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愚蠢的家伙。”
沒有人知道砂子的喃喃細語是在說誰。
當中含蘊著悲痛的感覺。
另一方面,林羽則在距離廣場約五十公尺遠的地方。
她定睛直視著倒在地上的某具遺體。
“對不起……”
和強硬的視線相反,林羽喃喃自語的聲音顯得軟弱無力。
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正是林羽的母親。
“林羽。”
一旁突然有人冒了出來。是藍陽。
“你想埋葬的話,我可以幫你。”
藍陽手拿兩把鏟子,面無表情地說。
“……好。”
林羽幽幽地笑著回過了頭。
“謝謝你的幫忙。”
藍陽所帶來的鏟子對個子嬌小的林羽來說有些吃力。
但她依然搖搖晃晃地把鏟子把土翻開。藍陽也模仿她的動作。
“藍陽姐姐,你沒有需要吊祭的對象?”
“沒有……因為我一直都是孤單一人。”
“……真羨慕你呢。”
揶揄的話語一脫口而出,林羽立刻低聲說了句「抱歉」,或許是發現自己失言了吧。
「沒關系。」
藍陽一邊挖洞一邊搖頭說道:「失去重要的親人,一定很難過吧。」
「我感到很不甘心。」
林羽用強忍啜泣的聲音,顫著說道:「如果我的年紀再大一點,當初就能代母出征。也能以本家守護者的身分,保護族長大人而死了。卻偏偏……」
一個聲音唐突地從停止挖墳并緊咬牙根的林羽背后響起。
「不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不知不覺間,砂子以及阿奈也來到了這里。
「代母而死?你以為你母親這種事情發生嗎?」
「砂子大人您又懂什……!」
砂子怒瞪反射性地想爭辯事實的林羽。
然而——
「我當然懂……朋友的心情,對我來說有如囊中物般容易了解。你忘了嗎?你母親她……她當初生下你時,是我抱你去浸泡熱水凈身的。」
「啊……」
砂子的聲音宛如恨鐵不成鋼,又像在一個人獨自似的。
「荒唐、荒唐。在開我的玩笑嗎?小時候,是你們的母親充當伴我嬉戲讀書的良師益友,將我健健康康地拉拔長大。所以我才會期許自己也能回過頭來,帶身為她們兒女的你們游戲學習,將你們養育成人。我萬萬沒想到……結局竟會是如此教人痛心疾首。」
「對不起……砂子大人。」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砂子一臉失落,短促地吸氣,然后呼氣。
「不過,我倒是有問題想請教。」
倏地,她把矛頭射向旁邊被大火燒焦倒塌的林子深處。
「想請教那些視我的教誨如無物,踐踏村落的和平,受早該在上一代便終結的洗腦的愚昧之輩。不曉得你們看到這個村落昔日面貌全失的模樣,心中做何感觸呢?」
砂子扯開嗓子大喊道:「……回答我,南宮!」
「咦……?」
出自砂子口中的名字,令林羽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藍陽稍稍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砂子只是瞪著一個定點動也不動。
經過短暫的沉默后。
「咯咯、咯。」
——隨著陰險的嗤笑聲。
從一根燒得不留原形的樹后——
南宮一聲不響地閃現而出。
「好久不見了呢,砂子大人。瞧您身子硬朗依舊,真的是太好了。」
南宮貌似戲弄似地翹起嘴角。
旋即,森林深處、黑暗里面又接著冒出了另一個人影。
「您好,幸會了。」
面露全然不把場上緊張氣氛放在眼底的爽朗笑容現身的人物,正是秋吟。
「……你就是阿樂的女兒嗎?」
砂子的眼神充斥著殺氣。
「是啊,沒錯。我是鹿族正統的次期族長。」
「哼,口出狂言這點倒是完全遺傳了你母親的個性哪。」
“言歸正傳,請問你們來這里有何貴干?
秋吟四兩撥千金地回避了砂子的諷刺。
「是來吊祭死者的嗎?很遺憾,這里已經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了。有的只是殘骸和燒剩的痕跡罷了。」
「……不許你侮辱死者!」
林羽忍無可忍地放聲大叫,秋吟只是瞥了她一眼。
「稍后我再奉陪你喔,小妹子。」
從秋吟的表情完全感受不到邪氣,但也因此更教人不寒而栗。
砂子挺身站到秋吟的面前,保護不敵秋吟氣勢而忍不住一臉狼狽的林羽。
“哼,你想動手嗎?”
