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辛苦。

　　回到位子上，咖哩已經(jīng)等候多時。

　　終于，他可以好好享用咖哩了。

　　用湯匙挖趄剛好的份量，放進嘴里。

　　就在此時——

　　“一年六班葉誠，請立刻到辦公室找林田老師。”

　　校內(nèi)廣播平板的聲音，正在指名他。

　　林田是剛才教他們班數(shù)學(xué)課的老師。

　　比實際年齡老成，身材微胖，總之是個不起眼的男人。

　　“恩?找我?我怎么了嗎?”

　　想不出自己為何會被叫去辦公室。可是——

　　一裝作沒聽見……好像也不行……那我的咖哩飯怎么辦啊!一

　　他依依不舍地，對晚一步來到餐廳的同學(xué)說——

　　一世界和平跟咖哩的命運就拜托你了!一

　　交代完遺言，立刻趕往辦公室。

　　「——你剛才，根本沒有在聽課對不對?」林田仰起下巴，開頭就來個下馬威．

　　一進辦公室。就開始聽老師說教。

　　看來他在課堂上因為肚子餓而低著頭坐立難安的模樣，令林田很不高興。

　　對了，之前好像也有被警告過……．

　　而且最后連敬禮都等不及，就直接沖出教室……

　　唔……這下麻煩了……

　　「葉誠，你是為了什么來上這所高中的?」林田間他。

　　「因為學(xué)費比私立高中便宜，而且從我家走路就可以到了。很方便。

　　回答得很干脆．

　　他是說真的。這是事實，因為顧慮到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所以選擇公立學(xué)校而非私立高中，離家近也是理由之一。

　　在鄉(xiāng)下地方，公立高中比私立學(xué)校程度好。而且這間高中擁有最最強的實力，因此他拼命用功，努力考進來，可惜這樣的回答被林田以為是在開玩笑。

　　「不要亂開玩笑，聽好了，你們這些新生都還很浮躁，自己注意一點．」

　　「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心思完全不在這里，心里想的都是咖哩飯。

　　然而林田的攻擊還沒結(jié)束。

　　「葉誠，我看你是自以為有點受女生歡迎，就得意忘形了吧．」

　　伸手推了推被汗水跟油脂滑落的眼鏡，林田的聲音有些激動。

　　我受女生歡迎?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呢。

　　盡管本人完全沒感覺，但其實這是真的。不只女生，今年的男生也被稱作『豐收年』，而葉誠也是其中之一。他身材高瘦，長相也不賴，個性開朗健談，散漫的一面反而贏得好感。林田不知從哪里聽說他受歡迎的事情，順便拿來訓(xùn)話。

　　「給我聽清楚，你們作為學(xué)生的本分——」

　　接下來，林田的說教繼續(xù)沒完沒了。

　　等到訓(xùn)話結(jié)束，午休時間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鈴聲大響。林田終于說句「你回去吧」，好不容易才得到解脫．

　　而咖哩飯．也沒辦法吃了。

　　肚子餓過頭，開始感覺胃痛……第五節(jié)課的英文老師留著一臉大胡子，今天突然覺得看起來很像印度人。正在解說文法的聲音。聽起來像另一種語言——

　　來吃咖哩飯吧。．

　　是咖哩雞好呢?

　　還是咖哩牛腩?

　　咖哩豬肉如何?

　　或是海鮮口味?

　　蔬菜咖哩怎么樣?

　　要不要來盤咖哩飯?

　　又香又辣的咖哩飯喔．

　　印度人是不會騙你的。

　　幻、幻聽……幻聽開始來襲。

　　包著頭巾的印度人。

　　詭異的大胡子，騎著大象朝我走過來．

　　不知說些什么。

　　嗯……什么?好像是「葉誠你在干嘛，給我起來」?

　　起來?給我起來?

　　哈哈哈哈，這句話好像大哥每天早上說的耶，印度佬。

　　下對。

　　「——葉誠，給我起來——，」

　　印度人，不。是英文老師的怒吼聲。響遍午后的教室。

　　「你怎么了?誠同學(xué)．」

　　第五節(jié)課結(jié)束后，葉誠依然趴在桌上，安安十色過來問他。

　　這也難怪，剛才實在很慘，不但課堂中斷，而且還『繼林田之俊再度』被狠狠訓(xùn)了一頓．

　　「沒……沒什么……」

　　他不能說自己肚子餓到看見印度人的幻覺。

　　然而安安卻是個第六感敏銳的女孩子。

　　「你該不會．是肚子餓吧?」

　　「唔……這、這個嘛……是有一點，也不完全是啦。只是覺得有點．有點……」

　　「哈哈，誠同學(xué)，你這人真有趣耶。」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原來如此。啊，剛才午休時間你被廣播叫去辦公室，該不會沒吃午飯吧?一

