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女的不會動，一直在地上坐著，雖然變成大蛇，卻也沒有追出來，說不定真是某種木偶。

　　整座城，也只有那女的看起來像是線索，不去看看，還能去哪？

　　一踏進內(nèi)城的門，耳朵邊又傳來那個熟悉的低聲吟唱。往后退一步，出了內(nèi)城的門，聲音就不見了。

　　果然有玄機。

　　姬絳膽戰(zhàn)心驚地再次走向大殿，赫然看到一個人影，姬松。

　　“伯祖，你又來了！”姬絳大喜，忙跑上前。

　　走到跟前一看，那大蛇不見了，恢復(fù)了女子的形象，然而，臉上的微笑沒了，而是一臉黑線，那歌聲雖然沒變，但從她冷冰冰的嘴里飄出來，感覺一點也不好聽了。

　　“我是來幫你把機關(guān)復(fù)位的，你觸碰了她，如果不是得快，你會被大蛇咬死的。”

　　“你不是說我們是在幻境中嗎？這些都不是真的。”

　　“這些都可以是真的。”姬松冷冷地說，“你會親眼見到自己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

　　姬絳嚇了一條，不敢吭聲。

　　“跟我進來的七個人中，有三個是死在這里。被大蛇吞噬，體驗了死亡的滋味，然后就真的死了。”

　　“我知道這女子就是機關(guān)，可是，沒有任何提示，到底是什么機關(guān)？”

　　“羋鬻熊闖過了這一關(guān)，卡在第二關(guān)。我，還有姬聽，都是破解了全部六個陣。你既然選擇進來，就自己去想辦法，我要是提示你，你馬上就死了。因為你已經(jīng)找到了這個機關(guān)，所以我可以告訴你，這女子確實就是機關(guān)。別的，我就不能說了。”

　　姬降苦笑道：“那我可以問你，已經(jīng)過去多長時間了嗎？”

　　“這里的時間并無多大意義，假如你破不了陣，你的神志會感覺在這里飄蕩幾年，實際也只過了七天。”

　　姬絳啞然無語，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浪費時間了。在這大殿廢墟里，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歇息，看著女子歌唱。

　　“伯祖，我猜，我要找的線索就在她的歌聲中，可惜，聽不懂她的語言。”

　　“不錯，你又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我可以給你確定。她的語言我也聽不懂，這可能是上古神族語。因為沒有人能聽懂她唱什么，所以，這個機關(guān)是無用的。”

　　說完，姬松身子一晃，不見了。

　　姬絳一愣，知他定會在外面看自己。自己在這個幻境里，怕是時時處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坐了會，起身，走到那棺材前看。這棺材既無文字也無圖畫，心里明知必是機關(guān)的一部分，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忽然，他注意到一點，這整個城，雖然沒人，但外面的屋子是完好的。這內(nèi)城，應(yīng)該是宮殿所在，卻是墻倒柱裂，一片廢墟樣子，這極不正常。

　　地震？不可能只震宮殿的吧？何況，宮殿一般會比外城堅固。這里必定發(fā)生了一場大變亂。

　　這女子歌聲哀怨，雖然聽不懂，但肯定不是喜悅之意。又靠著棺材，定是心愛之人死了。

　　是丈夫？是兒子？是兄弟？

　　可是，尸首呢？這棺材空空如也，定是沒有入殮。尸首都沒有，如何入殮？

　　忽然心里一動，這女子在宮殿里哭泣，她是誰？因為這異域女子衣著實在不堪入目，一直也不敢細看，生怕褻瀆了又變成大蛇。

　　也由于變成過大蛇，反而不覺得她有多美了。因此，上下仔細打量她。這身打扮，在中原人眼里，只能用“衣不蔽體”、“衣衫襤褸”來形容，但看她的神態(tài)姿容，感覺不是普通民女。

　　她或許就是此國國君的夫人？

　　這座城規(guī)模遠不如中原，但中原過去的城，也是很小的。或許，這就是上古時代一個小國。那么，她是夫人也不奇怪。

　　那么，她哀怨的歌聲，很可能是哀悼自己的國君丈夫。

　　這樣一來，就對的上了。看看周圍環(huán)境，很貼合這個情況。這里發(fā)生過一場宮殿政變，國君被殺，但沒有波及到其他人。因此，這里雖然一片狼藉，但外面好像沒什么影響。

　　姬絳盯著女子足足看了一個時辰，當(dāng)然，是幻境里的時間，這女子沒有其他表情變化，眼睛依然盯著他來低吟。

　　這個場景，是創(chuàng)建這個幻境的上古神族的親身經(jīng)歷嗎？

　　眼前這個女人，明顯是在講述一個故事，這聽了兩個時辰了，也不知唱了幾輪。他忽然想起，曾經(jīng)跟樂師探討樂理，樂曲中蘊藏著歌著的喜怒哀愁，樂為心聲。

　　歌曲，不外乎敘事跟抒情，抒情的話，一般都是反復(fù)吟詠。比如，中原各國的詩歌，記錄在詩經(jīng)里的，都是一唱三嘆，重章疊句，把那心情反復(fù)詠唱。而敘述歷史的，往往樸實無華。

