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莊清聽唐愚說完，心中真是感慨萬千。開始覺得他說話羅里吧嗦，漸漸地明白了，之所以啰嗦，實在是頭緒太多，疑問太多。如果他允許插嘴的話，基本上要一句一問。

　　“唐先生，你說你原本能打開地道，現在打不開了嗎？”

　　“唉，我現在的力量可能無法打開了。”

　　“那姬絳有辦法打開嗎？”

　　“那機關根本不是凡人可以打開的。”

　　“那還擔心啥，既然大家都得不到，那就讓它繼續在地下埋著唄。要不，咱們就此告辭？”

　　司馬莫之愣了半晌，恍然大悟：“對啊，既然白跑一趟，不過是虛驚一場，那就不打擾唐先生了。”

　　蘇棄說：“話也不能這么說，你憑什么覺得我們就一定打不開呢？地道又不會走，一年挖不開，十年也挖不開么？”

　　朱英笑道：“只要有心挖，召集天下能工巧匠，把整個洛陽給刨開，那有挖不開的地道？石門攔在那里，只要夠狠，連石門也給我挖走。盜墓的之所以有挖不通的墓，只是因為不能大張旗鼓而已。”

　　莊梅說：“沒錯，這又不是盜墓，人家怎么修的，我就怎么挖，哪有打不開的道理。”

　　唐愚被他們輪著搶白，卻也不生氣，反而笑道：“你們說的其實都很有道理，只是你們不知道這地道是用什么做的而已。那石門，離密室還遠呢。”

　　莊清說：“所以我也沒說錯，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沒人進得去，那還要擔心什么？你在這守了幾百年，不是浪費光陰嗎？”

　　唐愚驚愕地張開嘴，半晌才說：“你說的還真有道理，我在這一百多年都沒想到這一點，你們這三言兩語，卻讓我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他抱著頭，閉上眼，似乎陷入了痛苦。

　　朱英沖莊清張開嘴，卻不發出聲音，好像在說：他是不是個傻子？

　　眾人都覺得好笑，又不敢笑，把笑憋在面皮底下。

　　“另外，我記得唐先生說，你不能離開這方圓十數里地。”莊清繼續說，“那洛陽那邊，離這也上百里了，我們都走了一整天，一旦洛陽有事，你又能幫上什么忙？”

　　唐愚抬起頭，一臉的茫然。

　　見這樣子，大家都面面相覷。姬延叫他們來找的這個人，確實是個高手，然而，這高手到底有什么用？簡直莫名其妙啊。

　　幾十年沒用上的高手，竟然不知該用到何處。

　　莊清見他這樣，又問：“周王知道神兵就在洛陽城中，即將現世，因此派我跟嚴驂急急忙忙趕來，原本是有何對策？你應該如何應對？”

　　“我跟姬延約定，找到洛陽埋藏神兵的地點，然后通知我，如果有人膽敢覬覦神器，我將親自去取。”

　　莊梅當即質疑：“你說的這話我都聽不明白，你一直說自己離不開這地方，現在又說能親自去洛陽？”

　　蘇棄也嘟嚕著：“你連密道入口都不知，又說能進密道里的石門。要不是見你真的武藝高強，你這自相矛盾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朱英忍不住笑道：“那現在你信幾個字？”

　　“我相信他跟姬延約定，是真的有約定。”

　　唐愚冷笑道：“你們真以為我離不開這里？其實是有辦法的，只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這么去做而已。至于地道里的情形，那是因為我進去過。”

　　“你有什么辦法？”

　　唐愚嘆氣道：“我并非兇殘邪惡之人，而我要離開這，方法實在兇殘，你們不必知道。”

　　莊清說：“好吧，這個不扯了，你說現在已經沒能力去打開那個石門了？”

　　“打開石門，要耗費十分巨大的能力，我大概在十年前，能力急劇下降，我估計是因為給他延壽耗費過多導致。但如果你們能幫我，或許可以聯手取得神兵跟元晶。”

　　一聽這個，大家都很訝異：怎么幫？

　　打開地道石門，需要一把鑰匙，這把鑰匙也在洛陽這塊地方。至于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你們要是能幫我找到這鑰匙，我就能打開地道，取得神兵跟元晶。這神兵不屬于凡人，不能讓它禍亂人間。

　　莊清聽了，沉默半晌，緩緩地說道：“當今天下，列國紛爭，已是水深火熱，到底誰能一統天下，還未可知。如果閣下真能把神兵藏匿起來，大家各憑智謀勇力，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唐愚點點頭：“你們最好不要覬覦神兵，否則，下場會很慘。”

　　座中五人頓時不敢再說話。

　　沉默了好久，莊梅問他：“你說，這神兵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你怎么知道呢？”

