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莊梅很驚訝：記憶也是可以封存的嗎？

　　漆無知告訴他，上古神族有很多事情，很難以常人的心智去理解。元晶擁有極大的能力，可以做很多難以想像的事。

　　“這遺忘之石，可以幫助某些人快點覺悟。但那玩意不大好用，容易出錯，一般不怎么用�！�

　　對于莊梅來說，這段時間聽得太多不可思議的事了。隨口這么一問一答，又跑出個聞所未聞的遺忘之石。

　　人要記住過去的事情，如果不書寫下來，過些日子就模糊了。所以，歷代史官都很重視記錄國史。只是，國史也是寫在竹簡上，竹簡又重，羅里吧嗦寫得多了，不但眼睛疼，胳膊都疼。

　　因此，太史寫書，不是重大事件不記，重大事件也要省筆墨，三個字能說清楚的事情絕不寫四個字。

　　如今倒好，上古的那個神秘的神族，居然能把記憶提取出來，用元晶石存著。簡直就是無所不能啊。

　　漆無知對她說：“行了，別再問了，我沒心思回答你問題。這出來都不知幾天了，我想回洛陽，看看太子有沒有做什么傻事�！�

　　莊梅說：“我們就這么走嗎？”

　　“難道你想飛？”

　　莊梅奇道：“我們來的時候，你飛那么快，我都追不上�！�

　　“哼，你是不是忘了我剛才說的話？我們能飛起來，能跑起來，是使用了元晶之力。元晶也是我們的性命。多用一點元晶之力，你的生命就短一截。你飛吧，我走回去。反正也就一天時間，你要趕回去當國君么？”

　　莊梅啞然無語，只好跟著他慢慢地走。一路上漆無知也不理她，搞得莊梅無聊得要死。

　　“喂，難道說話也要浪費元晶之力嗎？”

　　漆無知冷笑道：“話頭一開，那就沒完沒了。而且都是些隱秘事，必須得湊近了耳朵說話。我們倆看起來也不像兩口子，挨那么近，我怕人閑話�！�

　　莊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緊走幾步，撇開他自己走。

　　到了南村，兩人又順道去看了下南宮博的墳墓，也沒帶什么祭品，就站在墳前感懷了一番。

　　路上遇到人，詢問了一下，這才知道居然是五天以后了。在洞穴里呆了那么久？那種狀態起碼有三天，真的很危險呢。果然需要找個沒人的地方。

　　想起癩子劉跟鶻冠子兩人，拿了元晶跑了，肯定也是找隱秘地方去了。

　　從邙山下到南村，再過偃師，路過一小村子，茫茫一片麥田，莊梅感慨道：“古之斟尋，已經荒廢為農田了�！�

　　漆無知指著一處土埂，那就是古之斟尋的城墻了。后來洛水暴漲，把城垣毀壞，漸漸地就成了農田了。

　　周公姬旦營建洛邑，就是在斟尋邊上，其實都是同一塊土地。夏人的斟尋，商人的西亳，周人的洛邑，都在附近。只不過斟尋跟西亳都廢棄了。

　　夏人和商人的國都有好幾個，經常被大水毀掉，然后轉到另一個地方。周人的舊都鎬京毀壞后，搬到洛陽來，到是安定了幾百年。

　　“有夏氏，有窮氏……”莊梅看著那段土埂，訥訥地說。

　　漆無知冷笑一聲：“這土地千百年都在，人來來去去換了一茬又一茬，哪有人能住千年？足下如此多憂善愁，還走不走路了？”

　　莊梅問他，知不知道有窮氏時候的事情？

　　漆無知皺了下眉毛，我說了，我現在的記憶不完整，有些事記得一些，有些事不記得。為什么問這個？

　　莊梅不知道怎么說，只好含混過去。

　　那你記得的最遠的事情，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漆無知茫然地看了看莊梅，不發一言，快步往前趕路。莊梅以為他是嫌自己啰嗦，不想再說話，悶聲不響跟在他后面。

　　誰知，走了大概一里路，漆無知忽然轉頭，對莊梅說：“有很多事，我現在經常想起，不能確定什么時候的事情，但絕對很遙遠�！�

　　“你舉個例子�！�

　　“比如，沒衣服穿的那個年代，個個都裹一塊獸皮，男男女女也不避羞�！�

　　莊梅心里咯噔一下，跳起來：“我也經常夢見這種景象，真是羞死人了。”

　　“我不是在夢中，就是白天醒著的時候就能想起來。”

　　“可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夢，或者說，這樣的回憶呢？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雖說楚國以南是百越之地，衣裳跟我們不一樣，也沒有如此莽荒�！�

