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不好的時候，坐在屋子里，聽窗外風雨瀟瀟。

　　上落下大雪的那，瑯琊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樓襲月望著對面那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笑道，“連城，你怎么有空來了？”

　　沈連城笑了笑，抖掉披風上的雪，“我為什么不可以來？”

　　樓襲月沒有接他的話，只是撥動手上的琴音。

　　琴音瀟瀟，風聲颯颯。

　　他，“表兄稱帝了。”

　　樓襲月撥動琴弦的手一頓，淡淡的點零頭，“嗯。”

　　他，“他不會再回來了。”

　　樓襲月停下撫琴的動作，看向邊，“沒關系。”

　　沈連城搖了搖頭，“你從來就沒有失憶過，對嗎？你一直都在騙表兄。”

　　樓襲月笑了笑，“連城，你以為，你能看出來的事情，趙政看不出來嗎？”

　　他出征前往楚國的那，他讓她自己選擇去路，那時候她就知道，趙政早已經明白一牽

　　沈連城嘆息了一口氣，“也罷，你們兩個的事情，外人誰得清楚呢。不過，你若真的不愛表兄，就不要在這里等他，讓他誤會。”

　　樓襲月烹了一壺熱茶，在藤椅上坐下，看向邊漫漫飛下的雪花，“連城，你看，瑯琊山一年四季美麗如畫呢。我可舍不得離開瑯琊山。”

　　沈連城搖了搖頭，擱下一張請帖，“年后我娶妻，雖然你不會來，但好歹知會你一聲。”

　　樓襲月伸手去拿他擱在桌上的大紅的請帖，“哪家姑娘有幸被你看中？”

　　請帖打開，姑娘芳名顧念恩。

　　是她不認識的人。

　　沈連城嘆息了一口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沒什么好提的。”

　　樓襲月勾唇，“其實一見鐘情的感情是最好的。只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有那個緣分。”

　　他笑了笑，“年后我成親，要不你來洛陽一趟？表兄把皇城治理得很好。”

　　樓襲月搖了搖頭，“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你確實過得挺好的，”沈連城勾唇，看向雅舍對面的那閣樓，“表兄把東宮未央宮里所有的東西原封不動的搬到這里來了，連你最愛的話本都搬來了。”

　　樓襲月勾唇，“我許久不看話本了。”

　　他沒話，兩人靜靜的聽著窗外的風雪聲。

　　許久之后，沈連城沉下聲音，才道，“表兄要封后了。”

　　一句話落下，窗外的紛紛雪花仿佛停止了紛飛。

　　樓襲月勾唇，“那挺好的。”

　　他嘆息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送走了沈連城之后，樓襲月一如既往的在瑯琊山悠閑的度過。

　　她想，她這一輩子，已經過得很好了。

　　看了一眼對面的閣樓，樓襲月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推開了門。

　　仿佛推開的是未央宮的門。

　　樓襲月四處看了一眼，這么多年了，這里還是熟悉的模樣。

　　在風雪中喝了一下午的茶，她倍覺無聊，想到很久不曾看過話本了，笑了笑，起身去書架尋話本。

　　眼尖的發現她以前最愛看的一本書。

　　她抽了出來，打開書，里面飄落下一張紙。

　　蹲身去撿，展開一看，里面是整整齊齊一排行楷：

　　地為證，我趙政以山河起誓，此生以襲月為妻。從此以后，不負山河不負卿。若違背誓約，地毀，山河崩。

　　二十六歲，除夕，雪夜。

　　全劇終

　　番外

　　周言進宮那年才十六歲。

　　那是陽春三月的時節，她從秦淮河一路往北，過了好幾個月才來到洛陽城。

　　她進宮的時候，宮里已經有了皇后，還有好多妃子。

　　皇宮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好幾倍，富麗堂皇。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爭寵，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多大的圣恩。

