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周言站起身，看向鳳羽，“那你去求見令妃娘娘。”

　　鳳羽給侍衛塞了一堆銀子，侍衛同意幫忙傳話，不一會兒，令妃來了。

　　周言看向她，“你如果能把我從這里帶出去，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令妃勾唇，嘲諷笑道，“本宮可不缺難兄難弟。”

　　周言抬起頭，絕美容顏風華一世，“我認為，你若想到達那個位置，有了我的幫助，會更輕松。”

　　令妃驟然抬頭，“你能幫我什么？”

　　周言隔著門，優雅的抬起頭，“我被冷落這么多年，難道不是因為過于美麗，皇后才雪藏我的嗎？”

　　因為美，怕成為禍患，所以從來不讓她接駕。

　　令妃笑了，“這倒是個好理由。”

　　說完之后朝侍衛擺手，“周昭儀本宮帶走了。”

　　侍衛面有難色，令妃冷笑，“皇后娘娘若是生氣，你們直接把責任推到我頭上，讓她來問我要人。”

　　侍衛不敢阻攔，周言踏出宮門。

　　令妃勾唇，妖嬈笑道，“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你能不能活下去，周家以后會怎么樣，我可幫不了你。”

　　周言點頭，“多謝。”

　　“本宮若是你，一定先委屈求全，”令妃上了鑾駕，“你現在是準備去求他嗎？沒用的。”

　　周言知道沒用，可是她還是得試一試。

　　剛剛走到御花園，迎面碰上皇后的鳳駕。

　　皇后冷笑，“喲，周昭儀這是不拿本宮的懿旨當回事？”

　　周言垂頭，沒和她接話。

　　皇后嘲諷的勾起紅唇，“既然如此，來人，賜白綾。”

　　周言驟然抬起頭，一字一句，鋒芒畢露，“我家是一等侯爵，若無圣旨，你無權處決我周家人。”

　　皇后話語一嗆，“竟敢頂嘴，來人，給本宮掌嘴！本宮是無權處決一等侯爵的小姐，可教訓宮妃，總是有權利的吧？”

　　周言正要說什么，火辣辣一巴掌已經扇了過來。

　　鳳羽手一隔，阻擋了宮人接下來的動作。

　　皇后大怒，“區區宮女也敢干預本宮？”

　　鳳羽拽住宮人的手腕，“如此伶牙俐齒，似乎不符合皇后中宮國母的典范。”

　　周言眸光平靜，任由鳳羽和皇后叫板。

　　皇后正要再次發火，忽然遠處喊道，“陛下駕到！”

　　周言一撩裙袍，徑直跪下。

　　他一點點的走近，她依稀可見到他的鑲金蟒袍。

　　“發生何事了？如此喧嘩。”

　　他的聲音是她沒有見過的威嚴。

　　皇后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啟稟陛下，周昭儀擅闖宮門，不守宮禮，臣妾正要管教她，哪知她還頂嘴，望陛下裁決。”

　　他一步步走進，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有什么解釋的？”

　　周言昂起頭看向他，“我父親是無辜的，他從來沒有反心。”

　　眼前的女子倔強而剛強，眼里竟有了他從未見過的恨意，他愣住了。

　　以前的她，從不溫婉，眼神卻是平靜的。

　　他別開眼去，“此事朕自有定奪，后宮不得干政。”

　　周言勾唇，“陛下會放了大哥二哥嗎？會放了周家嗎？”

　　秦武帝蹙眉，沒有答話。

　　就在那一瞬間，周言看清了他和她的距離。

　　她笑了笑，笑容蒼白，“臣妾知道了。”

　　她轉身而去，“臣妾告辭。”

　　青色宮衣消失在御花園內，秦武帝怔住了。

　　她是在生他的氣？

　　他還沒有治周家的罪，她倒先生氣了？

　　皇后移步過來，“她向來如此，不懂尊卑，不懂規矩。”

　　確實不懂規矩，秦武帝動了動嘴角，蹙起眉頭，本想批評，不知怎的卻覺得她有些可憐，“周家就她一個女兒，自然驕縱些，你多擔待點。”

　　皇后愣了一下，隨后溫婉一笑，“諾。”

　　周言在回宮之前，先拜見了令妃。

　　令妃見她活著回來，驚訝道，“皇后竟然會放過你，也是稀奇。”

　　周言在她身邊坐下，“你想要什么？”

　　令妃坐在案前，珉了一口茶，把玩著筆，“你不是知道我想要什么嗎？”