　　“洛陽這個地方，在殷商時是叫西亳，曾經是商人的一個都城，而且是遷殷之前比較長的一個都城。在西亳底下，埋著神兵跟元晶。商人后來因為懼怕這神兵跟元晶，離開了西亳這塊地方。”

　　“也就是說，在殷商之前，這神兵就埋在這了？”

　　“對，后來武王得到了這神兵，在牧野一展示，各部紛紛投降，紂王自殺而商亡。”

　　莊清見說到這一段，跟姬延說的一樣，試探地問：“這些是周王告訴你的嗎？”

　　唐愚嘿嘿一笑：“不，是我告訴姬延的。你是楚人？大概就是羋鬻熊的后代了？羋鬻熊帶著姬松去取神兵，我當時并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要去阻止。后來，武王死后，周公旦執政，我找到周公，要他修洛陽城，以此鎮守神兵。”

　　大家聞言都很吃驚，尤其是司馬莫之，他是太史，聽到異聞總是很敏感：“你是說，這洛陽的修建，是你提議的？可是國史上記載，有一位叫尨的人跟周公建議的。”

　　唐愚聽到“尨”這個字，驚訝程度不亞于司馬莫之：“哦，我那個時候叫尨嗎？我真不記得了。這洛陽城，是我負責修建，我把神兵的埋藏地跟鑰匙分開，如果這點沒記錯，應該都是在洛陽城內。”

　　朱英一聽，很興奮：“這么說，鑰匙還在洛陽？那就有意思了。”

　　蘇棄問：“周公修建洛陽城，都超過七百年，你這鑰匙，你能保證還在？”

　　莊梅說：“如果你這鑰匙藏的地方，也跟姬絳那地道機關一樣，我們又怎么拿得到？”

　　唐愚撓撓頭，又露出一副蠢樣：“這個這個，我不知道。”

　　莊清問：“唐先生，你這跟我們說了一上午，一會兒說的那么高深莫測，是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一會兒又說不知道？”

　　朱英大笑：“對對，我也是這個感覺，每到關鍵的地方，你就忘了。你能記得密道下面的情況，偏偏不記得密道入口，白白在這守了一百還是多少百年？又說洛陽城里有鑰匙，具體地方又忘了。怎么就都那么巧？”

　　唐愚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還有還有！”莊梅又說，“你剛才說，幾百年前，有人搶你手上的神兵，這說明，你那個時候，得到過神兵，但被人搶了。但被搶的神兵哪去了？假如幾百年前有人拿神兵去打戰，這天下早就被掃清了，可是這事并沒有發生，說明人家搶了神兵，并沒有拿去禍害世人。”

　　莊梅瞄了他一眼，繼續說：“那搶你神兵的，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大家一想，有道理啊！齊刷刷地望向他。

　　唐愚抱著頭，表情很痛苦，過了一會兒，輕聲地說：“我不記得，也不知道，但不能不說，你很有道理。”

　　愣了一會兒，他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大家嚇一跳，直愣愣地瞪著他，只見他把手慢慢放下來，說：“原來他們給我做了遺忘之術！”

　　什么意思？

　　跟我打的那些人，一定給我做了遺忘之術，把那些關鍵的記憶給抹去。如果不是這樣，我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我現在記不清他們是誰，只是一些模糊的人影。

　　朱英失笑道：“遺忘之術？這是什么方術？這記憶還能一陣一陣的，也太玄乎了吧？”

　　聽到這個，莊清跟司馬莫之卻不笑，皺眉互相看了下，幾乎是同時喊出來：“遺忘之術？”

　　唐愚給嚇了跳：“怎么了？”

　　司馬莫之激動地說：“唐先生，我跟莊清，似乎都被人施了遺忘之術！”

　　莊清喃喃道：“難道這是真的？我不記得二十年前的事，有個女人帶著兩孩子來找我，說是我家眷，可我對他們毫無感覺。只是，很多朋友卻說，那就是我老婆孩子。”

　　司馬莫之說：“我記得早年的事，也記得近年的事，就偏偏二十年前后的事，只有模糊記憶。”

　　哦？唐愚聞言，十分好奇：“聽你說的，跟我差不多啊，不過你們這才幾年，我的是好幾百年的記憶被抹去！”

　　司馬莫之急切地說：“難道我跟莊清，也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被人施了法術？”

　　唐愚說：“我說的遺忘之術，雖然很神奇，但并非法術。不過，對你們凡人來講，跟法術也沒區別了。其實，這些被刻意抹去的記憶，并不能真正抹去，是會在夢中零星出現的。”

　　司馬激動地說：“是的是的，我經常夢到邙山上有個山洞！”

　　莊清皺著眉說：“我二十年沒做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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