“咦,伯母你怎么還在呢?早就沒你的事了,還有臉在那里說三道四……鹿族已經不再屬于你們那一輩的時代啰?”
「阿樂人在哪里?」
「哇,原來你是來找我母親的嗎?」
「那當然。沒能成功讓那個蠢貨斷氣,是我們那一代的罪孽。她必須由我親手……再一次賦予她死亡。」
「可惜了,我母親從未把你放在眼里。」
「是嗎?」
秋吟說罷,砂子一如看破了什么事般笑了出來。
「她現在無法動彈是吧?」
「……你這是在套我的話嗎?」
秋吟以看似有些假惺惺的舉動皺起了眉頭。
「那種事沒有讓我如此煞費心機的價值,答案我早已了然于心。難道你不曉得嗎?十七年前打倒阿樂的人,正是『圣』家的上一代……我的母親。當初可是她舍身以寶劍刺到族長身體的哪。」
聽到這番說詞,秋吟的表情泛起了一絲帶有殘酷味道的愉悅。
「照你這樣說來,葉亞的母親不就算是你母親的仇敵了嗎?好令人陶醉的因緣啊。」
「停止種愚蠢可笑的鬼話。膽敢再說一句,別怪我當你是蓄意侮蔑了。」
「好可怕喔。」
見秋吟回答得不帶感情,砂子冷冷地發出了悶哼。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又是來這兒做什么的?」
「咯咯。那是我們要說的話吧。」
開口答腔的人是南宮。
「實在滑稽得教我笑不出來。又愚蠢得教我忍不住想大笑……竟然用校園廣播找人集合,彷佛深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馬上就要采取行動了一樣。」
「哼。或許你說得也沒錯。」
砂子大方表示肯定。
「是阿夜把消息轉告你們的嗎?真是的,怎么每個都這么不像話。」
「可是你知道嗎?我們兩人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也就表示……葉亞那邊自然也少不了有其他伏兵。」
「你們居然不惜……」
和驚愕得渾身僵直的林羽相反,砂子的態度始終沉著穩定。
「那個住址是誘餌嗎?」
「天知道,你說呢?」
秋吟笑答。
「不過,我說不定是故意把個人資料留下來的喲。」
「為何這么做?」
「因為我希望引誘夏景調查……我的真實身分。」
那張臉一如懷抱著夢想的少女般,天真歡樂。
可是,在場沒有人了解秋吟的表情所代表的意思。
藍陽對夏景這個名字起了注意。
「……夏景。」
她稍稍蹙眉,語氣透露出了擔心。
「咯咯。你還有擔心別人死活的閑情逸致啊?」
南宮向藍陽面露殘酷的微笑。
「你難道不明白,為什么我寧可放下葉亞,選擇來這個地方埋伏嗎?」
面色陰險地吊著嘴角,南宮朝藍陽殺氣騰騰的視線。
「……你這叛徒。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背叛。我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情而已。」
「哼,意思都一樣。我對已經不再是傀儡的你沒有興趣了。今天我要在這里了結你的小命。」
這時,砂子以介入兩人之間的形式,站到了藍陽的面前。
「別害怕,藍陽。」
只見砂子帶著冷酷的眼神——
「南宮。秋吟子……你們真以為你們的計劃能如想像中那么順利?」
砂子對眼前的兩人嗤之以鼻。
「勸你們別太過小看『圣』了。如果單只是有勇無謀地闖入敵人地盤,豈不等于羊入虎口嗎?」
「哎呀,這是什么意思呢?」
砂子并未回答秋吟的問題……
「阿奈。」
……而是向在一旁伺機的阿奈伸出了右手。
「是,砂子大人。」
侍女放下背在身后的棺木后,打開蓋子將手放了進去。
經過一番摸索——
從中取出的,是一把長度約有六尺以上的——長刀。
黑色刀柄。金色刀鞘。朱色刀鍔。
砂子從阿奈手中——接過那把長度遠比自己身形還高的武器。
不費吹灰之力地,拖著握柄將刀拔出。
刀鞘應聲落地,綻放黯淡光芒的刀身原形畢露。
南宮吊起嘴角,喃喃地念出了那把寶物的名字。
「你也知道嗎?不過我料你應該沒實際嘗過它的威力吧。」
砂子輕而易舉地揮舞長得恐怖的利刃。
——嗡。
隨著刮耳的聲響,刀身四周的空間一如產生朦朧熱氣般搖曳晃動著。