　　周言從她手里奪過筆，“皇后無子，你若有一個孩子，加封貴妃是遲早的事情。”

　　令妃眼里光芒一閃而過，“你有辦法？”

　　周言不動聲色的在宣紙上寫字，一邊道，“你這宮里的花草該換了，侍養花草的宮人一并除掉吧。”

　　令妃一愣，想到自己多年無子竟然出自這里，不由得膽戰心驚，“我憑什么信你？”

　　周言頭也不抬，繼續寫字，“你是不是沒有打聽過我的身份？你可知我母親是誰？”

　　令妃動了動嘴角，她當然打聽過周言的身份。

　　后宮里，每一個進宮的女人，誰的底細沒有被人翻來覆去的查？

　　令妃想了想，勉為其難道，“好吧，我相信你一次。”

　　周言擱下筆，“這份單子，你自己拿著，得了空請信得過的人去宮外抓藥材。”

　　令妃看了一眼藥方，“多謝了。”

　　周言走出去，“算是報答你幫我吧。”

　　回到鳳藻宮，周言寫了一副藥方，遞給鳳羽，“你去按照這個藥方給我抓一點藥。”

　　鳳羽緊張的看著她，“啊？你生病了？”

　　周言嘆了一口氣，“我想生病。”

　　鳳羽看了看藥方，同情的望向她，“小姐，沒必要這么折騰自己吧？”

　　周言搖了搖頭，“鳳羽，我以前以為我很愛他，我現在才發現我一點都不愛他。大概，他只活在秦淮河上吧。脫離了秦淮河那場夢，他就不是他了。”

　　鳳羽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她究竟說的是什么意思，“……”

　　摸了摸鼻子，還是去抓藥吧。

　　剛剛走進尚藥坊，迎面就碰到了孫太醫。

　　孫太醫已經年過半百，但還是每天笑呵呵的。

　　據說，幾十年前，孫太醫從秦淮河被詔入宮為御醫，這么多年過去了，一直沒能回去過。

　　所以，一聽說來自秦淮河的周言被選入宮中為妃，立刻不請自來，格外的自來熟。

　　現在，兩人在尚藥坊碰見，孫太醫雖然一把年紀了，卻沒什么架子，倒先打起招呼來，“羽姑娘，你怎么來尚藥坊了，是哪里不舒服嗎？我看你氣色不錯啊？”

　　說著挽起袖子就要給鳳羽把脈。

　　鳳羽機靈的躲開他，“哎呀孫太醫，不是我生病了，是小姐她……”

　　說到一半兒，發覺這事兒不應該拿到光天化日之下來說，偷偷的瞄了一眼四周，見周圍沒人，于是朝孫太醫走近一步，湊到他的耳邊悄悄的說，“是小姐最近心情不好，想通過生病的方式讓自己躲一躲宮里的風頭呢。”

　　孫太醫邊聽邊皺眉，等鳳羽把理由說完，眉頭皺得更深了，“究竟躲什么風頭？用得著這么折騰自己？”

　　鳳羽嘆了一口氣，“還不是那些破事兒，算了不說這個了，我要去抓藥了，小姐還等著呢。”

　　孫太醫一把抓住鳳羽，“你那藥方拿來我看看。”

　　鳳羽皺起眉頭，“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孫太醫恨鐵不成鋼的嘆息道，“哎呀，這你就不懂了，周娘娘雖然會醫術，而且醫術很高，但是萬一她開的藥過度對身體不好怎么辦呢？來來來，拿來我看看。”

　　鳳羽“哦”了一聲，這才從袖子里拿出藥方。

　　孫太醫看完藥方，直搖頭，“這人對自己也太狠了。這一個藥方下去，吃不到幾服藥，沒三五個月絕對好不起來。”

　　鳳羽臉色大變，“什么？”

　　孫太醫摸了摸胡子，“這樣，我把藥方改了，你拿回去交差。”

　　鳳羽點了點頭，“好。”

　　半夜時分，鳳藻宮雞飛狗跳——前一段時間極其得寵的周昭儀起了高燒。

　　昏黃的燭火下，暗黃色的蚊帳中，周言躺在床上，臉色極其蒼白，和窗紙一樣，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滴，人早已經昏迷不醒了。

　　哪怕鳳羽知道內情，看到這架勢，也被嚇得不清。

　　她看了看周圍，沒有侍衛侍女在身邊，于是走到床前，低低的喊，“小姐，小姐，你醒醒?”

