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事關重大
汪春站在原地等劉伯溫下了車后,才上前見禮,劉伯溫故作驚訝道:“汪公公,好久不見,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汪春瞇縫著小眼笑道:“咱家是回鄉祭祖,順道來給父母官請個安。”劉伯溫暗驚:汪春的祖籍竟在豐州么,事情來的突然來不及去查證,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劉某慚愧,竟不知公公祖上墳塋在豐州,失于維護,慚愧,慚愧。”
“劉將軍不必自責,汪家的祖墳早已湮沒在黃沙枯草中,咱家是費盡心力也沒有找到,只好憑著幼時的記憶伏地遙祭了,我這個汪家的不孝子孫啊。”
汪春跺腳抹淚,哀傷之情溢于言表,
劉伯溫安慰道:“公公不必傷感,我讓當地駐軍去找,一定能找得到的。”
汪春含淚拜道:“能得如此,您就是我的恩人,受咱家三拜。”不顧劉伯溫攔阻硬是拜了三拜,
此刻呂芮也下了車,悄悄地向穆蘭青打聽:“這個人是誰。”
穆蘭青告訴她汪春是王府里的太監總管,呂芮目露驚訝之色,脫口而出道:“原來這就是太監呀,也沒有三頭六臂嘛。”
一陣風把這話吹到了汪春耳朵里,汪春轉身笑道:“讓夫人見笑啦,咱們做太監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奴才,哪里有三頭六臂呢。”呂芮大是尷尬,劉伯溫也有些哭笑不得,汪春卻大大方方的毫不介意,呂芮見他說話隨和,就添了一份好感,回頭責備穆蘭青道:“貴客來此,為何不引入奉茶。”
穆蘭青正要解釋,汪春搶先說道:“不干穆書辦的事,是咱家自己要在這等的,為的就是早一刻見劉將軍啊。”
引入防御使署,汪春四處打望了一番說道:“天下的州府咱家也去過一些,將軍的公署即便不算是最寒酸,也是處在下游了。”
劉伯溫道:“豐州乃是邊地,迭經戰亂,民生困頓,也只好因陋就簡了。”
汪春嗤地一笑,瞇起眼道:“半個月前咱家出長安回永豐,一路行來,是越走越荒涼,進了豐州后才覺的有了生氣,民生比不得關內富裕可也沒您說的那么困頓啊,為父母官者懂得體恤百姓艱難,克制己欲,這本是好事嘛,將軍卻要閃爍其辭,足可見國朝官風吏治腐朽之甚,竟讓官員守得清廉而不敢言。”
劉伯溫心里倒是一驚,汪春這句話既說的十分有見地,膽量氣魄更是大,大唐吏治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為官一任,刮地三尺,吸吮民脂民膏如喝粥飲茶,此外,在任期間動用公帑興建樓臺館舍蔚然成風,各地官署莫不是高樓廣廈,美堂華屋,
豐安雖是邊地小城,原先的刺史府和縣衙也都有數百間房屋,只是因為缺錢花,都被劉伯溫給拆開賣了,劉伯溫的結拜兄弟石雄,出任麟州刺史后,在軍糧還靠劉伯溫與王奔接濟的情況下,也不惜舉債重建刺史府,
落座看茶后,汪春問:“傳聞張公遺孤鶯鶯小姐正在府上,可否請來一敘。”
汪春忽然提到了張鶯鶯讓劉伯溫略感有些吃驚,于是問道:“公公認識鶯鶯么。”汪春頷首笑道:“何止是認識,她還是我的干女兒呢。”
“干女兒。”劉伯溫和呂芮幾乎同時叫了出來,
呂芮疑惑地問道:“可是從沒聽她提起過呀。”
汪春紅著臉道:“是我這個干爹沒本事,雖然認了這個干女兒,卻不能時刻照管她,張公都過世大半年了,咱家才得機會出來看她,這樣的干爹,有還不如沒有呢。”
汪春的理由雖然有些牽強,卻也還是能自圓其說,畢竟宮里的太監不比在朝的官員,被圈在規矩森嚴的宮禁內也沒有能力照管到她,
“穆蘭青,你快去把鶯鶯叫來。”呂芮發了話,穆蘭青不敢不動,他挪著碎步慢慢往外走,眼角的余光卻在打量著劉伯溫,或許他還會有進一步的指示,劉伯溫卻目無表情,沒有絲毫的回應,呂芮饒有興致地問汪春:“你們做公公的認干女兒干嘛,不是說進了宮后生老病死都有人管嘛。”
汪春哀聲一嘆道:“咱們雖是斷了根的人,可有些東西卻斷不干凈,誰不盼望著有兒女膝下承歡,噓寒問暖,死后有人披麻戴孝在墳上嚎上幾句呢,自己沒本事生,只好認個干的,有聊勝無吧,鶯鶯小姐認了咱家做干爹,可她有自己的父母,咱們這個父女情分也就是掛名的,隔三差五的能見上一面也就心滿意足了,這幾年奴婢侍候世子爺,算是積攢了點小功勞,潁王殿下開恩,允許奴婢設院獨居,恰逢張公又遇了不幸,于是王妃發話允準奴婢將鶯鶯小姐接到家中,讓彼此都有個依靠吧。”
繞了這么大個圈子,劉伯溫總算明白了汪春此行的真實目的,他想借張鶯鶯這根線拉攏自己靠向潁王,至少也可以離間自己與光王,至于他是否真的認過張鶯鶯為干女兒,張虎臣夫婦已死,只怕已是一本永難查清的糊涂賬了,