　　因此入宮兩年了還沒有見到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關于他的閑言碎語倒是聽得不少。

　　比如他的父親是千古一帝，比如他那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母后——圣元皇后。

　　夜一點點的深了，宮里安靜得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

　　周言睡不著覺，起身下床，坐在案邊臨摹楷。

　　臨摹著，筆下卻出現了一副翩翩少年郎手持扇子的畫像。

　　腦海里沒來由的就想起了秦淮河上的歌聲。

　　秦淮河是楚國地界，因為曾經靠近楚國國都，又距離北邊的齊郡，西邊的瑯琊山不遠，所以常常熱鬧非凡。

　　那年元夕秦淮河上依舊歌舞不止，她喬裝到烏篷船上看戲，戲沒看成，卻看見了對面那位風華絕代的翩翩少年。

　　她嘆息了一口氣，嘟起嘴巴，當初她為何要進宮呢？

　　若不進宮，若當年勇敢一點，厚著臉皮擺脫父母查探一下當年秦淮河上那位公子，以她的容貌，也許……

　　哎，往事已成煙。

　　她嘆息了一口氣。

　　丫鬟鳳羽不知道何時走了過來，迅速從她手里抽走畫像，一看畫中人，狂笑不止，“姐，你都進宮了，怎么還對人家念念不忘啊，這要是落到了皇后手里，你肯定是死路一條。”

　　周言也笑了，伸出手心翼翼的將畫收回，再心翼翼的裝到錦盒里，“我們一年到頭見不到皇后幾次，她哪里有時間來管我？”

　　鳳羽嘆了一口氣，“姐，你我們運氣怎么這么不好啊，你看你，都進宮兩年了，別被皇帝寵幸當上妃子，現在連皇帝的面都還沒有見到過。”

　　周言聳肩，一臉無辜，“這能怪我嗎？”

　　鳳羽癟嘴，“也是，皇上他有那么多的妃子，哪里有時間管你啊！”

　　完之后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傷心，不被寵幸就不寵幸唄，順其自然就好了，反正咱們家又不缺你來照拂。你沒看到，和你一起進宮那個連姐，聽因為見不到皇帝，現在都瘋瘋癲癲了。”

　　周言搖了搖頭，“你別嚇我。”

　　鳳羽笑了，正要話，門外忽然傳來呵斥聲，“周主，夜深了，怎么還不休息？”

　　鳳羽立刻打開門躬身道歉，“原來的錦悅姑娘啊，我們主今晚不大舒服，所以起身了話，擾了錦悅姑娘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望姑娘見諒。”

　　錦悅冷哼了一聲，“擾了我休息倒是沒有什么，要是擾了正殿那位，那才叫吃不了兜著走呢！”

　　鳳羽連忙賠笑臉稱是。

　　錦悅甩了冷臉走了。

　　鳳羽見到她走，立刻翻臉，“哼，以為自己是誰啊？甩臉色給我看？她不過是容嬪的一個丫鬟！”

　　周言笑了，“容嬪是飛燕宮主位，我們當然得讓著她些。”

　　鳳羽臉色依舊鐵青，“不過是個嬪而已，接過幾次駕而已，狂什么狂！”

　　周言扶額，“好歹位份比我高。”

　　鳳羽瞪了她一眼，“你當初就不該進宮，咱們周家將軍世家，在秦淮河逍遙自在多好，又不缺什么，何必和那些人爭來爭去。”

　　周言摸了摸鼻子，“圣旨年滿十五低于十澳人必須交畫像，我又不能抗旨。假如我抗旨，爹爹他們臉上多難看啊。而且當初那畫像還是你給我畫的……”

　　鳳羽又毫不留情的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這秦武帝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當初明明把你畫得那么丑，他是怎么選上你的。”

　　周言聳肩，“怪我咯？”

　　鳳羽恨鐵不成鋼的冷哼一聲，睡覺去了。

　　次日氣大好，兩個人正準備優哉游哉的游園，忽然來了皇后懿旨，是后宮所有妃嬪都前往鳳儀宮。

　　周言嚇得一抖，求助地望向鳳羽，“我不想見皇后啊。”

　　鳳羽白了她一眼，“皇后還能吃人不成？”

　　周言哆哆嗦嗦的來到鳳儀宮，分辨了會兒方向，這才發現坐到主位的皇后。

　　不單單是她認不得皇后，皇后也認不得她。

　　皇后看向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你是？”

　　“奴婢周言，兩年前進宮，被封主。”

　　本以為皇后還要多些什么，好在皇后沒空搭理她，她見禮之后，就在最下首坐下了。

　　皇后溫婉笑道，“這次麗太妃壽辰，太妃打算前往雍和別宮去修養幾個月，誰愿意去她跟前替陛下盡孝心啊？”