　　床上的周言毫無反應，鳳羽嚇得膽戰心驚，只能默默的祈求今晚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她咳嗽一聲，走向窗邊，大喊道，“來人啊，來人啊，娘娘發高燒了。”

　　一瞬間，在各偏殿休息的侍女全部披衣起來擁過來了，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周言，一個個的都慌了神，“這可怎么辦呢？”

　　“娘娘會不會醒不過來了啊？……”

　　“太醫呢？快叫太醫……”

　　“羽姑娘，侍衛說無旨不得外出，我們出不去，怎么辦啊？”

　　大家亂成一團。

　　一個年長的宮人蹙眉，想了想，道，“聽說今天娘娘在御花園被罰跪了，估計是受了涼，我們先燒水給娘娘降溫……羽姑娘，你去求一求那些侍衛，即使我們出不去，也煩請那些侍衛去尚藥坊請一位太醫過來。”

　　鳳羽點了點頭，按要求做了。

　　侍衛們面面相覷，“既然如此，我們立刻去尚藥坊請太醫。”

　　半個時辰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太醫前來。

　　鳳羽松了一口氣，幸好，如果真的有太醫前來，怕是也不太好解決這件事情。

　　畢竟生病生得過于蹊蹺。

　　但是轉念一想，要是失算怎么辦？

　　萬一周言醒不過來怎么辦？

　　鳳羽嘆息了一口氣，要是孫太醫在就好了。

　　她上前幾步，往侍衛懷里丟了一把銀子，“煩請您再跑一趟，看看尚藥坊的孫太醫在不在。如果在，能請他來一趟嗎？”

　　侍衛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銀子，又瞧了鳳羽幾眼，嘆了一口氣，“好吧。”

　　帶刀離開鳳藻宮大門口，往尚藥坊去了。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轉了一個彎兒，前往中宮皇后之處，經過侍女通傳，面見皇后。

　　彼時皇后剛剛睡下，聽到鳳藻宮的消息，立刻披衣起來，“你說什么？周昭儀病了？”

　　侍衛點了點頭，“周昭儀這病來得蹊蹺，從御花園回來之后就怏怏不樂，天黑之后就聽說不大好了。”

　　皇后笑了笑，她當然知道周言為什么病了。

　　今天沖撞她，又頂撞了皇帝，周家的事情還沒有得到任何解決，能不生病嗎？

　　她看向侍衛，“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本宮這件事情？”

　　侍衛想了想，遲疑了一下，為難道，“鳳藻宮的宮人要求請太醫……”

　　“沒有太醫，”皇后闔眸，嘴角緩緩勾起弧度，“今晚宮里當值的太醫都沒空。”

　　侍衛垂著頭，“萬一……萬一周昭儀有個三長兩短……”

　　皇后冷笑，“她有個三長兩短關你什么事？就算是陛下怪罪，也怪罪不到我們頭上。怎么，錢侍衛，宮里的規矩還要本宮教你嗎？”

　　侍衛立刻磕頭，“臣不敢，臣告退。”

　　皇后沒搭理他，徑直把玩著案上的梳子。

　　皇后身邊的大宮人瞪了他一眼，“還不快滾，在這兒妨礙娘娘休息嗎？”

　　侍衛立刻退身出去了。

　　回到鳳藻宮，果然見到里面亂糟糟的慌成一團。

　　鳳羽見他回來，更是立刻就奔了上來，“孫太醫呢？”

　　他躲開她的目光，“孫太醫今晚不在尚藥坊。”

　　鳳羽蹙眉，“怎么可能？今晚明明他當值。”

　　錢侍衛別開眼去，復又轉過頭來，“本官在尚藥坊沒有見到他。”

　　鳳羽嘆息了一口氣，看這個樣子，今晚是請不到太醫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慌亂之后，大家輪流守在周言身邊。

　　得空的宮人去睡了。

　　夜一點點的深了，奇跡般的，鳳藻宮又恢復了安靜。

　　仿佛根本沒有任何人生病，仿佛周言根本不是危在旦夕。

　　鳳羽望著漆黑的天空，忽然想離開宮廷。

　　她不知道在這宮里生活有何意義。

　　她更不知道自家小姐這樣折騰有何意義。

　　斗轉星移，天邊漸漸泛白。

　　天亮了，一夜過去，周言還是沒有醒。

　　鳳羽有些慌了，自家小姐究竟是要睡到何時才會醒？

　　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她甚至生出一種可怕的想法，如果……如果周言醒不過來了，那宮里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會被派到哪位宮妃的手底下做侍女？

　　一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她推了推床上的周言，“小姐，你醒醒？”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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