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蓮笙窩在杜清城溫暖的懷里，并不睜眼，靜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暖和安適。說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何時起竟如此貪戀他的懷抱。她覺得她的心里應該是有他的。然而，昨晚那一面還是給予了她極大的刺激。那一縷埋藏在心靈深處的情緒猶如自泄了縫的密封罐子里悄然逸出的魔鬼般攪亂了她原本以為已經淡化并平靜下來的感情。

　　只是一張完全相同的臉，還是他根本也是如她一般穿越而來？她原本也以為僅僅是長相相同，誰知她后來折回，仔細觀察后發現他的舉止也十分相似，除了那雙眼睛看起來好像有問題。

　　往事再一次浮現她的腦海，漸變清晰，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細節都如昨日才發生的般。一絲愧疚爬上她的心頭。杜清城待她真心實意，可有些事不是她想忘就能忘掉的。何況，那段印刻在她心上的歷歷往事不僅有她以為的快樂，更有讓她如今想來也痛徹心扉的艱難經歷、無恥背叛和惡毒算計。記得有句話——“愛之深，恨之切”。她不能否認她對孔子良恨之入骨，至于曾經是否愛之深，她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

　　“蓮笙？”杜清城輕輕地呼喚著她。

　　秦蓮笙向他靠了靠，悶聲道，“不管將來如何，我會一直對你好。”

　　這是對他的承諾，更是對她自己的告誡。

　　杜清城摸了摸她的頭，“怎么突然想起說這？”說著，他嘆口氣，又道，“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你又喊又叫，好像很難受？”

　　昨晚？

　　秦蓮笙暗自苦笑。類似的噩夢，她已經做了千百回，只是不是在這個世界。來到這里以后，她初時常會夢到一些零星碎片。真正完整的一段往事只做過一回，就是她被帶去實驗室后再見孔子良那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和他冷漠無恥的言行，如今依然記憶猶新，仿佛毒蛇般吞噬著她的心。

　　“我以后不會再好心泛濫，你放心。”杜清城吻了吻她的額，“我是真心愛你，絕沒有震懾于你的身份。”

　　他的喁喁細語，讓她心頭五味雜陳。可現在她已經沒有了昨晚告訴他一切的沖動。且不論他相信與否，單論那張和孔子良一模一樣的臉，難保他不多想。那人是否真是孔子良，只會影響她是否要殺人，卻不能傷害到清城。清城的感情單純干凈，如陽光下的鉆石般通透、明澈。她不允許任何人毀掉這份真心，包括她自己。

　　秦蓮笙睜開眼簾，正對上他那雙深情的眸子。“我知道。”

　　杜清城立刻展顏一笑，“那你不生我的氣了？”說話間，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暖暖的笑意在他眼底漸漸如漣漪般蕩漾開來。

　　她抬手，撫著他英俊的臉龐，“不生氣了。”

　　他握住她的手，“你真好。”說著，他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額。

　　“這里的主人不簡單。”秦蓮笙頓了頓，又道，“知道昨晚我為何會突然知道顏雪的真實身份？”

　　杜清城愣了愣，失聲道，“這里的主人也姓霍？”

　　秦蓮笙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可這里的主人對青京的情況似乎了如指掌。”

　　杜清城想了想，問道，“就因為霍艷雪？是否弄錯了？”

　　秦蓮笙將昨晚她折回去看到、聽到的一切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后，篤定地說道，“不會錯。”

　　杜清城似想起了什么，神情微變。轉眼，他問道，“這里的主人大概多大年紀？”

　　“二十上下吧。”秦蓮笙立刻想起杜清城曾經提過的庶人秦忘機，不由道，“你懷疑他是秦忘機的人？”

　　杜清城點點頭，“當年，與秦忘機一起來清沂山這邊的還有一個他收養的男孩，叫秦驚鴻。”

　　“你認識？”秦蓮笙突然有種世界怎么這么小的感覺。

　　杜清淵搖搖頭，“不。可爹從清沂山回來之后有一此清醒時曾和祖父提過此事。我當時很小，僅聽得只言片語。”

　　原本提起的心悄然落了地。秦蓮笙笑了笑，柔聲道，“咱們起吧。徐凈他們該等急了。”

　　杜清城滿面躊躇，似有話含在口中。

　　“有話說便是。”秦蓮笙親了親他的唇角。

　　“那罌粟的事……”杜清城遲疑一刻，方從又道，“會不會和霍家有關？”

　　秦蓮笙明白他的言外之音，嘆口氣，說道，“以罌粟控制人，用心險惡，但確實有效。而且，這也是大肆斂財的好機會。顏雪若是僅僅出于個人目的，斷不會大量買賣罌粟。否則，只怕霍家，甚至……”未盡之語，深意已明。

　　杜清城臉色微沉。“那……要不要給皇上傳個消息？”

　　秦蓮笙微微頷首，“我今日就送消息回去。”

　　船只沉沒，大部分侍衛只怕都葬身魚腹。藉此機會，她也打算來個“瞞天過海”，只是永真帝那邊還是要遞個話兒。否則，秦宇明……

　　“再報個平安。”杜清城道，“皇上只怕會擔心。”

　　“嗯。”秦蓮笙嘆口氣，又道，“出發前，我得給你和韓俊飛易容。”

　　杜清城怔了怔，問道，“你是想……”

　　秦蓮笙扯了個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咱們總要讓那幫牛鬼蛇神有機會出來表演一番！”

　　待秦蓮笙用過早飯、送了消息、安排徐凈等人做好出發準備后來到前廳，趙方舟、朱星宇已經和秦驚鴻喝起茶來。秦蓮笙原本叫上了韓俊飛，但韓俊飛婉拒了她的建議，執意與徐凈等人待在一起。

　　秦蓮笙隨著杜清城步入前廳，與其一道向坐在上首位的秦驚鴻拱手施禮。

　　“在下姓杜，昨夜蒙您施惠，允我等投宿于貴處，甚為感激。”杜清城言辭極為客氣。

　　秦蓮笙默不作聲，暗中打量正中秦驚鴻。無神的雙目，仿佛兩顆玻璃珠，沒有熠熠光華。然而，他端放茶盞，極為熟稔。她一時難以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瞎子。

　　秦驚鴻默然不語，神情微凝。半晌，他方才幽幽道，“杜公子客氣了，鄙人姓金。兩位請坐。”說話間，他順勢將左手擱在了扶手椅上，食指微曲。

　　秦蓮笙驀地一驚，瞪圓了眼睛，漂亮的水眸緊鎖著秦驚鴻的食指。

　　真的是他？還是她想多了？然而，怎么可能兩個人有相同的習慣動作呢？

　　秦驚鴻依舊微曲左手食指，毫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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