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全天下
明遠確是在喝茶, 他一邊喝茶,一邊仔細聆聽身邊來自各國使節(jié)和各部首領對宋茶的評價。
很快,他就確認了重要的商業(yè)情報:密云小龍團看起來不能滿足西北各部族的需要, 西北各部需要茶葉磨成粉末壓成的茶磚——量大解膩;但高麗貴族附庸風雅,希望能用高價進口一些大宋皇室才有資格品嘗的精品好茶,為此他們肯用更多的戰(zhàn)馬來做交換……
馬蹄聲的的,大遼皇帝的坐騎出現(xiàn)在各國使節(jié)的坐席跟前。年輕的遼主臉色不虞, 眼神森然在席上一掃, 坐在明遠身邊的使節(jié)紛紛起身避開。
唯獨明遠慢悠悠地將手中一盞清茶喝完, 茶盞小心放下, 這才站起身, 帶著笑臉向耶律浚迎過去。
大遼皇帝身后是南院樞密使蕭阿魯帶, 這位新帝登基之后才登上高位的重臣眼神一掃, 明遠身邊的席位頓時全空, 此間只剩大遼皇帝、大宋使臣、蕭阿魯帶和為數(shù)不多的幾名侍衛(wèi)。
而蕭阿魯帶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畢竟坊間一直有傳言說遼主與眼前這名宋使非常要好……希望這種要好,不是“那種”要好。
此刻大遼皇帝耶律浚的心情卻一點兒也不好,他臉色陰沉,冷笑著開口:
“遠之,你說服宋國的官家將這十門火炮一路運到上京來, 應當是費了不小的口舌吧!”
明遠吐了吐舌頭:“確實……”
這件事,在宋國朝堂上可是幾乎吵翻了天。但明遠竟也做到了,從最開始的無人看好,無人支持, 到最后說服了大宋天子, 讓他得以將這十門火炮作為“賀禮”, 如此大方地慶祝遼主登基。
“我大宋的國力, 就要堂堂正正地展現(xiàn)在他人面前, 才能發(fā)揮其威懾之用。”
耶律浚望著明遠,小聲嘀咕:“難道我……還不清楚大宋的國力嗎?”
曾經(jīng)隨明遠游歷過大半宋境,與販夫走卒和達官顯貴都打過交道,耶律浚如何不明白南面的鄰國是一個怎樣的國家,宋人是何等樣的民族。
“遠之,來!”
耶律浚略略一偏頭,立即有一名斡魯朵下馬,將自己的馬匹恭敬牽到明遠面前。
“隨朕走走!”
耶律浚隨口邀請,明遠想了想,點頭答應了,自己又沏了一壺熱茶,放在一個外面包著吉貝布和棉花的保溫包里,背上。一行人這才隨著耶律浚,往遼國上京京郊的漫漫原野行去。
遼主的登基大典本就在郊外舉行,現(xiàn)在遼主與宋使想要找個無人的地方密談,那是最方便不過。
四月初的草原,油油的綠色似乎正由地底無邊無際地漫出,迅速地鋪向天邊的地平線,上面點綴著數(shù)以萬計的細碎花朵,雖無傾國傾城之態(tài),卻在陽光下自由自在地綻放。
耶律浚與明遠兩人單騎在前,南院樞密使蕭阿魯帶帶了十名左右斡魯朵侍衛(wèi)扈從。
漸漸地,蕭阿魯帶聽見前面的爭論聲越來越大——
“聽我說,你現(xiàn)在急需將幽燕一帶穩(wěn)定下來,并且能給你輸送利益。若按我說的做,你馬上就能收到回報……”
耶律浚則在冷笑:“朝堂上要求增加南朝歲幣的聲音一日多過一日,已經(jīng)有不少將領主動請纓,要趁今秋戰(zhàn)馬膘肥之時,大軍南下——二十萬歲幣或者千里土地,讓南朝君臣選一個就是!”
“這是訛詐!”明遠斬釘截鐵地道。
蕭阿魯帶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宋國使臣哪里來的膽子,敢用這口氣與遼主說這種大實話?
誰知耶律浚也誠實得要命:“我大遼最擅長的就是訛詐,你又不是不知道!”
蕭阿魯帶:……
這兩位,私下談話果然沒有任何避忌。
誰知明遠呵呵冷笑,道:“耶律浚,你知道應該怎么樣將這些聲音平息下去!”
耶律浚似乎是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今日的火炮演示之后,這種聲音應該就會小很多。
但這又戳了耶律浚的痛處,宋人為他登基獻上的這份“厚禮”,反而成了讓大遼自我約束的利器?
耶律浚一怒之下,突然一揮馬鞭,他座下的神駿長嘶一聲,開始發(fā)足狂奔,轉(zhuǎn)眼就將明遠遠遠地拋在身后。
但明遠竟似一點兒也不在意,自顧自讓坐騎慢慢溜達。
等到他趕上耶律浚的時候,耶律浚的氣也已經(jīng)消了大半,再順毛捋捋,就差不多了。
“對了,我這次來之前,種端孺托我向你問好。”
耶律浚聽到種師中的名字,頓時一呆。
過去種種,真的……好像做夢一樣。
耶律浚突然煩躁起來:“這也不是我想要的!”
他明明更想做蕭揚啊!
