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莊梅又好氣又好笑，我是不要緊，但你要是到外面當別人的老師，很可能會被學生打死。

　　漆無知赧顏道：“我就是想打個比方。”

　　“比方我已經見識過了，就說吧，這元晶跟吃飯有什么關系？”

　　“元晶就是我們的飯。”

　　啊？我們就吃元晶的？

　　“不是，這么說吧，吃飯可以讓一個小孩長大，為什么呢？你有沒有想過，就是那些飯，吃進肚子里，然后成為了我們。成了我們的肉，我們的骨頭，我們的毛發……”

　　莊梅覺得好笑：“那軟綿綿的飯，成了我們的肉，我們的骨頭？”

　　漆無知嚴肅地說：“世人并不懂其中奧妙。雖然天天瞧著萬物生長都要吃，但卻不明白吃進去的食物會組成自己的身體。你也見過蠶吧？天天吃桑葉，也不大吃別的，為什么能從那么小一點長那么大？”

　　莊梅聽著覺得很有道理，卻又很難接受。吃得少會餓死，吃多了會變胖子，說明身體確實跟食物有關。可是，身上的肉，跟食物完全就不同，食物是如何變成我們的身體的？

　　“我說的這些，你不需要理解，也沒必要到處說，會被人當傻子。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貴公子天天吃肉，庶民天天吃黍，終年不見葷腥，但長的都是同樣的肉。世人天天看到，卻不知其中道理。”

　　莊梅一臉的困惑，還是不大相信。

　　“神族之所以是神族，就是知識遠超世人。”漆無知一臉的不屑，“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它就是這個樣子。”

　　莊梅喃喃道：“好吧，那么，我們吃的是元晶？”

　　“不，你要是懂了上面這些，我再說下面的。”

　　啊？還有？

　　“飯菜里面有無窮的力，可以讓你走讓你跳。可是飯菜明天就會變成糞便，飯菜里面的力，就消失了。你就得重新吃飯，這才重新有力氣。”

　　莊梅皺著眉說：“你說的雖然惡心，但道理我懂了。”

　　“元晶不會構成我們的身體，但它可以給身體提供無限的力！元晶所包含的力，是普通飯菜不能想像的。”

　　莊梅聽到這里，心里一顫，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

　　漆無知看她的表情，知道有點上道了，怯怯地問：“我可以再打個比方嗎？”

　　“你，你快說。”

　　“庶民的飯菜，不耐餓，過兩個時辰，就覺得渾身乏力。公子大夫家的飯菜，有肉有魚，還有油，吃一碗頂庶民家的兩碗，既不飽飽脹脹，也耐餓。這是因為不同的飯菜，能提供的力是不一樣的。”

　　莊梅失神地看著他，自言自語：“你說的還真在理，可能太尋常了，也沒人去深究其理。”

　　“我們這元晶，所能提供的力，多到你無法想象。你以前不是經常不吃飯嗎？就是這個理。不過，老是不吃飯對身體并不好。你不覺得餓，但身體會虛的。也正是這個原因，你很多潛能都發揮不出來。”

　　說到這里，他展開雙臂，轉了一圈：“你看看我，身材魁梧，精壯有力，可是身體卻缺少血液。普通人的身體會自己生成鮮血，我的身體，鮮血已經不夠用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身體也會壞？”

　　漆無知聽到這話，失笑道：“你不是不大愿意相信自己是神族嗎？身體壞掉不是很正常的嗎？怎么，現在又相信自己是神族了？”

　　莊梅苦笑一下：以后，我也堅持每天吃飯了。

　　漆無知轉身去搬那些石頭。看得出來，身子還有點虛，小心翼翼，生怕被石頭砸到。

　　莊梅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站在他身后說：“喂，既然我們能活那么久，也有無窮的力量，為什么卻無人知曉呢？我看你，活得也不怎么好。”

　　漆無知停下手，怔了一會兒，嘆息道：“元晶既是我們的力量，也是我們的生命。如果沒有元晶，我們就是一普通生靈，跟外面衣衫襤褸的農夫沒什么區別。每使用一點元晶之力，我們的生命就要減少一點。所以，你明白了嗎，為什么我們不喜歡濫用力量。”

　　莊梅覺得難以置信：“你的意思，神族的生命是元晶給的？”

　　“神族的一切都源自元晶。這既是神族的偉大之處，也是神族的悲哀之處。我們活著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元晶！”

　　說完，嘆了口氣：我覺得這倒是個詛咒。

　　見莊梅陷入了沉思，又說：“我的身體出問題好幾百年了。元晶之力也行將耗盡。因此，操控神兵的時候，我受不了其反噬之力。如今獲得了上古最純的元晶，我的身體應該可以復原了吧。”

　　“上古最純的元晶？”

