤全都消化掉。
呂大臨還說:“酒精”也按照明遠說的方法制出來了,已經(jīng)送去軍中醫(yī)官那里,嘗試給受外傷的士卒們“消毒”,現(xiàn)在不能說成效明顯。但因為傷口化膿而丟了性命而士兵人數(shù)確實少了一些。
只不過……呂大臨在信上寫道:酒精制出之后,引來一群饞嘴的小工偷喝,偷喝之后一個也沒走遠,全都醉倒在地,讓橫渠書院給逮了個正著,教訓了一頓,又罰做了好幾天的農(nóng)活,才放走了的。
明遠看得心中大樂,心想雖然他還未正式涉足釀酒與制糖業(yè),但是醫(yī)用酒精已經(jīng)率先問世了——好得很!回頭得提醒1127結(jié)算蝴蝶值。
呂大忠這時卻在與種師中閑聊。
“近來彝叔心情恐怕不會好,你若是有機會從國子監(jiān)中出來,多與他聊聊天,開導開導……”
明遠頓時睜大眼睛:種建中……心情不好?這是怎么回事?
他趕緊向呂大忠請教,這才聽說:西軍,竟是在西北戰(zhàn)場上迎來了一場意料之外的大敗,而種家不出意外地成為了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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