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莊清忍不住說：“你剛才不是說，大王知道的事，都是你告訴他的？”

　　啊？唐愚一陣茫然。

　　“你到底記得哪年的事？”

　　“好像，我只記得修洛陽城，之后很多百年的事就都不記得了。”

　　唐愚跌坐在地，一副痛苦的樣子。

　　司馬莫之安慰他：“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被人抹掉一段記憶，真不是很舒服的事。”

　　他走上前，拍了拍他。

　　唐愚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我有點明白了，他們怕我想起的，要抹掉的那些事，肯定都是秘密。我記得，幾十年前的時候，姬延在我這呆了有一個月，跟我說了很多，他們王室內流傳的事，有些已經傳得荒腔走板了，我給他指正了。我可以斷定，關于這個周頃王，他絕對跟我講過！”

　　說完，他自己嘿嘿笑了兩下。

　　“我說這名字有些熟悉。我猜，他們給我施遺忘之術，這頃王的事，大概就是要我忘記的，所以，就算你們今天提到了這事，我要是不寫下來，過段時間又會忘記的。”

　　這神奇的法術讓大家都很好奇。這就好比是后世的錄音帶，可以把指定時間段的記憶給抹掉。

　　“你是周國的太史？”唐愚忽然問司馬莫之，“這頃王，大概是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離現在有三百五六十年。”

　　唐愚一聽，忽然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你們凡人留史，還是有點用的。”

　　大家莫名其妙。

　　“周太史，你叫什么來著？”

　　“司馬莫之。”

　　“你幫我個忙，把頃王年間，各國的歷史，給整理一下，送給我看看，估計能發現點什么。”

　　司馬莫之呵呵笑道：“你這想法，跟太子絳的不謀而合！”

　　“怎么，太子絳也叫你做這事？他想干什么？”

　　“當然是想從史料中找到神兵的線索。這事我早就做了，回去，叫人給你抄一份。”

　　唐愚遲疑了一下，問：“太子絳？你是忠于周王還是忠于周公？”

　　司馬莫之嘆口氣：“雖然周王如今無地無民，但他是我們道統所系。如今看起來，大王跟周公父子，做法不同。要我明著反對周公，很難做到，但暗中偏向大王，這是沒問題的。”

　　“這就好。”唐愚掃視了一下眾人，“既然如此，話已說開了，我們不如回平莊去，這房子都沒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回平莊，好好敘敘，這可多少年沒那么多人陪我聊天了。”

　　他要回平莊，沒人敢反對，大家跟著，一起回到了平莊。唐愚把大家帶到了昨晚睡覺的地方。

　　“你不帶我們去你家看看嗎？”莊梅問他。

　　“嘿嘿，這就是我家。昨晚讓給你們睡的。”

　　“你這個東道主太客氣了。”

　　“反正也是別人的。”

　　“原主人呢？”

　　“走了，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是你逼他們走的嗎？”

　　唐愚想了想，誠實地說：“也可以這么說，但他們不知道，他們只記得自己是個外鄉人，到這里做了回客。”

　　“奇怪了，你是給他們施了什么法術嗎？”

　　“不算法術，這遺忘之術，我也會。”

　　蘇棄惴惴不安地問：“等下，你也會給我們施展遺忘之術嗎？”

　　唐愚認真地打量了下他：“如果我覺得你沒用，會的。總比讓我把你殺了好吧？”

　　蘇棄嚇得吐出舌來。

　　“但你身上的元晶之力很盛，怎么可能沒用？”

　　嚴驂聽他這么說，好奇地問：“你是說，蘇侍衛身上也有元晶之力？”

　　伸手把蘇棄抓住，摸了摸，閉著眼睛感受了下，驚道：“蘇侍衛，你身上的氣很充足，經脈也是通的，卻從不見你有神通，莫不是故意隱藏？”

　　蘇棄一臉茫然：‘我沒有啊！’

　　唐愚奇道：“嚴先生，你也能感受那種力？”

　　“你說的這種力，我是說成氣，我確實是能感覺到。你是怎么感覺到的呢？”

　　“我是用眼睛看。我這有藥草，你們喝了我的水，如果能跟元晶有感應，我的眼睛能看出來。”

　　“哦，你的眼睛有特別之處？”

　　“不，我在眼睛里涂點我制備的藥水，就能看到這種元晶的感應之力。可是，你居然能感受經脈，這就非我所能了。”

　　嚴驂皺了下眉頭，說：“唐先生，我有個疑惑，不知對不對。我能感受到你這片地方有很強的氣。”

　　“哦，你這什么意思？”

　　“我現在回想起來，我之所以在你那破茅屋里昏睡，其實是受到這氣的侵擾。你那樹林里氣太強了，讓我在夢中游了兩三天！到了這里，那種氣的感覺就很弱了。”

　　唐愚見他有如此大能，非常敬佩：“老弟，你這個可以教我嗎？”