　　漆無知苦笑一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還是不要去想了，等哪天我總會把它們全都想起來，現在不必浪費精神�！�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晚上也在走路，根本不覺得累。到了洛陽，剛好是半夜，兩人翻越城垣，分別而去。

　　漆無知回到宅子地道里，忽然發現，門口守著的侍衛增加了。

　　侍衛們一看他，自動地閃開，也不搭話，目送他進去。他也覺得好奇怪，今晚的氣氛不對。

　　往地道里走，發現墻上都點了火把，隔一段距離有一個侍衛看著。原本冷清的地道忽然顯得很熱鬧。一路上看到地上有有碎土，漆無知心里一驚，我這幾天不回，太子真的在這里挖坑嗎？

　　緊走幾步，來到那三根石柱前，果然看到地上有挑子，有鏟子，鑿子，繩子，地面的土都刨開了，露出堅硬的巖石！

　　好家伙，看來不是剛開工啊。

　　地上現出一個圓圓的圖形，不用說，這下面就是門了。

　　姬絳真有干勁啊，也真是不顧一切。漆無知看了看地上的鑿痕，看來這巖石還挺堅硬的，橫豎幾條鑿痕，吃進去一點點而已。

　　唉，看來這事，也難善了。

　　漆無知站在當場，地上很凌亂，都不知該坐哪。姬絳已經把他的鋪蓋搬走了，看來今晚不能在這睡覺了。

　　他知道姬絳馬上就會過來，那些侍衛肯定去通報他了。

　　果然，沒多久，姬絳就匆匆趕過來，屏退侍衛，大喜不已。

　　漆先生，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莊大夫到我這來了兩次了，誰也不知你跟莊姑娘去哪了。

　　漆無知苦笑著搖搖頭，都不知該說什么。

　　你們倆拿著元晶去干什么了？

　　這個問題，漆無知的人不會回答。他指著這地，失笑道：“你可真算得上雷厲風行啊�！�

　　姬絳難為情地說：“我以為先生失信于我，棄我而去，見笑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開工幾天了��？看樣子情況不妙啊�！�

　　“前天開工，把這面上的土給刨了，土倒是不厚，再加上松動過，很容易就挖開了。但是這巖石是真硬�！�

　　漆無知呵呵一笑，見過工匠是如何采石的嗎？

　　姬絳一愣，他一貴公子，哪會去采石場看熱鬧？

　　工匠采挖石頭，可不是憑斧頭鑿子，那只能得到碎石。這種巖石，非常堅硬，比鐵差不到那里去，你是不可能挖得開的。

　　巡視了一下，又苦笑道：“上古時代，工具簡陋，開鑿這樣的巖石，豈是人力所能為的？這巨大的工程，想不到在后人的眼里，隨便就敢去動。”

　　姬絳也笑道：“先生回來了，自然就不必去開挖了，你別說，還真難挖。很難想像上古之人，要耗費多大的人力�！�

　　漆無知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低下頭說：“太子殿下，對不住，我不會給你開這個門的�！�

　　姬絳驚愕地看著漆無知，笑容凝固，半晌才說：“你開玩笑的吧？”

　　我沒開玩笑，我是不會給你開那個門的，你不應該進去，那里很危險。

　　漆無知斬釘截鐵地說出這些話，姬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么？這一年多來，是你不斷告訴我神兵的事情，鼓勵我去尋找，就在眼前了，你卻不給我了。為什么？”

　　漆無知深深吸了口氣，卻不好意思看姬絳。

　　“是因為我侍奉先生不夠周到嗎？”

　　漆無知想了想，好像下定了決心，斬釘截鐵地說：“什么都不是，就是不能給你�！�

　　轉頭看了下四周，又說：“既然我的鋪蓋已經取走，那我就不在這里睡覺了。正好，我也該告辭了�！�

　　“你，你要去哪？”

　　“我要離開這人世的一切�！�

　　啊？姬絳大吃一驚，你，你這話怎么聽起來如此不吉利？

　　哦，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要去死，我怎么死得了呢？我是要離開你，離開這地方，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過我想過的日子。

　　重新開始？過你想過的日子？現在這日子不好嗎？別說吃喝衣著了，這都是小事，我們一起干一番大事業，統領萬方，號令天下，重振我大周聲威，這不是你一直跟我說的理想嗎？

　　漆無知不知怎么解釋，也不想解釋，轉身就走。

　　姬絳一把拉住他，先生不要走啊。

　　太子，我跟你解釋不清，以前跟你說的那些都是夢話，是我自己糊里糊涂，帶壞了你。如今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害你。。

　　姬絳撲通一聲雙膝跪下，大喊：“先生！漆先生！我日思夜想，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下場，我不服，我不接受。”

　　他眼睛裝滿了眼淚，死死地抱住漆無知的腿，不肯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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