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章、廿年舊事1
1、
王五十九年,春二月底。
這天,一大早,莊梅還在夢中,忽然有人來敲楚館的門。周纖纖給開的門,一個仆役模樣的人,怯怯地問莊梅姑娘在不在。
周纖纖很訝異,楚館冷清那么久,莊梅也從不會客,怎么會有人來找?
“你是誰?為什么找我家姐姐?”周纖纖攔住門,不放他進來。
“我不進去,我是來知會一聲,我家主人也是莊姑娘相識,司馬太史,熟得很。如果莊姑娘在,就趕緊跟我去看看太史吧。”
“司馬太史?他怎么了?病了?”
來人不敢亂說話,左右看了看,低聲說:“怕是大限到了,姑娘趕緊幫我通報一下吧。”
莊梅雖在夢中,但其實只是冥想之夢,外界的聲音依然聽得到,猛地睜開眼睛,走出來,問那仆役:“司馬太史怎么了?”
“無緣無故,突然病倒,群醫束手,藥石無效,今天一早忽然睜眼,點名要見你。這不,我把車都拉過來了,姑娘,念在相識一場,你請吧。”
莊梅聞言驚呆了,這太史雖說年紀也夠大,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說要死了呢?也不知他為什么要見自己,但心里一直記著司馬秀姑的事情,總覺得有愧于他。
當下,也不管仆役說什么,飛奔向前跑。仆役和周纖纖在后面看著莊梅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如見仙魅。
莊梅雖說沒進過司馬莫之的門,但也知道在哪。他既然病了,肯定不是在啞仆住的舊宅,而是在自己的府邸。
一進司馬莫之的府邸,果然見府里的人忙忙碌碌,跑進跑出。莊梅抓住一個仆役問:“家主在何處?”
那仆役不認識莊梅,疑惑地用手指了指方向。
莊梅扔下他,跑到內院,看到有一間屋子前面擠滿了人,撥開人群,進了屋里。
只見司馬莫之身形消瘦,眼眶突出,正躺在床上,兒子孫子侄子侄孫圍了一堆。莊梅在人群外說了句:“太史,莊梅在此,你可好些了?”
人群忽然安靜下來,齊刷刷轉身,看著莊梅。司馬莫之臉皮抽動了一下,不知道是笑是哭,手一揮:“你們都下去,把門關好,我要跟莊姑娘交代幾句話。”
眾人早就聽說莊梅的名字,一個個順從地出去,個個人路過都看她幾眼,非常稀罕。
莊梅走近前來,看到司馬莫之的樣子,果然是快要死了,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悲傷。
太史,你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司馬莫之冷冷地盯著他,反問道:你有沒有事情要告訴我呢?
莊梅心里咯噔一下。來的時候,她想過,司馬莫之已經快死了,應該讓他知道女兒的下落,不要帶著遺憾進棺材。但又怕他臨死還要受這個打擊,未免過于殘忍。
正猶豫不決,司馬莫之再冷哼一聲:你必有事情可以告訴我的。
莊梅抬頭看他,眼角居然泛著淚水。大概,他已經知道了。
“太史,你好像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敢瞞你,那天,在王宮門口燒死的女魃,其實,其實是司馬秀姑……”
司馬莫之的臉抽動了一下,眼角輕輕閉上,眼珠滾落。
莊梅不知該怎么勸慰他,惶然無計。
“莊姑娘,你可知我女兒那個樣子叫什么嗎?”
“叫卡谷魯。”
“那你知道她變成這樣,是誰弄的?”
莊梅低下頭:“是我。”
司馬莫之惡狠狠地瞪著她:“哼,我全想起來了。在我想起來以后,我也就快死了。”
司馬莫之這話讓莊梅大吃一驚,這話怎么那么耳熟?對,張爰也說過。怎么那么巧?
看到他的眼神,莊梅有點手足無措。當初跟這老頭在一塊的時候,還是有說有笑的,突然之間,就變成仇人似的。
司馬莫之眼神迷離起來,明顯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太史,我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只能跟你說句對不起。”莊梅低著頭,怯怯地說。
“我對你的事,知道的并不多,但可以肯定,你確實不知二十年前做了什么。這是你們的獨特之處。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時候想起來這些事的?”
“就是這幾天。你知道,去年漆先生讓我去取得元晶,我把元晶給吸收掉了。過去的事漸漸地都想起來了。秀姑的事,我也就這幾天才明白。”
司馬莫之很痛苦地說:“我不知該恨你還是該原諒你,這真可笑,我跟秀姑都是被你害的,卻有好像不能怪你。”
莊梅一愣,都是我害的,為什么不能怪我?
