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章、曠世奇夢4
4、
次日一早,姬絳請他們去舊宅里議事。莊清覺得有些意外,還以為再也進不去那宅子了。
莊清跟莊梅進到姬絳的舊宅,姬絳告訴他們一件令人驚愕的事情:南宮兆在秦國行人館養傷。
聽到這消息,莊清的驚訝是無以言表,難以置信。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蘇棄也在座,見到莊清這表情,也是很困惑。
南宮兆就是從頃王墓帶走神兵的人,他隨后送給了秦國,后來好像離開了秦國,但跟秦國搭上關系,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姬絳說:“我原以為,他跟秦國沒關系了,想不到還是在秦國那邊,我這心里,惴惴不安啊。”
莊清說:“他上次跟我們說鄋瞞國的事情,我一直懷疑他是在暗示我們什么,現在可以斷定,是南宮兆讓他們說的。到底是什么目的,就不清楚了。”
眾人也有點恍然大悟的意思。
“現在,我們不知道他是一直跟秦人有關系,還是被打敗之后逃到秦人那里去的。熊啟跟呂不韋一直在洛陽,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吧?或許,他們的使命還不是秦國給的,是這個南宮兆給的呢。”
聽莊清這么一說,姬絳的眉毛擰成了一團:“這個南宮兆非常厲害,天天在洛陽呆著,我真的有些害怕。我們的人可對付不了他。”
他瞄了莊梅一眼,猶疑地說:“要不,你們就住我這里吧?”
莊梅一愣:“你還怕他來殺你啊?既然如此,何必那么麻煩,我們去秦館把他抓起來。”
姬絳搖搖頭:“這事不那么簡單。把南宮兆抓住,這并不是什么難事,但你不能去秦人的行人館抓啊?他跟秦國的關系肯定很深,我不想鬧大,既然他不來找茬,我們不便出手。”
莊清問:“那你叫我們來,就是想讓我們給你當保鏢?”
姬絳搖頭:“我想,你能不能把熊啟約出來,跟他講清楚這事。秦國既已扶立我為周國太子,為什么又讓南宮兆來反我呢?這到底是秦國的意思,還是南宮兆自作主張。”
莊清明白了,姬絳不想直接跟秦國沖突,自己出面倒是個很好的辦法。
“沒問題,我馬上就派人去約熊啟出來,有些事,還是說清楚些好。”假意問莊梅,“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姬絳忙說:“你又不是去打架,莊姑娘留在這里也好,我如今對那個地道是毫無辦法,你可以去幫我參詳參詳。”
莊梅只好順水推舟,留下來。她提出要去地道看看,姬絳準了,讓侍衛帶她去。
走到地道口,跟守衛說了下,侍衛讓她一個人下去。
又回到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道,莊梅感到一絲驚異。地道里每隔一段就插了個火把,但總的來講,還是黑漆漆的。里面沒人,一個人都沒有,原來漆無知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漆無知把這里當成了家,床鋪幾案一應俱全,正靠在墻壁上,一手抓了塊肉,一手提了壺酒。
莊梅走到他面前,笑道:“你喝酒吃肉的樣子,還真是讓人詫異呢。”
“難道你認為我只能吸血?”
莊梅坐在他身邊,問他:“那你不吸血可以嗎?”
漆無知不吭聲,自顧自吃肉喝酒,沒再理她。
莊梅站起身,往那神秘的洞口看去。一塊巨大的石頭,把墻壁占了一半,地上挖出了很多土,也沒清理干凈。
“我聽說,這墻壁是用息壤做的?挖了還能長出來,這真是讓開眼界啊。以前只是聽說大禹他爹,治水用的息壤,想不到人間真有。”
摸了摸那塊堵門的石頭,“這隕石真大啊。”
漆無知冷冷地說:“嚴格來講,這是隕鐵,比鋼還硬。”
“那上面這字是怎么寫上去的?王子朝擁有比隕鐵還硬的鑿子?”
漆無知冷笑道:“誰跟你說刻字必須用刀的?”
莊梅困惑不已:“那還能用什么?”
“有一種毒水,可以融化金石。”
“毒水?哪來的?”
漆無知一聳肩,我哪知道哪來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用毒水?”
漆無知嘆了口氣,又不說話了。
莊梅很不耐煩地說:“我不知你是不是一直就這脾氣,說話那么不爽快,吞吞吐吐干什么?不想說就算了。”
漆無知問她:“你會把我當怪物嗎?”
莊梅反問他:“你很在意別人把你當什么嗎?”