　　“當然可以，有時間再說吧。”說到教人，他轉頭問莊清，“這個我也教過你，你現在能運用嗎？”

　　莊清搖頭，不好意思地說：“總是似懂非懂。”

　　“你去摸摸蘇侍衛。”嚴驂說。

　　莊清把蘇棄的手拿過來，閉上眼，用嚴驂教的法子去感受蘇棄體內的氣。好半天，一無所獲。

　　嚴驂問：“怎么不行么？”

　　“能號到脈，但感覺不到你說的有股氣流動。”

　　“那可能要多加練習。”

　　莊梅說：“嚴先生，我覺得，可能不是你的法子不行，而是，根本就不是可以學的。莊大夫也教我了，什么都摸不出來。”

　　“是這樣嗎？”嚴驂也很困惑。

　　朱英見此時氣氛好得很，大家都像朋友一樣聊天，壯著膽子問唐愚：“唐先生，你給這平莊的人吃的仙藥，可以讓他們幾天只吃一頓飯，這仙藥那么好，拿什么煉制的？”

　　唐愚笑了笑：“不是什么仙藥，你沒必要問，知道真相沒什么好處。你不會想去吃的。”

　　朱英嚇得不敢再問。

　　“這是仙家秘術，怎么可能告訴你？”蘇棄揶揄他。

　　“不是什么仙術，我也不是神仙。”唐愚鄭重解釋道。

　　“一個自稱活了幾百年的人，還處處說你們這些凡人的人，不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但也不是凡人。”

　　“半人半仙？”

　　唐愚苦笑道：“我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種仙人，但我確實與眾不同。”

　　蘇棄說：‘冒昧地問一句，你會死嗎？’

　　唐愚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當然會！”

　　白了他一眼，別問了！

　　嚴驂在屋子里轉了兩圈，對唐愚說：“唐先生，睡了幾天，感覺有些餓了，你有沒有待客之物，拿點出來啊。等我吃飽了，可以教你如何感受元晶之氣。”

　　唐愚愣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這平莊，連大帶小就二十六口，這里連條水渠都沒有，靠天吃飯。你們這么多人，一頓飯能吃掉全村半個月的口糧，實在不能招待。”

　　司馬莫之說：“你那個吃了可以頂肚的仙藥，拿給他吃吃。”

　　朱英說：“昨天晚上你那點吃的，我一個人吃還差不多，結果分了五份，這也快到午時了，我也餓了。你那吃了三天不餓的仙丹，就給我們勻幾顆吧。”

　　唐愚嘆了口氣說：“那個藥，我一般要月初才制作，分發給村民，也就剛剛夠他們二十六人吃一個月。如今真沒有。”

　　莊清好奇地問：“那你呢？你是不需要吃飯的了吧？”

　　“要啊，我天天吃啊。”

　　“那你吃什么？”

　　“你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啊!村民種的糧食大多是給了我了。”

　　“你就吃獨食么？”莊梅怪道。

　　唐愚臉色羞紅：“對不住各位，我的糧食，也就剛剛夠我吃，你們這幾個人吃一頓，我這一年就得餓幾頓。”

　　“意思就是不舍得拿來待客唄，小氣鬼，你給我們吃，下次我們給你送糧食進來。”

　　“不要！你們外面的糧食我不能吃，吃了壞肚子。只有這方圓二三十里種的，才能吃得進去。”

　　莊梅小聲嘟囔：“看你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卻是個摳摳嗖嗖小氣鬼。糧食不肯拿，仙藥不肯出，那還聊什么天？我們到外面村子找吃的好了。我們帶的干糧都在吳大夫那里。”

　　這話把唐愚逼急了：“你們說的仙藥現在真沒有，但你們要是知道它的配料，打死你們也不會吃啊。”

　　朱英很好奇：“什么配料？總不會是貓屎狗尿吧？”

　　唐愚茫然地瞪著他：“你怎么知道？說起來，這仙丹也很好找，就在我這樹林子里，苔蘚，嫩草，黃土，以及我拉的屎和尿，再埋在地下二十日，拿出來就可以了。”

　　眾人互相看了看，不信，騙人，哪有這么惡心的方術？

　　“你們不信就算了，我是看你們都是朋友，這才據實相告。這是沒辦法無奈之舉。”

　　“你是怎么研究出這么惡心的配方的？”莊梅忍住想吐的感覺，氣氛地問，“還要拿這個去哄騙村民。”

　　“大約七八十年前，洛陽這一帶大旱，顆粒無收。幾個村民到處找吃的，跑我這里。因為當時我也才醒來不久，村民還不覺得我很奇怪，因此那些年相安無事。”

　　“說到這里，有點不好意思，我那時，天天在樹林子里便溺，那些穢物滿地都是。他們不知瘋了還是怎么，居然吃起來我的那些……干了的糞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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