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章、東門之殤4
4、
王寡婦一聽,以為東門跣要洗澡呢,雖不知崔計為什么哭,但明顯安靜了一些。崔計哭了幾聲,也冷靜下來,在屋里說:“先別讓她進來,免得大驚小怪,等我收拾下。”
崔計把東門跣放下,走到中門,隔著門板對王寡婦說:“義父已經歿了,你別大聲驚呼,不要擾動鄰居。你去燒點熱水,挑身衣服,我給義父擦擦,孩子們先別進來,別嚇著了。”
然后把門打開,放她進來,不準孩子跟過來,讓大的帶小的到前院呆著。
王寡婦一聽東門跣死了,瞄了一眼,瞬間淚流滿面,但不敢大聲哭喊,悲悲戚戚地去準備后事了。
“你,能不能把事情給我說個清楚?”崔計問莊梅。
莊梅只好把剛才與東門跣說的話,盡力重復一遍。崔計終于聽明白了,嘆了口氣:“這是他選擇的,是他的命,也不怪你。只是,這事也不必聲張,就把他發送了吧。”
莊梅苦笑道:“你也是親眼見到了的,總不能告我謀殺吧?”
崔計也苦笑道:“現在還有心思說這個。那元晶,能給我看看嗎?”
莊梅攤開手掌,亮晶晶的一顆白玉,閃著誘人的白光。
“為什么它還能在你手上好好的?這是元晶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明白。這是東門先生的遺物,給你吧。”
崔計伸手想接,忽然又縮回手去:“唉,算了,這是他要給你的,隨了他的意吧。再說,我要了也沒用,拿去賣錢么?”
三個人一起,把東門跣擦洗干凈,停在前院,準備明天出送。莊梅當晚,就在崔計家,給東門跣守靈了。
也沒瞞王寡婦,把東門跣為什么要死的事,詳細地告訴她。王寡婦也不甚吃驚,跟了崔計和東門跣那么久,那什么元晶啊,神威天甲啊,都知道怎么回事。
人死為大,東門跣這輩子,犯過案,殺過人,又給齊國宮廷干了一二十年骯臟的活,如今一死,一筆勾銷了。王寡婦認識的東門跣,是個慈祥老者,因此為他掬一把淚,總算有人真心為他哭一場。
人活一輩子,到死的那天,也就夫妻跟孝子會為你難過。沒人哭你,還嘻嘻哈哈,也不稀奇。
東門跣這樣的死法,崔計怕節外生枝,要盡快發送,也不挑時辰了。第二天天亮,崔計出去給他買口棺材,扯了一丈麻布。反正也沒什么親戚,鄰居聞說東門跣死了,過來祭拜一下,到了下午,請幾個人給抬到城西亂葬崗。
崔計讓自己的兩個孩子給東門跣穿孝,雖然跟朱英一樣,一輩子也沒喊東門跣一聲“爹爹”,出送的時候也不穿孝服,卻讓兩孩子給當了一會“承重孫”,以孫子的身份,把他給葬了。
王寡婦跪在墳前,又哭了一場,她認了東門跣做義父,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莊梅跟著崔計一起去了墳地,看著請來的幫傭把人給埋了,崔計當場給了工錢,就扶著王寡婦往城內走。
莊梅默默地跟在后面。
崔計扭頭沖她喊:“你還跟著干什么?我家又不請飯。”
莊梅委屈地說:“東門先生的事,不是我害的啊?”
“不是你現在害的,卻是幾百年前的你害的。”
“太荒唐了吧?幾百年,你看我有幾百歲嗎?”
“我不知道,反正他是這么說的。再說,我心情也不好,你請便吧……雖說我家有喪事,但真不請飯,也不收禮,你就沒必要跟著我了。”
莊梅長嘆一聲,低著頭,越過他們,往城門而去。
東門跣用自己的死證明了一件事,幾百年前鄋瞞國確實掌握了強大的力量,然而卻是以犧牲大量族人的代價獲得的。
東門跣因為是個閹人,受到眾人白眼看待,心理扭曲,性格陰郁。被精心培養了十幾年的“義子”拋棄,還把自己腿打瘸,萬念俱灰之下,做出以身養元晶的行為,卻也可以理解。人不想活了,總有驚人之舉。
就這么幾天,連續看到兩個所謂的“卡谷魯”慘死,莊梅實在有些受不了。這“卡谷魯”到底是什么玩意?說路話的上古之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難道上古真有什么“神族”?
她從小就不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故事,但現在也恍惚了。
元晶,神威天甲,就在眼前。鶻冠子,癩子劉,這些超世高人,也都親見。只可恨這些人全都不肯見人,不能問個明白。
就這么稀里糊涂回到楚館,一看樹底下站著兩人,居然是莊清跟漆無知。
莊清一見莊梅回來,趕緊上前說:“你這兩天去哪了?也不說一聲。這漆無知先生在這等你半天了。”
“他等我有什么事?”
