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叢從曹家接了吳氏出來，不便騎馬，只好雇了輛馬車，載了吳氏匆匆離開了三江鎮(zhèn)。兩地相距不算太遠(yuǎn)，跑得快也就半天的功夫。到得天色昏暗，商叢已經(jīng)來到了祁隆灣城門外。他正要拍馬進(jìn)城，卻見曹陽的一個親信叫魏聊的突然出現(xiàn)在了城門處。

　　他心弦一緊，勒馬放緩了速度。難道曹陽已經(jīng)聽說他歸于公主殿下之事？若真是如此，他是劫了馬車，沖進(jìn)城，還是……一時間，他有些猶疑不定。

　　“商叢？”魏聊翻身下馬，大步走向商叢，“你怎么在這兒？”說著，他探頭看向商叢身后的馬車。

　　商叢頓悟曹陽并不知曉他的事，此刻派魏聊來，只怕是擔(dān)心接吳氏出狀況。只是他無親無故，馬車?yán)镙d的誰怕是瞞不住。如此一來，他是沒法兒去縣衙赴命了。

　　“車?yán)锸钦l？”魏聊徑自踱到了車前，不過并沒肆無忌憚地直接撩開車簾，而是走到側(cè)面，就著側(cè)窗向內(nèi)打探。

　　商叢“嘿嘿嘿”地笑了笑，也翻身落了馬。他大步走到車前，向車內(nèi)拱手道，“嫂嫂，大哥派人來接你了。”

　　吳氏婉轉(zhuǎn)的聲音從車?yán)镲h了出來。“辛苦兩位了。”

　　“嫂嫂客氣。”兩人一同見了禮。

　　轉(zhuǎn)眼，魏聊睨了眼商叢，不咸不淡地問道，“曹大哥好像不是派你去接的。”

　　商叢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的確不是。”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頭，干笑兩聲，又道，“可若不是我出手及時，嫂嫂如今只怕已經(jīng)成了刀下鬼！”

　　魏聊一聽，頓時變了色。“不可能！方井不會干那樣的事兒！”

　　商叢冷笑道，“有何不可能？你沒聽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嗎？大哥待咱們再好，在某些人心里，只怕也不及那公主指縫間漏點(diǎn)錢財，更遑論官宦仕途了！”

　　魏聊皺緊了粗黑的眉毛，審視的目光在商叢臉上逡巡一番。“那你怎么知道方井去三江鎮(zhèn)的？”

　　商叢立刻垮下臉，粗聲粗氣地罵道，“那方井就他媽不是個東西！接了哥哥的令，轉(zhuǎn)頭就去了縣衙。好在我機(jī)靈，趁著他們不注意，悄悄溜了出來。原本，我也不知方井去干嘛，后來一路跟著他，才明白了其中道道。”

　　魏聊半信半疑，終沒再多問，而是催促商叢上馬，前往曹陽臨時的落腳處。

　　夜幕四合，朔風(fēng)料峭。商叢依然沒有回來。

　　以吳為對女兒的態(tài)度，秦蓮笙并不擔(dān)心曹陽以其女為質(zhì)，可若是另生枝葉，……

　　風(fēng)號之聲，仿似魔鬼呼嘯；天寒之厲，猶似置身冰窖。

　　花園悄寂，唯有枯枝嗚咽的哀鳴。明亮的燭火在夜風(fēng)中明滅不定。

　　秦蓮笙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思忖著今晚興許會發(fā)生的一切可能。

　　“啟稟殿下，吳縣令求見。”冬畫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秦蓮笙關(guān)上窗扇，轉(zhuǎn)身走向外廳。

　　吳為身著一件醬色便服，將其細(xì)白的臉龐稱得有了幾分紅暈。他謙卑地躬腰施禮，“微臣吳為參見殿下。”

　　“免禮。都準(zhǔn)備好了？”

　　“酒宴設(shè)在西跨院。那兒臨水，可以欣賞水上歌舞。”吳為諂媚地笑著。

　　秦蓮笙抬眼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問道，“吳縣令，這樣陰冷的天兒，舞者都凍得瑟瑟發(fā)抖，歌舞還有何趣味？”

　　“殿下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微臣準(zhǔn)備的歌舞自非尋常那般柔美之舞。”吳為笑了笑，“殿下看了準(zhǔn)保滿意。”

　　秦蓮笙覺得這吳為有些拎不清，或者說巴結(jié)之念太重。今晚，曹陽欲行不軌之事，他卻在籌謀著何樣歌舞能博她一笑。

　　“殿下要微臣尋的俊俏少年已經(jīng)帶來了。”吳為滿臉堆笑，“殿下要不要過目？”

　　秦蓮笙忍不住想起杜清城之前那張黑著的臉，“噗嗤”一下輕笑出聲。

　　吳為表情一僵，不知所以。

　　“清城，快出來。”秦蓮笙掩嘴而笑。

　　杜清城徐步踱進(jìn)外廳，臉龐緊繃，眸黑如子夜。

　　秦蓮笙笑著走過去，挽著他的胳膊，一邊朝面對門的上首位走，一邊道，“幫我瞧瞧。”

　　吳為尷尬地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秦蓮笙很快就發(fā)了話，“讓他們進(jìn)來。”

　　“是。”吳為緩緩?fù)说介T邊，朝著門外喊道，“都進(jìn)來。”

　　一隊穿著白色衣袍的少年魚貫而入。各個面容不俗，或清秀，或俊俏，或英偉，或冷峻，或帥氣，幾乎囊括了少年應(yīng)有的各種風(fēng)姿。若單論長相，有些個甚至把杜清城也比了下去。他們許是已經(jīng)知道今晚見的是貴客，表情因心境不同而不同，有低眉順眼的，有眉目含情的，有冷若寒霜的，有平靜如水的。

　　許是秦蓮笙一直不吭聲，吳為終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回道“這些都是良家子。”

　　秦蓮笙一聽，不由挑了挑眉。這吳為是要弄假成真，還是打算用這些個少年毀她聲譽(yù)？

　　吳為似明悟了什么，臉色微變。他默了默，傾身回道，“微臣不知殿下何用，不敢引那煙花之地的小郎來。”

　　秦蓮笙突然有種直接將其踹飛的沖動。一旁的杜清城臉色更黑一分，擱在腿上的手早已攥緊成拳。

　　吳為偷眼瞧了瞧秦蓮笙和杜清城，不敢再多說一句，只是垂手恭立于側(cè)。

　　秦蓮笙掃了眼面前的少年們，問道，“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上前一步。”

　　吳為一聽，倏地看向秦蓮笙，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

　　六個少年走到了隊伍前面。

　　秦蓮笙揮了揮手，“其余的去外面領(lǐng)賞，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了。”

　　雖然只是一出戲，但畢竟有危險。

　　少年們不約而同躬身施禮道謝后，便順序而出。斯時，隊伍中間一個個頭挺高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腳。他遲疑一瞬，轉(zhuǎn)身對秦蓮笙躬身施禮，“小的僅有一妹，只要貴客肯收留她，不論生死，小的都愿意。”

　　秦蓮笙上下打量一下少年，見他模樣帥氣，氣質(zhì)冷冽，雖然年紀(jì)看來不大，但舉手投足卻是不俗。

　　“你多大？報上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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