　　漆無知點點頭：“當年把它們安置在這里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會提前打開它。行了，你嘮嘮叨叨的，先出去吧。”

　　漆無知扒開最后一塊石頭，一看，外面是黑夜。天空很白，大概月色很好。兩人身體比進來的時候柔軟多了，很順利就出去了。

　　站在皎潔的月光下，回望了一下這個塌方的山洞。喃喃地說：“司馬秀姑就是在這里呆了二十年么？”

　　漆無知點點頭，這山洞還是我弄塌的。

　　“那你后來怎么不來告訴我呢？”

　　“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還記得你？”

　　“就是你說的，一段時間后，陷入了沉迷的狀態？”

　　“是的。因為二十年前，以及過去幾百年間，我們過度使用力量了，這導致陷入沉迷的間隔變短。元晶之氣消耗得太厲害，你想出了利用人體制作元晶的方法。”

　　莊梅大驚：‘我想出來的？’

　　漆無知鼻子冒冷氣：“我不得不說，你是個天才。但是也很可笑，當年想出這些殘害生靈的法子的人，如今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看得都想吐。”

　　他這樣出言譏諷，莊梅卻不敢反駁，雖然無法體會他的憤怒，但大概這憤怒是真的。

　　訕訕地說：‘我們下山吧。’

　　此時是下半夜，漆無知忽然說：“我們去看看唐愚吧。”

　　唐愚？莊梅猛地想起來，許久不見，都忘了這個人了。

　　“你要去見他？是因為他也是跟我們一樣的人嗎？”

　　漆無知沒回答，只是說：“看看老朋友而已。他是除我以外更倒霉的一個倒霉蛋。”

　　但莊梅已經猜出，這個唐愚，不用說，肯定是神族，也就是蘇魯。他上次就說自己活了幾百年，那是自己第一次聽人說自己活了幾百年，而且還不大敢懷疑的。

　　以前在陳縣也見過些裝神弄鬼說活了幾百年的，那個不算。

　　唐愚本就在邙山腳下，離山洞不遠。兩人走到平莊村后樹林里，天剛剛亮。雖然樹木茂密，看不清楚，也不知大概方位，兩人在山的邊緣飛了一陣，見到了那片小小的樹林。

　　遠遠的，看到一堆破磚爛瓦。這就是唐愚被毀的房子。

　　兩人降下來，四處掃了幾眼，看到樹林邊上躺著一人。走上前去，果然是唐愚。

　　此刻唐愚的樣子，看了讓人心酸。渾身衣服都破了，神情委頓，叉開雙腿靠著樹躺著，雙手摟住胸膛，如同一個挺不過冬天就快凍死的乞丐。一動不動，不知死了沒有。

　　莊梅不敢近前，漆無知單身上前，站在離唐愚五尺遠的地方，冷冷地說：“你還沒死啊？”

　　唐愚頭一歪，愣愣地問：“你是誰啊？”

　　漆無知嘆氣道：“我都不知你現在是瘋了還是好了。”

　　唐愚眼睛里流出淚水，顫顫巍巍地舉著一塊玉牌，不，是一塊元晶！莊梅心里一驚，這玉牌跟莊清那塊很像。

　　“這是什么？”唐愚苦苦地盯著漆無知問。

　　“哼，遺忘之石，你找回來了？”

　　“要怎么用啊？”

　　漆無知把手放在他頭頂，按住，唐愚愣愣地看著他，不反抗。

　　“等你能控制住自己，自然就能用了。實在不行我再來幫你吧。”

　　說完，站起身來，退到莊梅身邊。

　　“怎么，你們要走啊？”

　　“對啊，這里那么沒意思。”

　　“沒意思我都呆了幾百年了，你們就留下來陪我唄。”

　　“沒那個興趣。”

　　唐愚猛地一竄，伸手就來抓漆無知，隔了那么遠，幾乎是瞬間沖過來。這速度讓莊梅也很吃驚。

　　漆無知把莊梅推開，在空地上繞圈。

　　“他還沒清醒過來，一會清醒一會癲狂，這地方他很厲害，我們先走吧。”

　　倆人虛晃一下，就往邙山上飛去。唐愚帶哭腔地喊：“留下來，留下來。我到底是誰？”

　　唐愚上不了邙山，哭聲漸漸遠去。

　　走遠了，莊梅忍不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神族也有瘋子。不理他了，咱們回去吧。”

　　“你繞一大圈去看他，到底想看什么？”

　　“看看他現在怎么樣了。”

　　“然后呢？就這樣？”

　　“暫時就這樣吧。”。

　　莊梅揪住他：“唐愚拿的那塊元晶，到底是什么？你叫他遺忘之石？”

　　漆無知苦笑：“這又是一大堆事情，好難解釋的。反正，就是唐愚的一些記憶，被封在了遺忘石中。這是我們的一種特殊的石頭，用元晶制成，不是人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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