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抬頭微笑著回答：“劉荊州，丞相志在蕩平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如今丞相先后擊敗董卓、李傕、韓遂等人，擊敗于夫羅驅(qū)逐南匈奴，六州在握。但凡有格局之人當順應潮流，如馬騰父子替丞相鎮(zhèn)守羌族，如益州賈從事、趙別駕那樣迎朝廷軍隊,避免了成都被毀，自己也為一郡之長。”
聞言蒯越和蔡瑁同時抬頭看向?qū)O乾，這位斯斯文文的讀書人說話真正是殺人誅心啊。郭嘉還只是隱晦地
威脅劉表，而孫乾則直接拿劉璋身邊的兩位重臣舉例，赤裸裸的離間計！而在這個大堂里能夠和那兩人相比的就是蒯越和蔡瑁！尤其是蔡瑁，草帽兄弟在荊州軍中有好幾人帶兵。是最容易被猜忌的一群人。
之前劉表讓兩人表態(tài)，兩人都低頭裝死，蔡瑁甚至被劉表點名后還吞吞吞吐吐地替衛(wèi)宣說話。這不就是說蔡瑁是孫乾嘴里說的那群人？是賈充還是馬騰？
蔡瑁是越想越心驚，抬頭看了一眼劉表趕緊補救：“主公，瑁以為無論荊州如何抉擇為應對戰(zhàn)亂當盡快邊練新軍,校尉王威實乃我荊州青年才俊，主公可讓其在襄陽編練一支新軍以備不測。”
劉表聞言明白了蔡瑁的意思，王威是荊州另外一個大族的子弟，且同樣與劉表有姻親，蔡瑁這是分散兵權(quán)主動退讓，讓王威來牽制自己以降低劉表的猜忌
。劉表擺擺手：“德珪所言本將會考慮的，不過此非緊要之事。”
隨即劉表又看向?qū)O乾強裝笑臉與其卻十分冰冷地說道：“公佑先生是朝廷使者卻當面離間我荊州文武，荊州雖為大漢之荊州，然朝廷當今天子被被挾，軍政大權(quán)進在陳翔值守。不是表不顧朝廷，而是部副丞相。丞相要掀起戰(zhàn)爭表管不了也不想管。還是那句話,我荊州百姓安于現(xiàn)狀。兩位先生還是請回吧。”
圖窮匕見，雙方都是露出自己的目的，劉表若不是不想給衛(wèi)宣討伐荊州的借口他甚至要扣留孫乾和郭嘉。
孫乾和郭嘉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此次游說又失敗了，最后還是孫乾出言說道：“丞相也是不想讓荊州再起戰(zhàn)亂這才希望劉荊州選好立場，只是劉荊州八駿之名怕是名不副實。不識時務也不憐惜百姓，哎……可嘆，可嘆！”
說著兩人就拱拱手朝門外走，蒯越看了看劉表，又看看蔡瑁然后說道：“主公，孫郭兩人雖然與我等政見不和但總歸是天使，越去送送。”
劉表點點頭。盡管他心里很不爽，但衛(wèi)宣之強大也是有目共睹的。沒有準備好要迎接衛(wèi)宣的挪活就沒必要將人得罪死。孫乾和郭嘉能被衛(wèi)宣派遣前來必定是心腹之人，不奢望兩人在衛(wèi)宣哪里替自己說話，總要不能讓他們太嫉恨自己處處煽風點火才好。
蒯越快走幾步出了大堂追上孫乾和郭嘉苦笑道：“
兩位先生，人各有志，兩位又何必如今日這樣咄咄逼人。千里來客又何苦一言不合就割袍斷義啊。”
孫乾與蒯越是老熟人，所以也是笑著說道：“異度先生，乾奉丞相之命令前來荊州還不是為了荊州百姓，為了荊州士人，為了劉荊州他啊。與丞相站在一起重新蕩平天下又什么不好的，難道非要梁軍陣前廝殺分出勝負，弄得這大號山河支離破碎，到時候讓荊州士人如何自處，兵敗之日他劉景升又何去何從？”
孫乾這話看要怎么理解，如果是投降派，這話沒問題，劉表麾下主和派也沒問題。畢竟劉表又沒稱王稱帝，衛(wèi)宣所代表的的畢竟是大漢朝廷。而蒯越和蔡瑁所代表的豪族自然是希望劉表能夠直接歸順朝廷，歸順衛(wèi)宣，避免戰(zhàn)爭。但劉表若是堅持他們的處境就非常微妙，而衛(wèi)宣先禮后兵，說是勸說劉表一起討伐二袁，其實就是逼迫劉表站隊，而也做出了明確的選擇。
郭嘉則放緩了腳步對著蒯越說道：“異度先生，我家主公對劉景升本來就沒抱住什么指望。他在出發(fā)之前就說過了此人遠不如二袁，是眾多諸侯當中最弱的一個。身為漢室宗親卻不思勤王可謂不忠，身為諸侯卻不知道趨利避禍是為不智，不顧百姓死活，不顧境內(nèi)豪族是為不仁。”
蒯越早就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在衛(wèi)宣哪里很受器重，如今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花應該
就是衛(wèi)宣的態(tài)度，眉頭緊皺問道：“兩位先生，不知道丞相接下來會如何對待我荊州？”
郭嘉壓低了聲音說道：“先生還是早點替自己家族準備吧，以主公的脾氣，要滅劉景升也不過就是兩三月的事情。劉景升雖為名士卻也難免狗急跳墻，慘敗之時也許會拉人墊背。”
蒯越愣住了，郭嘉這話算是將他當做自己人了，也就說衛(wèi)宣已經(jīng)在準備討伐荊州了！嘆了一口氣蒯越又朝著兩人拱拱手：“還請兩位先生在丞相面前多鐸替荊州美言。”
蒯越這話說得是讓他們替荊州美言，其實還是希望讓衛(wèi)宣能夠放過荊州豪族。
郭嘉看了一眼孫乾說道：“先生之才勝賈充之備十倍，荊州歸附之日，少不一州長吏或一部尚書。”
聞言蒯越心中略喜，他知道郭嘉絕非虛言。