　　她這么一講，葉誠只能哈哈苦笑。

　　一想到?jīng)]吃飯的事情，肚子又不爭氣地開始哀嚎．

　　結(jié)果安安成為他的救世主。

　　「那——如果你不介意……呃，不嫌棄的話，我的便當(dāng)沒有吃完……

　　「真的嗎!」

　　這種時候，管他是剩飯剩菜。管他是下是咖哩，都無所謂了．

　　只要能夠安撫哀嚎的胃袋．什么都好。

　　「啊，對了，飯團我也完全沒碰。」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什么都好．」

　　「思，我知道了，那就請用吧。一

　　「太好了，得救了，」

　　從安安手中接過便當(dāng)袋，解開黃色餐巾的包裹，打開印著可愛圖樣的便當(dāng)盒。

　　里面有一半以上都還沒吃，甚至有些菜色連動也沒動．

　　「喔————，」

　　他沒說話，只發(fā)出野獸股的叫聲。

　　一口氣狼吞虎咽．瞬間就把便當(dāng)掃空了。

　　「呼……被我吃光了，不好意思，」

　　葉誠一直點頭道謝，結(jié)果太用力不小心撞到桌子。

　　「啊哈哈——」安安好玩地笑著。

　　她真的很可愛．

　　似乎能明白班上那些男生為什么會被吸引了。

　　原來如此，他邊想著邊將筷子放回盒中。

　　筷子?為什么我會拿著筷子?

　　誰的筷子?啊．這是……，

　　糟糕!

　　「對、對不起!擅自把你的筷子拿起來用!」

　　他為自己的失禮道歉，剛才餓得要死，完全沒注意。

　　只有在這種時候，會對自己的個性和教養(yǎng)感到懊惱。

　　「啊，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不介意，而且……」

　　「而且?」

　　「而且既然是你，就覺得還好。」

　　說完她不好意思地紅著臉。

　　然后拿著便當(dāng)袋，跑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小跑步的背影，比其他女生稍微長一點的裙子，輕輕飄起．

　　恩？．

　　不可以看。心里這么想，卻還是看了，這就是男生可悲的天性。尤其對方剛剛才說出那種的話來。

　　也正因如此，葉誠才發(fā)現(xiàn)到她腿上有塊紫色的「胎記」。

　　是因為這樣，才刻意穿比較長的裙子遮住嗎?他猜想。

　　然而，不知為什么，記憶卻發(fā)出不協(xié)調(diào)的雜音。

　　吱——吱吱……吱……

　　——快想起來吧．

　　傷痕還留著。不是嗎?

　　對了，今天早上……遇到了死神。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的經(jīng)驗。

　　第一次是在父親去世的時候。

　　當(dāng)時那名死神全身都是黑色的，感覺非常恐怖。

　　從那之后，他就開始看得見不該看見的東西。

　　如今，又遇到這名少女死神．

　　她——白白，是個奇特的家伙。

　　「因為我是不及格的死神啊。」她自己這么說。

　　白色衣服配紅色鞋子，雖然稚氣卻充滿神秘魅力的美麗容貌，一點也不像死神。

　　確實跟以前見過的死神——跟那名將父親帶到天上去的死神截然不同。

　　「你是來接引我的嗎?」他半開玩笑地說。

　　「不是。」

　　結(jié)果白白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不在這次的名單當(dāng)中。」

　　丹尼爾補充說明。

　　「喔，這樣啊。」他只能苦笑．

　　然后白白又說——

　　「難道，你想死嗎?」

　　「不……我并不打算死．也不想死。」

　　他還有想做的事情，還有要做的事情。

　　「思，這很正常啊。」

　　白白用手撥開垂到臉上的白頭發(fā)。

　　「最近自殺的家伙莫名其妙地增加，我們工作量爆增．真的很累耶。

　　丹尼爾雙手，不，是雙腳交叉在胸前抱怨著，尾巴靈活地保持平衡。

　　看到它奇妙的姿勢．葉誠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

　　「你也很與眾不同啊。」白白對憋著笑的他這么說。

　　「哪里與眾不同?」

　　「很多地方都與眾不同，不是嗎?看看自己的周圍吧。」

　　「周圍?」

　　他四下張望。結(jié)果——

　　「啊……」

　　路上行人冷淡的視線都朝他投射過來．

　　熱氣一下子被驅(qū)散。突然很想吹暖氣。

　　每個人只要跟他四目相接，都立刻撇開視線，加快腳步離去。

　　糟糕，他忘記只有自己看得到了……

　　「啊．那我差不多該……咦?」

　　一回頭，白白跟丹尼爾早已不見蹤影．

　　全身無力，感覺有點虛脫。

　　路人一定都把他當(dāng)成熱昏頭神智不清的家伙了吧。

　　那就真的如白白所說。變成「與眾不同」的人了。

　　于是，他再度遇上。

　　掌管死亡的少女，以及召來不祥的黑貓．

　　印度人也贊嘆的好味道。

　　這句廣告辭讓葉誠買了手中的咖哩面包。

　　是打工的便利商店剛進貨的新商品，莫名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來中午沒吃成的咖哩還留下后遺癥。