劉伯溫承認汪春的計策比唐寧赤/裸裸的脅迫要高明一些,但問題在于,張鶯鶯會跟他走嗎,她已經十歲了,有著她自己的想法,她會跟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人走么,只要她開口說不愿意,汪春就沒有任何理由去強逼她,帶不走張鶯鶯,他的這條計策就要落空,他辛辛苦苦地跑到豐安來,不惜編造這么多謊言難道就是為了一件根本沒有希望完成的任務,
劉伯溫隱隱覺得這件事不會像自己想的這么簡單,
穆蘭青領著一個身穿粉紅絲裙的少女走了進來,烏亮的發髻,明亮的雙眸,皮膚白皙,面頰飽滿,一身絲裙裁剪的甚為得體,既有婷婷裊裊的飄逸,又襯出腰身的婀娜多姿,這哪是劉伯溫印象中那個黑瘦羞怯的十歲小姑娘,這分明是一朵含羞未放的花骨朵嘛,三個月沒見,竟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干爹……”張鶯鶯親熱地叫了聲,立即撲進了汪春的懷里,
劉伯溫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同樣目瞪口呆還有穆蘭青,呂芮讓他去找張鶯鶯時,劉伯溫面對他的目光詢問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但穆蘭青感覺的到,劉伯溫并不相信汪春所言是真,如此自己就有必要向張鶯鶯當面求證,倘若是假,他則還要設法阻止張鶯鶯見到汪春,以便想出什么對策,
張鶯鶯私下里呼他為穆兄,穆蘭青自認跟這個小自己六七歲的妹妹還是比較談得來的,當他告訴張鶯鶯她干爹汪春想見她時,張鶯鶯竟是歡呼雀躍,表現出異常興奮,那時她還在后花園里剪花枝,為了見汪春她特意回去穿上了一件自己最喜歡的絲裙,
父女抱頭痛哭的感人場面深深打動了呂芮,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對穆蘭青說道:“去準備一桌酒席,告訴晴姑娘和魚姑娘,家里來了貴客,咱們要好好地熱鬧熱鬧。”劉伯溫另外叮囑了一句:“讓朱七過來一趟。”
張鶯鶯哭的稀里嘩啦滿臉是淚,劉伯溫示意呂芮拉開她,問道:“你干爹要帶你回長安,你愿意跟著去嗎。”張鶯鶯含淚給劉伯溫跪下,磕了個頭道:“多謝叔叔這么長時間的照顧,鶯鶯永生難忘。”聽她這話,劉伯溫已知她去意已決,其實從她進門的那一刻,劉伯溫就預感到會是這種結果,但是當她真的說出來時,竟還是讓他有些莫名的惆悵,
算上這一次,劉伯溫與她也就見過兩面,說過的話加起來不過十句,她還是個孩子,喊自己為叔叔,彼此的年齡相差了近一倍,劉伯溫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彎腰扶起她的時候,感覺到張鶯鶯的手是冰冷的,這跟她哭的紅紅的臉正是一個鮮明的對比,難道是她心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劉伯溫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她,希望能從她那得到答案,但張鶯鶯回避了他的目光,她輕輕地推開了劉伯溫的手,站到了呂芮的身邊,
呂芮扶著她的肩道:“難得你們父女相認,我們要好好聚一聚,讓大家都沾沾這份喜慶。”
說了這么多的話,劉伯溫覺得呂芮就這一句還有些靠譜,
他對汪春說道:“難得有機會來豐州一趟,就多住些日子,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汪春拱手笑道:“將軍盛意咱家只能心領了,殿下只允咱家一個月的假,還剩十天,可不敢再耽擱了,不過今日咱家還是要醉他一場的。”
當下張鶯鶯領著汪春,在呂芮、穆蘭青的陪同下去見關老爺,自張虎臣被害后張鶯鶯一直是由他照管的,此刻要帶走她,于情于禮都應征得他的同意,
眾人一走,朱七便走了進來,這些日子他忙著在豐州下屬各縣和天德軍指導創辦內寺坊的分部,風吹雨淋的,人比以前顯得更瘦更黑了,不過雙目卻仍炯炯有神,
劉伯溫沒有繞圈子直接問:“汪春來豐州的事你知道嗎。”
朱七搖搖頭:“屬下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很不簡單啊。”
“查問一下,最近一段時日有什么人接觸過鶯鶯小姐,名單我飯后我就要要。”
朱七皺起了眉頭:“大人,關老爺的居所并不在內寺坊的監視范圍內,一時半會兒怕很難查清呀。”
劉伯溫無話可說,內寺坊監視什么人不監視什么人都是他自己定的,怨不得別人,
“事關重大,還是盡量吧……”劉伯溫這話說的一點底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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