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千萬貫
因為屈察的這一場“海損”, 導致明遠的“保險”生意就像是突然打通了關竅一樣,開始突飛猛進。
這個現象或許明遠曾有所預期,但是戴朋興絕對沒有預料到。
他在忙碌了一整天, 并且破天荒地將“海事茶館”的營業時間延長了1小時之后, 終于意識到一點:他身上背著的債務終于有望償清了。
當初明遠可是親口承諾了,三年之內一定能夠讓他還清欠款的。
此時此刻, 戴朋興暢想一回未來, 覺得三年之內他應該不僅能夠償清債務, 或許還能再掙下重整旗鼓的本錢。
可到了那時,他守著如此賺錢的“保險”生意,又何必再去辛辛苦苦地跑海貿呢?
茶館打烊的時候, 戴朋興帶著妻子和女兒阿寶, 向過來幫忙的“同事”們道別:
這是明遠一早就給這保險生意安排了一個賬房, 是杭州府的“會計學校”畢業的“優秀學員”。他來此就專門負責收取保險繳費, 并且時不時會來核對戴朋興手中的賬目。
另外還有一個文書, 專門負責訂立契約, 以及跑杭州府, 在官府的見證下“立契”。
在屈察這件事之前, 這間海事茶館雖然生意興隆, 但是“保險”生意能成交的實在寥寥。
這兩個賬房和文書每天到海事茶館來“上班”,基本上就是吃吃喝喝,以及跟著戴朋興學一些海商的門道。
戴朋興私心里實在是覺得沒必要——明遠竟然肯為了這冷冷清清的“保險”生意,多養這兩個人。
但是現在,“保險”生意一旦“爆發”,戴朋興明顯覺得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夠用。有兩個幫手幫他處理錢財和文書上的事實在是太棒了。他自己只要和人去磨嘴皮子就好。
第二日, 戴朋興提前一個小時將茶館的門板放下來, 就見到已經有海商早早地候在茶館外面, 等候與戴朋興“詳談”了。
這些海商大多是昨日錯過了親眼見證屈察獲得史上第一筆“理賠”,但昨晚聽到風聲,今天匆匆忙忙趕來,想要占個好位置,與戴朋興好好談一談的。
誰知他們卻都只能等在明遠后面。
明遠也提前一小時到了茶館里,借著他東主的身份,“提前”點了一壺茶,和一碗餛飩,一面吃喝,一面與坐在對面的戴朋興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
“往后這一陣子才是你最忙的時候。”
明遠告訴戴朋興。
“大冬天里的,總在碼頭和水面上來來去去,辛苦你了!”
明遠甚至還熱情推薦戴朋興買一個質量好的銅手爐,平時可以揣在懷里取暖,他還特別給戴朋興看了自己手爐的樣式,說這個非常好用。
戴朋興有點疑惑地望著明遠:難道不是說,他將這些保險契約談下來,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從這些海商們手里收保費了嗎?
但戴朋興也是個聰明人,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郎君是要小人在海船出發之前,去船只上查驗一下,有沒有與市舶司簽發的貨物清單對不上的,有沒有什么……安全隱患。”
他跟著明遠的時日久了,時不時也能從明遠口中冒出一兩個“時新”的詞兒。
“對!”