三人一路交談很快就出了州牧府，孫乾站住身子朝著蒯越笑道：“先生，奉孝所言并非虛言，還請先生早作準備。我等馬上就要離開襄陽，先生還是請回吧。”
蒯越也沒有堅持，目送著兩人朝著驛站方向而去，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這才回轉(zhuǎn)，見到劉表之后蒯越憂心忡忡地說道：“主公，衛(wèi)丞相派兩人前來算是試探我荊州立場，就和上一次衛(wèi)丞相與袁術(shù)爭奪南陽一樣。主公可多備兵馬，卻不能再和上一次猶豫不決了。”
劉表點點頭：“你等也下去吧，讓本將好好想想，這大漢江
山怕是不久的將來就要易主了。”
蔡瑁、伊籍、向朗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劉表最后這一句又是什么意思。難道他自己也知道荊州擋不住衛(wèi)宣，那為什么不趁早歸附？衛(wèi)宣一旦再拿下荊州還真有可能代漢。
不過見到劉表已經(jīng)拐入內(nèi)堂，眾人也就退了出來。畢竟這種事情最該操心的還是劉表。無論誰是荊州之主，他們這些人始終是地方治理的中堅。
等到眾人退去，劉表在書房里又召集了幾人對他們一陣吩咐，幾個人快速散去。大公子劉琦則站在父親身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大約半個時辰后，一人回到書房：“稟告主公，孫乾、郭嘉二人出了驛站之后直接乘車去了江邊，應該是準備直接渡江北上了。”
劉表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稍微輕松了一些。。
“稟主公，蒯從事出了州牧府后直接回家了，途中并未與其他人接觸。”
不一會又一名侍衛(wèi)進入書房稟告，劉琦聞言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父親派人監(jiān)視衛(wèi)宣的使者很正常，這是擔心他們滯留襄陽煽動百姓，但蒯越可是父親最信任的人之一啊，另外一人便是軍師將軍蔡瑁。
不等劉琦開口詢問自己的父親，書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同樣是一名普通侍衛(wèi)走進來跪拜在地：“稟主公，蔡將軍出了州牧府之后直接回家了，途中沒有與他人接觸。”
劉表點點頭，看向了一臉不可思議的劉琦
并未說話。
接著監(jiān)視伊籍和向朗也帶回來了同樣的消息。
見到父親依舊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劉琦終究是忍不住了問道：“大人，先前堂上議事眾人全是荊州的柱石，是大人之股肱，若他們當中有人有問題，那我荊州豈不是十分危險？”
劉表指了指書房中另外一張胡凳示意劉琦坐下緩慢開口：“天下大亂，諸侯混戰(zhàn)。我荊州始終不能獨善其身。無論是如今的衛(wèi)宣還是以前的袁術(shù)或者劉焉父子都不會無視我荊州，隨著劉璋的覆滅，袁術(shù)遠走揚州，之前潛伏在我荊州的壇子很有可能被衛(wèi)宣收買，或者直接轉(zhuǎn)投衛(wèi)宣。
孫乾、郭嘉二人今日在堂上有恃無恐，使出的離間計也可能是真真假假。所以有些人不得不不防啊。
今日讓你見識了衛(wèi)宣麾下的兩個使者，你看那郭嘉年紀與你相仿。為父年過半百，這荊州能不能扛得住衛(wèi)宣就要看你了。你要記住，蒯越、蔡瑁等人要重用也要防。
為父打算同意蔡瑁之女與琮兒的婚事，這樣能夠暫時穩(wěn)住蔡家。而你則要多與蒯家、黃家等親近。你雖已娶妻，納幾個蒯家女或者黃家女為妾也是可以的嘛。”
劉琦再次瞪大了眼睛：“可是，大人，二弟今年不過十歲，是不是早了一些？”
劉表搖搖頭：“也不知道衛(wèi)宣能夠給我們留下多少時間準備。為父打算過段時間讓你去江夏，新組建一支軍隊，若是衛(wèi)宣
近期不來，我們可以從江夏出發(fā)順江而下進攻廬江和豫州。若是衛(wèi)宣南下，我們也可以逆漢江而上，加上襄陽的水軍，封鎖漢江應該是有機會的。”
劉琦點點頭，又想起先前蔡瑁在堂上說的話于是大著膽子問道：“大人，之前蔡軍師提議讓王校尉在襄陽編練新軍，大人為何不同意？”
“蔡瑁手中掌握了襄陽大半兵馬，王威一年輕人如何是他的對手，更何況我們想用王威牽制他人，誰能保證他兵權(quán)在手不會與其他豪族聯(lián)手？與其那樣讓蔡瑁離心還不如維持現(xiàn)狀，將錢糧用在江夏，一來可以牽制襄陽蔡瑁等人，二來也震懾一下江夏黃祖。若是得閑你也可以領(lǐng)兵入洞庭，與長沙、武陵等荊州南部郡縣長吏多鐸親近。還有你從兄劉磐，你到時候可以讓他從長沙去江夏協(xié)助你，或者讓他在江南秘密招攬人才，穩(wěn)定南部四郡。”
六七聞言大喜，劉表如此說就是等于承認了他世子的地位，允許他與地方長吏親近更是在為他將來接管荊州做準備。
而從兄劉磐一直被劉表排斥在權(quán)力中心之外，劉琦很想替這位從兄說話，現(xiàn)在看來父親是早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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