　　跟面包一起買的飲料是果粒多，買了才有點后悔，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

　　總之終于可以吃到咖哩了……雖然只是面包。

　　放學(xué)后立刻接著打工，現(xiàn)在時問已經(jīng)快十點了。肚子空空如也。

　　打工的便利商店，距離他住的公寓并不遠(yuǎn)．與都會區(qū)不同。街道不會雜亂擁擠，馬路也很寬廣。雖然路燈太少是個缺點，但快步走五分鐘就到了。

　　而他連這點時間也不想浪費。從塑膠袋里拿出咖哩面包，準(zhǔn)備邊走邊吃。

　　「好——我開動了——」

　　啪地一聲打開包裝袋，里面?zhèn)鱽碛驼�面包的香味�?br />
　　「恩……咦?」

　　第一口吃不到咖哩餡．

　　直一是夠了。沒想到連這種時候都還要捉弄他。

　　沒關(guān)系，再吃一口，馬上就可以吃到咖哩了，YES。

　　然而，那一刻始終沒有到來．

　　「——不、不要過來!」．

　　前方隱約傳來女孩子的尖叫聲。

　　究竟怎么回事。他瞇起眼睛仔細(xì)看，黑暗中浮現(xiàn)一抹白色校服的身影，是他們學(xué)校的制服。

　　再看得更仔細(xì)一點——

　　「汪!」

　　有狗，而且是體型龐大的，德國牧羊犬。

　　他對那只狗有印象，傳聞是附近一個暴發(fā)戶養(yǎng)的寵物，有血統(tǒng)證明書的名犬。

　　之前已經(jīng)發(fā)生過幾起小朋友被晈傷的事件，據(jù)說每次飼主都惱羞成怒地辯稱「因為那些小孩子欺負(fù)我家的狗才會這樣」。

　　看來那只笨狗是在散步時跑掉的，后面還拖著瞎狗的繩子。

　　「討厭啦，哎呀，」

　　笨狗似乎對女學(xué)生手中的塑膠袋虎視眈眈，里面大概裝著食品吧。

　　這種時候，整條路上除了葉誠以外，一個人影也沒有……無論如何．必須先設(shè)法轉(zhuǎn)移那只笨狗的注意力。低頭一看，自己手中正拿著香味四溢的咖哩面包。

　　不、不會吧……

　　「汪——汪汪汪，」

　　笨狗的咆哮聲越來越激動。

　　女學(xué)生似乎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事到如今，他非出手不可了。

　　可惡的暴發(fā)戶笨狗!那么愛吃就吃個夠吧，

　　早知道中學(xué)時代就不要參加劍道社，應(yīng)該加入棒球隊的——

　　「混、混帳東西，笨狗——!一

　　心里一邊祈禱能正中紅心，一邊瞄準(zhǔn)笨狗，將手中的面包盡全力丟過去。

　　啪。

　　不確定的聲音。

　　在空中描出拋物線的咖哩面包，很爭氣地命中了．

　　「汪嗚!」

　　而且正中臉部。

　　好，趁現(xiàn)在!

　　女學(xué)生已經(jīng)快虛脫了，葉誠迅速跑過去，抓住她的手。

　　還搞不清楚發(fā)生什么事情的笨狗．搖頭晃腦地，隨即發(fā)現(xiàn)掉落地上的咖哩面包，鼻子湊過去聞味道。

　　然后。叼到嘴里。

　　大口大口地咀嚼，殘渣從嘴角掉下來。

　　好像真的很美味，不愧是連印度人也驚嘆的好味道。

　　可、可惡——那是我的面包耶!

　　含著淚水向咖哩面包道別，他牽著女學(xué)生的手離開現(xiàn)場。

　　走了一小段路，再回頭看看，笨狗已經(jīng)消失。

　　看來他們成功地脫身了。

　　「可惡的笨狗!我要打去衛(wèi)生所檢舉!」

　　心里正想著要報咖哩面包之仇，這時候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葉誠同學(xué)，謝謝你．」獲救的女學(xué)生說。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安安!」

　　剛才因為太暗了一直沒看清楚。

　　原來女學(xué)生——就是安安．

　　「安安。你家就住在這附近嗎?

　　兩人到路旁的公園稍作休息，誠坐在秋千上，隨口間道。

　　「嗯，我打完工順便去買點東西。附近有問超市你應(yīng)該也知道吧，這時間只有那一家還在營業(yè)。」

　　同樣坐在秋千上的安安，似乎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了。

　　「咦．你也在打工啊?一

　　他踢一下地面，秋千開始擺蕩。

　　其實他們學(xué)校，基本上是禁止學(xué)生打工的。．

　　這是升學(xué)高中理所當(dāng)然會有的校規(guī)，但葉誠要幫哥哥分擔(dān)家計，便向?qū)W校提出申請獲準(zhǔn)。因為這樣，中學(xué)時專精的劍道也沒再繼續(xù)，反正他覺得無所謂。也差不多膩了。

　　不過安安的情況不見得跟他一樣，據(jù)說校內(nèi)有不少學(xué)生都偷偷在打工．是因為現(xiàn)在的女孩子想要的東西實在很多吧。

　　他決定少管閑事，不要去探問人家的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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