司馬莫之露出詭異的一笑:“我是你害的,也是你救的,但我不會原諒你,有個非常重要的事,我死也不會告訴你。”
“還有什么事,會那么重要?”
司馬莫之忽然呵呵地笑起來,你不會知道的。這是我最后的報復,我唯一的報復。
“太史,你這二十年,雖然失去了很多,但也活得很平靜,過得很安心,不是么?”
司馬莫之閉上眼睛,恨恨地說:“那是你以為的平靜。”
莊梅無語,我不知該如何辦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可是,你叫我過來,難道不是想交代我什么嗎?”
“呵呵,我啊,只是看你能不能想起那些最重要的事情,你想不起來,我很開心。”
莊梅怔住,她確實有很多都想不起來,每個回憶都是斷斷續續的,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鏈條,關鍵的一些事總是想不起來。難道,還有個關鍵的地方?
“太史,你……”
司馬莫之忽然開心地咧嘴一笑:“莊姑娘,雖說我現在要搗你的鬼,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沒必要怪我,更不要把氣撒到我子孫頭上。你喜歡猜謎語,就當跟我猜的一個謎語怎么樣?”
莊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這老頭為什么忽然這么興奮。到底是要搞我什么鬼呢?再說,我也不喜歡猜謎語啊!我就喜歡直來直去,最恨藏著掖著!
“你請回吧。等好多年以后,你想起來了,麻煩到我墳前告訴我,讓我在地下大笑三聲。”
說完,司馬莫之再也不理會她了。莊梅愣坐了半天,只好出去。
莊梅走遠了,崔瑞從門后走過來。崔瑞是司馬莫之從小帶大的,感情上比父子還深。太史自覺大限將至,馬上把崔瑞找來,算是見最后一面。
崔瑞來到的時候,莊梅正跟司馬莫之說話,他偷偷地躲到角落里,剛好聽到后半段。悶了一肚子的葫蘆,兩人剛才的對話,對他來講,全都是啞謎,一個字都沒聽懂。
“太史,你跟莊姑娘說的那些,都是什么啊?”
司馬莫之讓崔瑞把門關好再說話。
“崔瑞,我知道的秘密,不想告訴我兒子,也不想告訴你,因為知道這些秘密很危險。”
“哼,我就爛命一條,有什么好怕的?”
“你本事都在古董上,也沒個防身的手段,要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會害了你的。”
崔瑞更是好奇:“你不這么說,我還不想問,莊姑娘的秘密,被我知道了,她會殺我嗎?”
“莊姑娘確實有慈悲心,但是,她跟我們不是一類人。打個比方吧,很多人都喜歡養狗,狗通人性,還能看家護院。但狗要是威脅到人的性命,主人會毫不猶豫把它打死的。”
“你的意思,我們是狗?”
“難道不是嗎?”司馬莫之忽然低聲說,“對于四蛻神族,我們就是狗,不是同類。”
崔瑞越聽越糊涂:“四蛻神族?這是什么鬼?”
司馬莫之忽然沉默不語,不能再說了,你知道太多,會害死你的。
崔瑞笑道:“你害怕,所以不敢跟兒子講。我無所謂啊,我崔氏,你司馬氏,我死了,不會讓你司馬氏有什么損失的。”
司馬莫之搖搖頭。
“剛才聽你跟莊姑娘的話,好像跟她還有仇,你是不是怕就算把她的秘密告訴我,我也不會幫你報仇。”
司馬莫之苦笑,得了吧,我只希望你離她遠點。
崔瑞一本正經地坐在他腳邊,認真地問:“什么是四蛻,說吧。”
司馬莫之左右看了下,嘆了口氣,低聲道:“心里憋著秘密,確實很難受,但你得跟我保證,一個字都不要往外說,免得給自己帶來麻煩。”
崔瑞忙點頭。但心里想的是,我出去就悄悄告訴幾百人,就不信了,誰能找到我!
“上古時代,有一個消失的了神族,據說,有幾萬年的歷史。”
崔瑞笑了笑:“就這個?小時候不知聽了多少回了,是神農啊,還是伏羲啊,還是河伯啊?”
司馬莫之并不理會他的哂笑,嚴肅地說:“這個神族,是真實存在的,但他們人很少,不知是幾百,還是數十,反正人很少。”
“還沒我們這條街人多,這什么神族啊?快絕種了吧?”
“想聽別打岔!”司馬莫之白了他一眼。。
崔瑞只好閉嘴,表現出一副尊重將死老者的模樣。
“神族的生命不知幾千幾萬年,但他們有個特點,每過幾百年或者一千年,他們的身體就得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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