　　呆在大殿廢墟之中，聽得多了，心平氣和，居然也不厭棄，反而能理解歌聲中的情感。從滿是哀怨的歌聲中，聽出了憤怒，祈求，無奈。

　　姬絳的眼睛不斷的在女子和棺材間移動，忽然心里一動，她莫不是祈求我替她尋找尸首？

　　這里既然發(fā)生了大的變亂，說不定尸首被人扔哪了。

　　這棺材擺在這里，如此顯眼，定然是個機關(guān)。跟棺材有關(guān)的自然是尸首，我何不就到處去翻翻，看是不是真有尸首藏在某處。

　　想到這，他精神一振，首先在內(nèi)城宮殿里尋找。

　　內(nèi)城也不會很大，一圈很容易就逛完了，沒見到地上有尸首。但是，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有個通到地下的門。

　　姬絳一看就知道，這必是地牢的門。洛陽王宮內(nèi)也有天牢，雖然樣式不一樣，作用是一樣的。只是，不知地下有沒有危險？在門口頗猶豫了一會兒。

　　但又想，這地方別無活物，應(yīng)該沒有危險吧？只是看里面黑漆漆，陰森森，也沒個火把。剛才見到一間屋子，是個廚房，好像有點木柴，去做個火把。

　　轉(zhuǎn)到廚房，果然墻角有柴堆，挑了根二尺來長的，撿了塊破布纏上，又見罐子里有凝固的不知什么油脂，沾了點，再四處找火。

　　也不知這個地方是怎么生火的，找不到生火的工具。出了廚房，在門外撿到兩塊小石塊，一看，是燧石，大喜。雖然他作為一個貴公子，從來沒生過火，但也認識這就是生火的石頭。

　　簡短點說吧，費了好大的力氣把火把點燃了，舉著它下了地牢。

　　地牢里果然空無一物，姬絳心里松了口氣。這地方既然一個活人也沒有，最好就別遇到什么活物了。

　　但地上卻又血跡，而且那血跡看起來還是新鮮的。他心里很疑惑，怎么還能有新鮮血跡？

　　順著血跡，在地牢深處，見到一刑室里還擺著些刑具，不知跟洛陽牢里的刑具有什么區(qū)別，這輩子也是第一次進牢房。

　　什么都沒有，雖說地上的血跡還沒干，但不見尸首。他也很好奇，這血跡，難道就是本來應(yīng)該躺在棺材里的那個人的嗎？

　　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眼尖，發(fā)現(xiàn)墻腳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截手指。湊近了看，果然是一根手指。拿腳踢了下，厭惡地說，這是哪個受刑的人的手指？

　　整個牢房轉(zhuǎn)了三圈，沒找到尸首。只好出去。

　　閑逛到大殿后面，發(fā)現(xiàn)被砂石半掩蓋了的一塊肉，也不知是身體哪個部位的，看起來還挺肥。在內(nèi)城范圍仔細搜尋，共見到半只腳掌，四根手指，一截小腿，半截大腿，在一個魚池找到一只耳朵，大約十幾處。

　　不奇怪，這里既然發(fā)生了打斗，自然有人受傷，留下些斷肢殘肉，正常得很。先前沒留意到這點，所以沒看到。只是，并未見到尸首。

　　回到那女人面前，她還在低聲吟唱，姬絳嘆口氣道：“別唱了，我是真聽膩了，開頭還覺得你歌聲優(yōu)美，這都聽了幾天了，沒意思了。你家男人的尸首，我沒找到。”

　　話剛說到這里，那女的忽然流出眼淚來，聲音變得更加高亢。

　　姬絳忙喊道：“你著急也沒用，你等我慢慢找，我還是辛苦點，去外城看看吧。”

　　說完，轉(zhuǎn)身往外走。剛一出內(nèi)城的門，那女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在街上走了倆步，姬絳忽然全身一震。

　　我要去找尸首，誰說尸首必定是完整的？這國既然發(fā)生了政變，把宮殿都拆掉了，難保這國君被碎尸萬段了啊！

　　我們?nèi)A夏各國殺人，無非是斬首，梟首，絞刑，車裂，烹醢，醢就是剁成肉醬啊！哎呀，我也是一時糊涂，居然忘了這點。

　　想到這里，趕緊回去，把剛才見到的那些殘肢，一個個撿出來，放到那女的面前。女的見了大悲，聲音變得嗚咽。

　　姬絳心中大喜：看來我猜對了，這個陣，馬上就可以破了。只要找全這尸首，把它拼好對不對？

　　轉(zhuǎn)身要走，忽然想，這些尸體的殘肢擺在這，也不合適，還是放棺材里吧。。

　　剛把尸體的殘肢放進棺材，那女子的歌聲變得非常嘹亮，面露喜悅之色。一抬頭，姬松在遠處正對他微笑。

　　姬絳對姬松揮舞雙手，興奮地說：哈哈，我猜對了是嗎？只要找到這些殘肢，拼好，我就可以破這個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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