“我只想做個正常人。”
莊梅沉默了,良久才說:“其實我也一直想當個正常人。”
漆無知眼睛里閃爍著淚水:“可是我幾百族人,在我面前被殺。”
“聽著,我們仔細調查過了,秦國這一二十年,確實也有族誅的,但并沒有你說的這次族誅之刑。你說你老家是在雍城附近,那是秦王的祖庭,勛貴舊族眾多,沒有一次幾百人被殺的案件。”
“秦王下令 xiao息……”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此重大的案件,不可能沒有人知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看你也不是撒謊,要不就是記憶出了岔子,誰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漆無知深深地嘆一口氣:“那我是誰?”
這句話說得莊梅也一怔,我是誰?這話,好像自己也常常問自己。一個人連自己是誰都是個疑問,這不是天下最可笑的事嗎?
“莊梅,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好,你說吧。
我聽嚴驂說,你經常會很多天不睡覺,一睡覺就會做稀奇古怪的夢?
是的,我跟他說過。
我也是啊,我會做一些夢,夢中所見,都不是現在的人,很明顯是很久以前的人。
莊梅癡癡地盯著他,我也是啊。你說你的族人被殺,會不會是夢中所見?
漆無知點頭說,夢中所見,不就是白天所見嗎?我要是沒有親眼見到,怎么會在夢中見到?
莊梅走過去,跟他一起坐下。讓他說說自己做的夢。
漆無知苦笑道:我為什么要跟你說?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莊梅說:你不是說有件事想跟我說嗎?怎么事到臨頭又猶豫了?
漆無知怔怔地看著他,神情非常無辜,非常可憐。
我在地牢里呆了很久,漸漸喜歡上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也就偶爾上去曬曬太陽,你知道嗎,我也經常不睡覺。一醒就好多天,一睡就好多天。所以,我覺得呆在這里挺好的,不用出去,他們也不用怕我。
莊梅微微一笑,你不用這么封閉自己的,君子坦蕩蕩。
漆無知苦笑道,我一個殺了那么無辜的人的怪物,還敢說“君子坦蕩蕩”?他們怕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的夢境,不會像我一樣,全是可怕的,見不得人的吧?
漆無知驚恐地縮起來,沒一個好夢,全是死人。
莊梅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不聊了吧,沒什么好聊的,要不,我陪你上去逛逛街?
漆無知微微一笑:“龐煖,嚴驂,也都受不了這里走了的,我看你也快走了。姑娘,這里太無聊了,你走吧。”
莊梅見他如此頹廢,也不知該說什么,站起來,去看那隕鐵。這石室空空蕩蕩,也看不出有什么機關。
后面,忽然傳來漆無知猶猶豫豫的聲音:“我跟你說個事,你會笑話我嗎?”
莊梅轉過身來,我就說你有事想說,為什么這么扭扭捏捏呢?
漆無知鼓足勇氣,說:“我要是說我是鄋瞞國的漆焚如,你會相信嗎?”
鄋瞞國?莊梅聽到這個詞,震驚了。他們不是一直猜測這個問題嗎?但是,漆焚如是誰?
四百年前,長狄人的國家,鄋瞞國,再次崛起,出了僑如四兄弟,周襄王三十五年,鄋瞞先打齊國,后打魯國,被魯國打敗,長狄僑如被擒獲,斬首,埋首于魯國城門。
十年后,也就是周頃王五年,鄋瞞國伐齊,周頃王派王子成父助齊,殺長狄人老三漆榮如,斬首,頭埋在邙山腳下。衛國趁勢進攻長狄,殺老四簡如。
老二決定帶族人西遷,離開魯齊邊境,在如今的鄴城一帶,被晉國堵截。我當時叫焚如,率領長狄人降晉。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鄋瞞國就此滅亡,長狄人也徹底消失了。
漆無知不緊不慢地說出這段歷史,莊梅雖然學問不多,但一聽到里面有周頃王的事,不用去找司馬莫之翻書,就已經相信了。
“這,這些,都是你夢中所見?”
漆無知點點頭,“這夢如此逼真,你說我能不信嗎?”
“意思是,你活了四百多年?”
漆無知抱著頭,很苦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那朱英穿的那胸甲,是長狄人漆緣斯生前穿的,你知道嗎?”
漆無知嘆了口氣:“長狄緣斯,在僑如之前一百多年,他的胸甲,也是我制作的。”
“等等,等等,你說什么?神威天甲,你制作的?”
漆無知說:“僑如兄弟的神威天甲,也是我制作的。我清晰地記得制作的每一個過程,每一道工序。因為我在夢中反復見過好幾次了。”
“用,用人皮?”
漆無知在黑暗中,兩眼冒出火光:“對,活著剝完人皮,再活著焚燒,把元晶取出來。就跟那女魃一模一樣。”百度一下“四蛻杰眾文學”最新章節第一時間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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