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他差人回來傳了話，說有公干，要出去一陣。”說話間，葉氏忍不住想起了白月，因疲憊一時淡忘的怒意又爬上了她的心頭。

　　就目前情形看，白月只怕不過是一顆棋子，真正的幕后……想著，她不由咬緊唇，拳握的手也緊緊交扣在一起。

　　何氏冷冷地瞥她一眼，“你今兒要出門？”

　　葉氏的心驟然攝緊，整個人由不住打了個寒顫。白月已經給何氏通了信息，還是她院中另有何氏的人？她穩了穩心神，拂去內心的張惶，不帶一絲情緒地回道，“媳婦想帶孩子去法宏寺，一來還愿，二來為夫君祈福。”

　　何氏微微一笑，黑深深的眸子里閃現出一抹詭譎。“琴兒太小，就留在家里。”

　　葉氏想要拒絕，一時又尋不到合適的理由，只能暗暗干著急。

　　何氏想要干什么？以琴兒為質逼迫夫君，還是根本就是想對琴兒動手？她驚悸不安，一時有些慌了神。

　　“芙兒，你去把琴兒接過來。”何氏斂了笑意，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這做祖母的回來也有一陣子了，偏還沒與琴兒好好相處過。”

　　越芙起身應道，“是。”

　　葉氏不敢吭聲，隨著施禮告退，心里卻早已急得快要發瘋了。她的女兒，她不能撇下！可是，若今日不去法宏寺，反倒又授人以柄。眼下竟是兩難的局面，她該怎么辦？怔想間，葉氏腳步放緩。

　　越芙卻也不急，只是默默隨行。

　　半盞茶的功夫，葉氏足足走了半柱香。可饒是如此，她依然阻擋不了越芙抱走琴兒。絕望、痛苦、委屈和不舍一齊涌現她的心頭，幻化成無數的淚盈滿了她的眼眶。

　　跨進院子，一串孩子歡快而稚嫩的笑聲從后院傳來。葉氏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清淚破睫而下。她連忙抬手，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孩子們玩兒得可真開心！”說話間，越芙已經放眼打量起院子來。

　　那挑剔的眼神，隱隱的冷意，讓葉氏感覺很不好。她默了默，徐步走至后院，見快三歲的長子杜正卓正陪著一歲多的妹妹在院子里捉迷藏。燦爛的笑容掛在他倆的臉上。

　　許是察覺有人來，杜正卓扭過頭，看了眼葉氏，不由高興地喊道，“娘，娘，咱們這就出門？”話音未落，他似乎注意到了葉氏身側的越芙，不由斂了笑意，默默地望著越芙。他那雙晶亮如寶石般的黑眸里竟似蘊著些許的疏離。

　　“娘，娘。”才會走路不久的杜正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開開心心地朝葉氏跑來。

　　越芙勾唇冷笑，不著痕跡地上前半步，擋住了葉氏。她雙臂微抬，似要將杜正琴擁入懷里。

　　原本就穿得極為厚實的杜正琴巍巍顛顛地跑來，似乎隨時都會跌倒般。就在她路過杜正卓的一瞬，杜正卓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杜正琴。

　　杜正琴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哇哇哇”地大哭起來。原本嬌俏的小臉皺成了一團，眼淚似斷線的珠子般不斷滑落。“壞哥哥，壞哥哥，娘抱，娘抱。”她揮舞著小手，向葉氏求救。

　　越芙含笑走向杜正琴，“琴兒乖，嬸嬸抱你去找外婆。”

　　杜正卓板起小臉，彎腰扶起妹妹杜正琴，將她拉到身后，“妹妹要與我和娘去法宏寺。”

　　越芙笑道，“你外婆想琴兒了。”說著，她一步步走近。

　　杜正琴此刻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一時竟止住了哭。那張掛著淚痕的小臉上滿是怯意。她縮了縮小身子，不斷地往杜正卓身后躲。

　　杜正卓也就兩歲多，可那小身板挺得筆直，竭盡所能地護著身后的妹妹。

　　越芙走到杜正卓身前，停住腳，細細打量一番，意味深長地說道，“卓兒很像你爹。”

　　葉氏的心弦不由一顫。難道看上她夫君的是……思及此，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婆母到底想干嘛？

　　“我不會讓你帶走妹妹。”杜正卓瞪著圓圓的眼睛，眼底的敵意漸濃。

　　越芙伸出手，擒住杜正卓的衣領，就要拖開他。

　　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驟然從通往前院的小路傳來。

　　“怎么回事？”

　　葉氏一聽，竟是祖父杜佑的聲音，不由長吁口氣。原本緊繃的心弦驀地松了下來，焦灼的心緒也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她連忙轉身，施禮道，“祖父。”

　　杜佑一身官服，此刻背著手，冷冷地打量著葉氏身后的越芙。顯然他是剛剛才下了朝，匆匆趕來。

　　一絲疑惑爬上葉氏的心頭。是誰及時給祖父傳的消息？

　　思量間，她驀地想起了萍香。原本，她是讓萍香看著這兩個孩子，可現如今哪有萍香的身影？想到這兒，她又惱又欣慰。惱的是萍香就這么把倆孩子撂在了院子里，萬一……可萍香離開究竟是一片好心，又是事出有因。何況，院子里還有奶娘在。思來想去，她心下一聲長嘆，還是她手邊能用的人太少！

　　“聽說，你要帶孩子們去法宏寺？”杜佑炯炯的目光自越芙移至杜正卓身上。

　　葉氏忙斂了思緒，恭謹地回道，“媳婦本有這打算。”

　　杜佑微微頷首，“早去早回。”說著，他再次瞄了眼越芙，冷聲道，“你是何氏帶進門的，如今又幫著她掌管中饋。杜家的規矩，你更要恪守！葉氏是清淵的嫡妻，她院中的事，自由她做主。”

　　越芙白了臉，低著頭，悶聲道，“越芙知道了。”

　　杜佑側眸，對葉氏道，“見到清淵，讓他來見我。”

　　“孫媳明白。”說著，她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杜正琴身旁，一手牽著杜正琴，另一只手牽著杜正卓，走向杜佑，“你倆還不給祖父請安？”

　　兩個孩子掙脫葉氏的手，撒開小短腿，跑向杜佑，“祖父好。”

　　杜佑威嚴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笑容。他彎下腰，一手抱起一個孩子，一面往外走，一面道，“祖父送你們上車。”

　　“謝謝祖父。”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表達了謝意。

　　清甜的聲音響徹了整座院子，歡快又一次回來了。

　　葉氏抿著笑，緊跟著杜佑走出了院子，任由越芙落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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