莊清很意外:“你最近不是經常跟他見面嗎?有什么事你也不知道?”
漆無知站在樹下不動,冷冷地說:“命是父母給的,路是自己選的,結局如何,是天注定的。”
莊梅眼睛一紅,走到漆無知面前,激動地問:‘你到底是誰?’
漆無知聳聳肩:“我就是我,如果你想要的是一個名字,漆無知,也算一個吧。”
莊清被他們的談話給震到了,走到他倆中間:“你們倆到底有什么秘密?能不能說人話?”
莊梅把他掃到一邊去,問漆無知:“元晶之法,你知道嗎?”
“現在我當然知道。”
“必須死人嗎?”
漆無知淡漠地點點頭。
“你知道我去了哪兒?”
漆無知不答話,輕輕地說:“能給我嗎?”
莊梅震驚不已:“你,你跟鶻冠子去找了他?”
“你這幾天不來找我,心里正有很多話無處可述,恰好鶻冠子來找我,跟我說了很多事。”
“所以,你今天就是特意來等我給你元晶的?”
元晶?莊清聽得一頭霧水,看著他倆,非常驚訝的表情。
莊梅一伸手,是這個嗎?
一顆亮晶晶的白玉石頭在手掌心。莊清震驚不已,你哪來的?它在你手里怎么不化掉?
漆無知微微一笑,伸手要拿。莊梅猛地一縮手,用另一只手去扣他手腕。漆無知也就愣了百分之一秒,在她要扣住自己的時候,手腕猛地一翻,反過來去抓她的手。
莊梅是第一次跟他交手,如此迅捷也是令她吃驚,忙把手一甩,另一只手變成拳頭打過去。漆無知也是脖子一縮,把這一拳讓過,一拍她手肘,莊梅感到手一麻,頓時抬不起來,耷拉了下來。
另一只手已經被漆無知拿抓,漆無知緊緊地握了一下,又松開了。
莊梅用手去揉那手肘,吃驚地看著他。旁邊站著的莊清,嘴巴張得老開,幾乎能把手塞進嘴里。
這幾下交手,一擒一放,一拳一拖,放慢了看簡單得很,沒有多余的動作。但打得這么快,一般的人一招就被擒住了。
莊梅幽怨地對漆無知說:“你為什么不救救他?”
“我救不了。”漆無知語氣很平淡,“這是他自己選的,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莊梅忿忿地把元晶扔給他,他一揚手,接住了。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取?”
“我取不了。”
漆無知捏著這顆元晶,掂了掂,冷哼一聲:“這么點,夠什么啊?”
“哼,這么一小顆就是一條人命,你需要幾顆?”
“他自己亂來,否則不會這么小。”
“你說話太令人寒心了,未免太冷酷無情了吧?”
“哼,無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無情。”
“說的什么屁話?”
漆無知轉過頭去,扔出一句話:“明天晚上,你去地道里找我吧。”
莊梅一愣,顫聲問:“你是要……”
“對,打開它。”
莊清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漆無知:“你倆在說什么?一條人命,誰死了?你要去打開地道?”
東門跣死了。莊梅聲音有些悲切。這元晶,是東門跣還沒死的時候,從丹田穴里挖出來的。
莊清聞言,如五雷轟頂,不敢相信她說的。
是真的,我親自挖出來的。莊梅說著,終于淚如泉涌。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么?你說,我這算是殺人么?
莊清震驚得不知說什么好,把莊梅摟在懷里,不知怎么安慰她。莊梅忍不住,放聲大哭。
漆無知聽見她哭,轉過身來,靜靜地等她哭完,又給她說了段莫名其妙的話:
“莊梅,世人皆有各自的命,世間萬物,皆有其分。你前些日子在太子那里吃了那么多魚,難道你還要為魚的枉死哭一場么?漁夫在大海邊釣魚,釣了好大一條,那魚 自在活了幾年,被漁夫一朝釣起,蒸煮曝曬,魚和漁夫,各得其所。因為吃了這條魚,漁夫幾天都不用再去釣魚,只需一條魚,漁夫就饒了整個大海,這不是皆大歡喜么?”
莊梅抬起淚眼,詫異地看著他。莊清也一臉懵逼。這話里,隱喻,暗示,頗有深意,但到底想說啥?
漆無知嘆口氣說:“你要是活到一定的歲數,也會跟我一樣,不喜歡多解釋。明天晚上來找我吧,算是幫我個忙。莊大夫,就別來湊熱鬧了。”21百度一下“四蛻杰眾文學”最新章節第一時間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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