明遠卻板著臉,道:“可是你曾有機會選擇。”
是的,耶律浚曾經(jīng)有過選擇的機會,重返大遼做他的太子,還是繼續(xù)留在大宋,作為蕭揚開開心心地生活。
可是他為報母仇選擇重新成為耶律浚。
自此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想到這里,耶律浚只感到一陣頭疼。他忍不住便想要跳下馬背,躺在這滿地的長草與鮮花中,再也不起身,又或者他可以縱馬南去,飛快地越過宋遼兩國國境,一直飛奔到嶺南,在海邊的小漁村里住下來,成家,忙碌,一直到老死……
但這些念頭都只是一閃而過——耶律浚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遼主,他治下的遼國,像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巨船,由他掌握著航向。
他不能棄船而去,更加不能帶著這條船駛向巨礁。
“好啦,大遼皇帝陛下,蕭揚哥,不管你是誰,你是什么身份,你都還是你啊!”
明遠的聲音響起,竟然給了耶律浚些許的安慰。
“只是每到了一個新的位置上,都必須重新適應,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
耶律浚:被順毛捋果然是舒服。
“還記得我昔日對你說的?每一個國家的存在,都是為了自己的國民能夠一代一代地生存下去。為此,每個國家要做的,都是將自己手上有限的資源利用到極致。”
“掠奪也是一種對資源的利用,但是它沒有可持續(xù)性,一旦無力掠奪了國家就再難維系,最終會被反噬。”
耶律浚默默低頭傾聽,開始認真思考。
明遠則再度向他提起“共治燕云”的建議。
“……隨著‘共同開發(fā)’給遼國帶來的收益逐漸超過大宋每年給付的歲幣,我大宋就會每年削減歲幣的金額。”
耶律浚遽然而驚:那不就是宋國變相地收回燕云了?
“遠之,我以為你是會站在我這邊的!”
明遠望著耶律浚,淡淡地開口:“陛下,我能理解你的立場,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立場——這是每一個人一出生就被決定的,我無法改變。”
他做一切決定,都是為了大宋的長遠利益。收回燕云是必然選擇,只是如果能夠不已戰(zhàn)爭的形式完成,這可能對兩國都更好些。
宋遼兩國暫時擱置領土沖突,而宋遼兩國在面對某些即將崛起的北方游牧民族時,遼國,將成為大宋的緩沖,以便大宋能夠騰出手來及時應對……
這個考慮,完全是明遠站在大宋的立場上考慮的,但是他在賭遼國也能接受。
“當然,這一切的出發(fā)點,是將你當成一名理智的君主。”
明遠毫不懷疑:耶律浚作為一位理智的遼主,而不是耶律洪基那樣的瘋子,最終一定會同意明遠的建議。
“至于我們兩國之間,”
明遠最后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在長慶樓上說過的那句話嗎?”
“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明遠這次終于能解釋了:“獵~槍,不是那種用來投擲的獵~槍——是專門用來打豺狼的火銃!”
明遠這次出使遼國,獲得了外交上的大獲全勝。
他帶著兩國修好的國書返回宋境,那上面約定了燕云地區(qū)開放榷場,開展貿(mào)易,也約定了當?shù)毓俑蓾h人與契丹人共同組成,漢人與契丹人擁有同等權利。
等到兩國貿(mào)易額增長到稅金超過歲幣的地步,宋國就將轉(zhuǎn)而以商稅的方式支付歲幣。
這就意味著“歲幣”,這一自澶淵之盟以來的恥辱象征將逐漸中止,取而代之的是地方繁華,物阜民豐,兩國各得利益。
至于燕云的歸屬,明遠相信,或許不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在三四十年之后,就會有明確的歸屬改變。
到時是大勢所趨,即便耶律浚有潛質(zhì)能成為一代雄主,他在整體國力增強的大宋面前也無力扭轉(zhuǎn)一切。
于是明遠開玩笑地問隨身系統(tǒng)1127:“用這種方式收回燕云,我是不是應該封王?”
當然,明遠很清楚,按照趙頊的認知水平和大局觀,這位官家應當不會意識到這種經(jīng)濟滲透其實正是收回燕云的開始。
所以,沒人會給明遠封王的。
1127訕笑了一陣,答道:“親愛的宿主,賦予您蝴蝶值2000點好嗎?”
明遠:……!
“好啊!”
這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真有這么多嗎?
試驗方怎么變得這么慷慨了?還是說,種師兄又利用軍中的新式火器立下汗馬功勞了?
“親愛的宿主,是您,是您啊!”
1127突然激動起來:“這次是因為您使用的火器——”
“您在遼主金帳里使用手銃,徹底改變了遼國的走向,使遼國不會落入之中亂局。因此獲得了蝴蝶值獎勵1000點。”
“您在遼主登基典禮上使用火炮,震懾遼國群臣,也讓他們認識到了火器的巨大威力。遼人被震懾之后,宋遼兩國關系進入和平階段,將致力于解決各自最大的問題……這是目標時空以往從未取得過的成就。親愛的宿主,因此您又獲得了蝴蝶值獎勵1000點。”
明遠:老天爺,他現(xiàn)在蝴蝶值非常富有……這可要比封王爽多啦!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目標時空的改變程度,已高達78!”
明遠:……78?高達78?
上次問時,這個時空的改變值還卡在不到60的地方,無限接近60。
現(xiàn)在竟然到了78?!
要不是此刻正騎在馬背上,明遠差點兒跳起來。
突破了!
他終于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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