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十八)
伸手接過使者手里的信封。
那信上寫的簡單,蘇冽看過后,卻管也未管。將信拿到一旁的燭火之上,付之一炬。然后抬眼,目光凌然:
“告訴宸王,若是不將孤王大妃交出,這仗必打無疑!”
使者回去,原話轉告宸王殿下。宸王在自己的帳內,葉錦恰巧悠悠轉醒。蒼白的嘴唇微動,一雙眸子里神色不明。
“殿下,這仗……打嗎?”
話出來,顧煜笙才后知后覺的知道葉錦醒了。想要起身,忽然又停下來,慢慢思考她的話。靜靜的,靜靜的。
葉錦這話的意思當然的明白,簡而言之就是要把她交出去嗎?交出去,這仗就打不起來。西朔要想開戰,就得令找原由。這樣就免去了一場大戰,可是于葉錦,這是不公。是大圣棄她,回到西朔以后,沒人會對她手軟,她必死無疑!
大圣男兒血性,葉錦于圣朝,是第一女將。是忠烈葉家唯一存于世上的血脈,是皇上親封的安玉公主!即使嫁給西朔,也是為了兩朝和平的功臣!外人辱她,便等同于辱沒大圣!
在狼煙四起,戰火紛亂,與尊嚴踏地,受人嘲諷兩者之間選擇。圣朝歷代君王并不好戰,可圣朝國力強勢,也不可能俱戰!誰人能忍受他人將你尊嚴踏地,圣朝為何要忍?
“自當一戰!”
宸王的話語那般堅毅,帳中之人皆心中一怔。
“葉錦愿做副手,重上戰場!”
宸王愣了愣,想要拒絕。“你如今身體這般虛弱,不宜上戰場,還是先養傷罷!”
“不!”葉錦十分倔強,“殿下別怕我傷重,若是傷重我馬上要死了,那也要死在戰場上。我是葉家女兒,若是死在床榻上,實在是沒臉下去見爹娘。殿下就答應屬下吧,我只做副手,一切聽從指揮!殿下便遂了屬下的愿吧,而且……有些話我不會與西朔王私下見面,便要在戰場上。”
宸王暗自思量片刻,垂首答應下來。
“這仗不知何時開打,你便先養著傷。寒玉關時代由葉家守護,沒道理到你這里就斷了。葉錦,就算是本王再給你搶一個壓寨夫婿來,你也要好好活著,讓葉家的血脈永遠守護著寒玉關,守護著大圣朝。你,不許死!”
葉錦笑的燦爛,可惜一下子扯到右臉。馬上有血跡滲透出來,顧煜笙皺起眉毛,立馬讓剛離開不久的太醫再次回來,整理傷口。顧煜笙走出帳去,到寒暮帳里去歇息。
少年醫官黑著臉,下手稍微重了些。葉錦兩道眉毛立馬皺起來,整張臉看起來搞怪極了。白色紗布已經被醫官取下,那時好不容易縫好的臉頰,竟然又被她給崩開來。醫官拿一根鑷子抽出那根邁進臉頰的絲線,重新為她縫制。
對于女子來,這張臉真的是極其重要的。把女子的臉給毀了,就毀了她的半條命。醫官擰著眉頭,怎么也舒展不開。眠黎清只是一個普通醫官,拜在藥王門下,今年剛剛出師。到軍營行醫,是打算報效國家。這仗還沒開打,他倒是先三番五次的實踐上了。給葉錦縫臉用的是他的私藏,冰蠶絲難得,他也僅僅只有六七根,在葉錦臉上就廢了兩根!像這種寶貝按理他應該很心疼,可自己如今怎么奇奇怪怪的,竟心疼起眼前的齜牙咧嘴的女將軍起來了!?
不行不行,他仔細穿針引線,把冰蠶絲穿到銀針里去。他可是正經人家的孩子,爹媽都希望以后娶的妻子能傳宗接代呢。葉將軍儼然不太可能再懷胎,這和他娶媳婦的初心不符了!
也不管才和葉錦見了幾面,就開始想了許多亂七八糟有的沒的。可唯有一點,他并未有絲毫覺得,葉錦如今這幅嚇人模樣,他是不敢娶的。少男思春,暗戀的情愫也許就在那一瞬間迸發。只是當局者不自知,卻從此暗暗關心。
“這冰蠶絲世間難尋,在下已經給將軍用了一根了,將軍若是再浪費一根,在下下次就要用縫衣裳的針線來給將軍縫傷口了。將軍看著辦吧!”
眠黎清認真的生著氣,責備葉錦。可葉錦卻大手一揮,無所謂道:“沒事,以后我又再不嫁,上戰場打仗,用不著好看的臉。你隨便縫一縫便好了,勞煩了!”
眠黎清語塞,捏起她的傷口,專心的,輕柔的縫制好她臉頰的傷口。
“將軍,疼嗎?”
他忽然問道,葉錦瞬間也愣了。抬起眼來,恰好對上眠黎清的眼。四目相對,葉錦瞬間像是明白了什么,觸電一般的收回視線。竟然有些慌神,臉頰一瞬間熱了:
“不疼,這點傷,不疼!”
葉錦真覺得見了鬼了,怎么會忽然出現這種感覺。是久違的,從前面對紹易然才有的,那種奇怪的血脈上涌的感覺。不行不行,到底是在地牢呆了半年,人已經待瘋了。居然會對一個陌生的少年有這種感覺,葉錦,對得起紹易然嘛你!她暗自罵道,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后涌上來的是巨大的羞愧,自己是不是病了!得喝藥,得喝藥!
“那個啥,傷口也處理好了,沒啥事兒醫官便下去歇息吧。今日叫了你三次,實在是勞煩,你辛苦了。”她正臉面對眠黎清時,已經恢復了正常。
“哦,哦!”醫官應著,神色有些發蒙與恍惚。呆愣愣的轉身往出去走,葉錦瞧著他的背影。忽然喊道:“哎,有沒有治瘋病的藥,給我開兩幅吧!”
眠黎清不明覺厲,轉過身疑惑的瞧著正經的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求證道:
“瘋病?”
“嗯!”葉錦點頭,瞧著醫官,眼神有些飄忽。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有些將你認成了他!”
“是……長得像嗎?”
“不是。”葉錦搖了搖頭,“是感覺!”她又抬眼瞧了瞧他,垂下眼來:“而且你沒有一處與他長得相像,最重要的是……沒他的氣質!”
眠黎清氣結,整個人都不好了。“原來將軍是因為在下像故人才多看了在下兩眼,在下倒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樣的故人,能讓將軍這樣牽腸掛肚,連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都能看出故饒影子?將軍這般心心念念,何不去見故人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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