明遠對戴朋興的“上道”表示贊許,臉上掛著他那慣常的笑容,點著頭道:
“的確,你需要留意的是,一切……異乎尋常的狀況。”
雖然屈察是一位非常誠實,卻非常有同理心的海商,但是明遠從不期盼所有的海商都像屈察那樣。
俗語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既然要做長久的生意,就要把整個行業應該有的規則從一開始就好好勾勒出來。
如果等行業野蠻發展了一陣之后再加以約束,那就是費時費力,事倍功半了。
這件事,無論是從“會計學校”里調撥優秀學員,還是從汴京借調信任的管事來做,都不行——這時候明遠必須要倚仗做過多年海商的戴朋興,借助他的經驗、能力,還有……野心。
戴朋興在心里暗暗將整個過程想了一遍,說:“感覺辰光有些太緊了,怕來不及。”
明遠卻極其輕松愜意地答道:“無妨,只要將他們出發的日子列一個清單,按次序,提前兩三天去看過就行。”
他還用右手中的筷子輕輕敲擊面前盛放丁香餛飩的瓷碗,笑著說:“現在……應該是他們求著你去看才對。”
戴朋興恍然大悟,一時有些心中感慨:過去幾個月來他嘗盡了人情冷暖,如今終于能夠揚起頭做人,終于有人來求他而不是他去跪下、乞求他人了。
于是戴朋興在心中暗暗下決心:他務必要輔佐明郎君,將這門生意長長久久地做下去,不能讓它出現什么“安全隱患”。
一時間自鳴鐘開始報時,海事茶館到了開業時間。等候已久的海商們一擁而入。
明遠向戴朋興點點頭,表示他可以先去忙了,不用招呼自己。
等到戴朋興那邊和海商們熱烈地聊起來,明遠才悠閑地開始品茶。
個頭尚小的阿寶從后廚拿了一份澄沙團子和一碟乳糖澆出來,踮著腳將碟子放在明遠桌上,細聲細氣地告訴明遠,這是阿娘送給郎君品嘗的。
明遠認真道謝之后,阿寶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邁著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回后廚去。
明遠望著桌上的澄沙團子,略揚了揚唇角,召喚出1127,低聲問道:“試驗方對我賠償給屈察的三萬二沒有異議嗎?”
從理論上講:他給屈察理賠,是出于他個人同情心的“圣父”行為,不符合“等價交換”的基本原則。
但他也可以強詞奪理狡辯為:這是為了保險行業的長遠發展,在海商中樹立一個信譽卓著的“典型”。
三萬二千貫,不是一個小數目。因此明遠才會特別關心,試驗方對他這次略微“出格”的做法,會不會有所反對。
誰知1127回答:“親愛的宿主,這是您自己的生意哦!規矩都是人定的,只要您合理合法地做生意,試驗方是不會對您的正常商業行為有所干涉的。”
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是明遠卻從1127的口氣中聽出了一絲絲幫忙掩飾的味道。
明遠打著官腔應道:“很好!”
心里悄悄地回應:謝謝你,1127。
至此,需要他做的重大決定都已經做完,之后的日常事務都交給戴朋興就好。
他嘗過澄沙團子和乳糖澆,便寫信給遠在南方的史尚,告訴自己準備在廣州設立辦理保險業務的辦事處“分號”,請他幫忙留意。
做完這件事,他便離開了海事茶館,出門吩咐自己的兩名伴當:“去北高峰下山坳。”
現在出發,趕去北高峰下山坳,抵達時大約就要傍晚了。
但好在軍器監南方作坊那里,已經為他預留了住所,明遠也留了一些日常物品在那里。明遠可以隨時前往。
北高峰下山坳,冬日里的景象與汴京一帶冬令時的蕭瑟氣象截然不同。這里翠竹叢生,天氣雖冷,但依舊是滿眼翠綠,生機勃勃。
明遠抵達北高峰下的時候,沈括也正在那里。
這位在世界科技史上都留下了重要一筆的人物,剛剛巡視了一圈兩浙路的農田水利,就先忙不迭地回到了軍器監作坊——可見他的兩份工作,哪個是本職,哪個是兼職,沈括自己分得很清。
見到明遠時,沈括與吳堅都露出笑容。
“就知道遠之會趕著過來。”
吳堅說:“明顧問來得正好,我與沈存中公正在談論火銃!”
明遠興奮地一挑眉,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沈括:“存中公這里是有眉目了?”