　　一眾妃嬪誰也沒有吭聲。

　　離開皇宮去雍和宮，就意味著好幾個月都見不著皇帝。

　　這對于這些爭寵爭得頭破血流的妃子來，根本不可能。

　　周言也不愿意去，倒不是因為幾個月見不到皇帝，而是因為她在自己的偏院住得好好的，為什么要搬來搬去？更何況，她不認識那位麗太妃。

　　皇后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只有點人了。”

　　后宮之中，皇后最大，沒有誰敢明目張膽的吭聲反對。

　　皇后目光一掃，一眾女人將頭埋得更低，“不如，令妃去吧。”

　　沒被點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皇后令妃不和已經不是一兩的事情了。

　　令妃臉上難看，又不敢和皇后頂撞，只得稱諾。

　　皇后笑著點零頭，“果然還是令妃妹妹識大體，既然這樣，本宮再挑幾位陪你一起去，免得你路上孤單。”

　　一句話落下，氣氛又再次緊張起來。

　　周言默默的祈禱，千萬別點到我……

　　“菀嬪、趙昭儀、周主，你們也去吧，好好陪著令妃娘娘。”

　　周言，“……！！”

　　她起身，“諾。”

　　心里一萬個崩潰。

　　回宮的路上，周言哀嘆道，“你，要是麗太妃不愿意回宮的話，是不是我永遠不能回皇宮了？”

　　鳳羽點零頭，同情的看向她。

　　隨后感嘆道，“要不我們去求求皇后？”

　　“怎么可能？”周言仰頭嘆息，“我們歷來沒有交情，她怎么可能幫我？”

　　本著坐以待斃的原則，周言收拾了包袱，準備過幾和令妃一起出宮。

　　沒想到有消息傳來，令妃跑到皇帝那兒哭了一場，皇帝震怒，親自駁了皇后的懿旨，令妃不必去了。

　　菀嬪去求了明德太妃，明德太妃把她留下了，麗太妃不好再要人，菀嬪也不用去了。

　　本以為還有趙昭儀一起去，沒想到趙昭儀突然生病，皇后怕她過了病氣給麗太妃，也讓她不必去了。

　　這下子，出宮的只有她周言一個人了。

　　周言欲哭無淚。

　　鳳羽想了想，“要不，你也裝病？反正你醫術是和夫人學的，甚至更勝一籌，醫術那么高，沒人看得出來。”

　　周言捂臉，“可是……算了，我還是去吧。”

　　于是第二兩人依禮去拜見麗太妃。

　　麗太妃和這后宮里的其他太妃一樣，都沒有子嗣。

　　先皇只留下了秦武帝這一個孩子，此外，沒有其他子嗣。

　　麗太妃在先皇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入了東宮，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先皇已經逝，麗太妃卻仍舊風韻猶存。

　　看見周言，麗太妃愣住了，“好美麗的姑娘。”

　　周言臉色一紅，不知道怎么接話。

　　麗太妃笑了笑，“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個丫頭愿意陪本宮去雍和宮。”

　　周言笑了笑，沒敢自己不愿意去。

　　麗太妃卻先笑了，“皇后讓你去的？”

　　周言，“……是。”

　　麗太妃婉言問道，“看你這個樣子，怕是還沒有接駕？”

　　周言臉色更紅了。

　　麗太妃拍了拍她的手，點零頭，“這倒不稀奇，皇后一向看不得比她貌美的人。這樣吧，我給你做主。”

　　周言抬起頭，疑惑不解的看向她，“做什么主？”

　　麗太妃笑了笑，沒有其它的話，只道，“你回去吧。”

　　周言挑眉，“什么？”

　　麗太妃身邊的宮人禮貌的送客，“太妃累了，周娘娘還是早些回宮休息。”

　　周言有些摸不著頭腦，剛剛回到偏院，忽然來了圣旨，是今晚侍寢。

　　仿佛落下驚雷，周言被劈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鳳羽大笑，“這可能就是傳中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周言瑟瑟發抖的問，“今晚上怎么辦？”

　　鳳羽一巴掌拍過來，“什么怎么辦？侍寢唄。你都進宮了，這輩子和你心中的那位如意郎君肯定沒戲了，早點認清現實吧。”

　　周言默默無聲，等待夜晚降臨。

　　色黑盡的時候，那人一身明黃，走了進來。

　　她不敢抬起頭，那人失去了耐心，“周逢君將軍的女兒，就這點膽量嗎？”

　　周言蹙起眉頭，不悅的望去，入眼的是一副似曾相識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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