冷酷的眼眸里燃起翻騰的怒火,面掛殘忍笑容的砂子朝兩人擺出了架式。
「放馬過來吧,黃毛丫頭們……本人破例奉陪你們幾招。」
……
另一邊。
夏景穿過起居室,馬不停蹄地繼續往前跑。
目的地是起居室對面的廚房。那里除了餐具以外,應該也不乏有菜刀等物品——簡言之就是可以充當武器的器具。
盡管盡是些并不具威脅性的東西,但只要用金枝劃傷,應該至少可以收到擾敵之效。
得趕緊加快腳步。雖說現在有葉寧幫忙牽制住了兩名敵人,但二打一的形勢十分不利。要是阿代過于難纏使葉亞窮于應付,阿夜很有可能會趁機殺來。
「安野,快來幫我!」
夏景催促一同前來廚房的安野。但她卻面色沉痛地將嘴抿成一直線,杵著不肯行動。
「喂,安野!」
「……我——」
安野嘟嚷道:「我真的非打不可……嗎?」
她的表情彷佛快痛哭出來似的。
夏景過去從未看過她露出那樣的表情。和平時總是落落大方的她不同,安野露出了極為懦弱的神色。
夏景可以理解她為何會如此躊躇。
安野的猶豫是迫于和阿夜——和自幼仰慕的少女敵對所導致。
「……你在說什么傻話?」
然而,能理解卻不代表可以接受。
安野和阿夜對峙這已經不是頭一遭。聽葉亞說,當時安野展現了奮戰的意念。可是到了這個關頭,她又卻步不前了。
「我很清楚你提不起斗志,我個人也很不愿意于阿夜為敵。可是,現在這個狀況并不適合和她講道理……」
「不是……不是那樣的!」
安野搖頭。
「上次安野曾挑明跟我說:‘忘了吧,要忘記戰斗還是忘記我,端看你的選擇。’可是我……」
就像懊悔不已同時又哀傷得不能自己似地。
「可是我現在還無法做好覺悟啊!」
「……安野。」
夏景這才明白。
基本上,安野是個一日一下定決心,便不會心存迷惘的少女。正因為如此,她對自己處于猶疑不決、隨波逐流的心態下行動的現狀產生了抗拒感。
過去,夏景一直以為她早已下定了決心要擊敗繁榮派,救回李崎、保護葉亞、說服阿夜,使鹿族重回和平的懷抱。
然而那只是夏景一廂情愿的誤解,事實并非如此。
安野始終不曾擺脫迷惘。不對——還是說,她是因為外力的影響才發現自己仍舉棋不定的事實呢?
恐怕是那個時候的影響吧。
上個月某一天放學,夏景被阿夜點出矛盾之處羞辱了一番之后,接著安野也被阿夜說了些什么。
「嘖……哪壺不開提哪壺。」
夏景的這聲咂嘴和埋怨針對的是阿夜。
她的行動原理都確實經過了計算。她為了青梅竹馬——王川的幸福,不惜狠心拋下一切、甚至自己的幸福與生命也可棄之不顧。
見識到那么強韌的決心,任誰都會動搖。
就連夏景也不例外。曾經就自己是否是無能、卻又好高騖遠地冀望拯救所有事物的不切實際蠢蛋的問題自問自答了一番。
安野大概也是一樣吧。不對,立場與阿夜相仿的她,內心的糾葛比夏景更嚴重。她沒辦法拿我跟阿夜的情況不能相提并論,這種理由來一笑置之。
「安野!」
夏景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拉了她一把。
「現在先不要想那么多!我們又不是要殺了阿夜。葉亞一定也沒那個打算的!」
夏景以小聲、但又盡可能顯得強硬的口吻叱責。
「我知道……但是……」
即便如此,安野的眼眸依舊充滿迷惑。
拿她沒辦法。再耗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夏景決定豁出去,只靠自己做準備,著手打開流理臺下面的柜子東翻西找。
菜刀總共找到了三把。夏景拿出來用金枝劃傷刀柄,安置在流理臺上。
后面有人的氣息。看來追兵已到。不得已,餐具類只能留待稍后再行準備。
「阿夜……姐。」
安野顫著呢喃道。
夏景回過身子……
「真是的,你來得可真早啊。」
……故意向站在廚房入口的阿夜揶揄一番。
「為什么不逃?」
阿夜面無表情地詢問。
「才打贏南宮一次,你就得意忘形了嗎?」
「不是那樣啦。」
夏景拉住安野的手臂,把她拉往自己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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