“嗯,”沈括從袖中取出了一疊稿紙,一張一張地鋪開給明遠看。上面是用類似“界畫”的法子,按照1比1的比例,繪制出的某種機械的草圖。
明遠挑出幾張,凝神看了看,問沈括:“存中公的靈感來自于……自鳴鐘?”
他早先送了一盞自鳴鐘給沈括,但因為知道這位肯定不可能老老實實把這種鐘表放在家里,所以沒有送“鐘芯一體化”的那種,而是送了一份易于拆卸的。
只見沈括點點頭。
明遠:果然……
他仔細看看設計圖,突然雙眼一亮,道:“所以存中公的意思是,用這種轉輪結構擊打燧石,打出火花點燃槍械?”
沈括矜持地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是這樣設想的,但究竟能不能成,還要看制出之后具體效果如何。”
明遠便道:“這可巧了……”
他趕緊從自己懷中掏出一份用油紙密密包著的手稿,遞給沈括,道:“我剛剛接到蘇子容公的信件,他與存中公的想法如出一轍,也是想到用燧石點火。”
沈括的眼神亮了亮,隨即流露出幾分緊張,趕緊低頭去看明遠遞來的那份圖紙。
看了片刻,沈括便指著其中的一枚零件道:“這是什么?”
明遠一拍后腦:糟糕,早先竟然忘記把工匠發明出來的彈簧和簧片拿給沈括看了。
早先他拿到了鳳翔府鄭鐵匠發明的彈簧與簧片時,當時就趕著送了一份給蘇頌。
沈括那時剛剛除孝入京,沒趕上。
而此次蘇頌送來的圖紙,正是畫了一件用扳機和彈簧共同作用,讓燧石打擊火門點火的設備。
沈括一聽明遠解釋了彈簧和簧片,他雖然連實物都還沒看到,就已經下了斷語:“蘇子容公的這個比較好。”
明遠是個劇透黨,不方便直接評價,但他知道,后來正式登上各國軍備大舞臺的,正是和蘇頌這個版本比較接近的“燧發槍”。
但此時此刻,吳堅還是有些疑問,他開口問明遠:“明顧問,日前工匠們已經制出的那一種……實戰真的不行嗎?”
明遠搖頭道:“不是不行,而是……有局限。”
沈括差點就伸出拇指夸了:這位真是會說話啊!
“之前制出的‘火繩槍’威力巨大,但是發射時操作繁瑣,且最緊要的一項——受天氣的影響太大。”
明遠向沈、吳兩人解釋。
“如果我等向軍中提供一件用時極其不便,甚至讓軍中將校覺得‘用了還不如不用’的火器,那么我可以斷言,軍器監此次投入巨大的火器項目,很快就會走到盡頭。”
沈括與吳堅對視一眼,他們都感覺自己完全被明遠說服了。
畢竟他們都是一腳踏進了官場的人,功名與前途是他們最為熱衷的。雖然明遠所建議開發的“新型”火器可能需要多花一些時間,但是收獲最好的成果,能夠讓自己加官進爵,才是他們最想要的。
如果將之前制成的“火繩槍”馬上報上去,眼前的功績看似有了,但到時西軍覺得不好用——那他們可能就真的沒法兒從官家那里再得到想要的資源了。
明遠非常確定——有他這位“先知先覺”者在,為什么還要繞歷史上曾經繞過的那么多彎路?
他想要的是大步前行,一步到位。
“1127,有沒有關于‘時間’的道具?”
討論間歇,明遠召喚1127上線,問他這“金牌系統”這樣的問題。
他記得當初1127向他介紹道具的時候是這么說的——道具能給的,都是錢買不來的東西。
那么,道具能不能為大宋的火器研發買來“時間”。
1127聽明遠將他的要求形容了一遍,有些支吾地開口:“啊……這個,親愛的宿主,您說的這種道具,有是有……但是您現在還沒有達到使用條件……”
明遠:啊……怎么還有使用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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