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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善惡無端費琢磨


  行宮角落一處燈火通明的房間中,隨扈宦官里的四位頭領(lǐng)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了進(jìn)來,在向春陀行過禮后就安安靜靜地坐下。

  等人都到齊了,坐在主位的春陀仍是瞇著眼睛一言不發(fā),感覺就好像睡著了一樣,下首諸人也只得正襟危坐等候宦者令發(fā)話。

  就這樣沉默了不到一刻鐘時間,眾人之中性格最是急躁的內(nèi)者令鄭節(jié)終于耐不住性子,主動發(fā)問道:“春公,不知因何事召集我等?”

  春陀半瞇著的眼睛終于睜開,先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鄭節(jié),隨后掃了一眼其他人,終于慢條斯理地說道:“鄭公且請稍安勿躁,我今夜既然急召諸公至此,自然是有要事相商。冠軍侯今日午間醒來一事,諸公想必都已經(jīng)知道了吧?”

  幾位宦官頭領(lǐng)聽罷都點了點頭。

  春陀對此倒是并不奇怪,以下首這些人在禁中的耳目,知道冠軍侯醒過來的消息說不定比天子還要更早一些。

  于是就接著說道:“冠軍侯從病中蘇醒自是禁中的一大喜事,天子對此甚是高興,我等奴婢也不必如前幾日一半膽戰(zhàn)心驚。不過就在方才用暮食之前,陛下召見了太醫(yī)藥丞杜公問詢冠軍侯之癥,隨后便命我去做兩件事情。春陀實是力有不逮,故而急召諸公來此助我一臂之力。”

  鄭節(jié)正色言道:“天子有什么吩咐,春公盡可道來。我等皆是天子家奴,本就當(dāng)為陛下分憂。”

  有了鄭節(jié)帶頭表態(tài),其他幾位中黃門也是紛紛附和,表示自己愿意為君盡忠的意愿。

  “如此甚好!”春陀躬身拜道,“有諸公助我,必能不辱使命。”

  “春公客氣了。”眾黃門趕忙避席回禮。

  “那我就和諸公直說了。四日前,冠軍侯在宴飲后暴病,陛下震怒。我本以為此病是冠軍侯水土不服所致,這樣一來便于我等奴婢的服侍無甚關(guān)系。然而陛下今日于杜公的口中得知冠軍侯之病實乃中毒,這毒物就是宴飲中服下的,趙公掌禁中宴席多年,難道就沒有什么可以教我嗎?”

  春陀剛說到霍嬗暴病乃是宴會上中毒所致,眾人就將目光投到了尚席令趙謙的身上。只看見這位在宮中權(quán)力能夠排名前五的宦官已經(jīng)被嚇得臉色慘白,再沒有往日的紅光滿面。

  趙謙直接就跪倒在地上,涕淚橫流地說道:“奴婢冤枉,求春公出手救我!”

  “趙公的這話又是從何說起?老朽尚且自身難保,還正想求趙公將腦袋借我救我一救呢!”春陀冷笑道。

  “奴婢實在不知,求春公救我!”被嚇傻了的趙謙連連叩首直至額頭出血,嘴里一直翻來覆去地說著這兩句話。

  春陀冷著臉看著趙謙在哪里跪地求饒,一身肥肉隨著叩首的動作不停顫抖,依舊坐在上首一言不發(fā)。

  旁邊的御府令丞高昌和趙謙素來較好,就出來打圓場道:“春公息怒,請聽我一言。冠軍侯之病既然乃是中毒所致,則不單是趙公,在座諸公無一人可擺脫嫌疑。畢竟禁中收買幾個小宦官,對諸公而言實在是輕而易舉。所以我等應(yīng)當(dāng)速速徹查此事,為自己求得一個清白。若是拖延日久,難免陛下不會遷怒于我等。”

  “對對對,高公說的極是!”其他三位大宦官也是齊聲附和道。

  “看在諸公的面子上,趙公只要解開了我的幾個疑惑,我愿意為你向陛下進(jìn)言。”春陀正色道。

  正低著頭哭泣的趙謙抬起了胖臉,趕忙道:“謝春公。春公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請務(wù)必救我一救!”

  “冠軍侯所中之毒乃是當(dāng)日宴上的一道鮐鲅所有,此魚若調(diào)制不當(dāng)就會帶有微毒,孩童肺腑未全食之則可能會中毒。趙公可知此物乃是何人敬獻(xiàn),何人所制,又是何人擺到了貴人面前?”

  “回……回宦者令。”趙謙勉力抬起頭來,瑟瑟發(fā)抖地說道,“在封禪路上陛下的一切飲食都是按宮中規(guī)矩來安排的,地方可依例敬獻(xiàn)食物,但所有膳食都需先使人食之,再以銀針試之,確定無毒后陛下方可用之。四日前宴會的菜肴確實沒有什么可疑之處啊……”

  “然后呢,我現(xiàn)在是在問你這些嗎?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沒有辦好,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春陀極其不耐地打斷了趙謙的廢話。

  “奴婢只記得當(dāng)日席上的海中魚蝦之屬大半是由蓬萊縣令彭靖所獻(xiàn),只有一少部分是由縣丞蘇禎和縣尉徐安所獻(xiàn)。”趙謙細(xì)想了一下,又繼續(xù)說道,“奴……奴婢想起來了,那道鮐鲅乃是縣尉徐安所獻(xiàn)。”

  “你確定?”春陀很是認(rèn)真地問道。

  趙謙干咽了一口唾沫,繼續(xù)說道:“奴婢確定,陛下每日飲食在尚席令都有檔案記錄,地方敬獻(xiàn)之物也不例外。春公若是不信,可命人取來查閱一下。”

  春陀對著身邊的小宦官點了點頭,見到小宦官離去,又道:“趙公請繼續(xù)。”

  “當(dāng)日做菜的庖人是魏亭,祖孫三代都是少府所屬,他也已經(jīng)服侍陛下十二年了。至于上菜的宦官、宮女實在人數(shù)太多,奴婢未能全部記下,請春公從檔案查之。”

  “趙公可還記得,當(dāng)日尚席令中有沒有什么人有異動?”

  “回春公,奴婢對此實是不知。”

  說完后,趙謙就伏在地上等待春陀接下來的問話。

  “很好,趙公果然是聰明人。”春陀重重地敲擊了一下面前的幾案,“明日中尉問案,趙公需將今日所言與中尉王公再完整地講一遍。”

  “春公!……”一聽到自己明天還要被中尉王溫舒問案,稍稍平靜了沒一會兒的趙謙又快哭出來了。

  “趙公放心,如你所言為真,則并無失職之處。我定當(dāng)為你向陛下,請陛下寬宥于你。你也是宮中老人了,陛下多少會念一些舊情。”

  嘴上是這么說,春陀的心中卻在暗自腹誹。劉氏天子皆是薄情寡義之人,當(dāng)今天子也不例外。一個能說出“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這樣的話,連妻子都可以隨時拋棄的皇帝怎么可能在意一個宦官的生死,尤其是這個宦官的疏忽差點害死了他最為寵信的冠軍侯。

  不過面上依舊不顯,看到趙謙那掛滿恐懼之色的胖臉,春陀還安慰了一句:“我會拜托王公的,趙公乃是陛下近侍,王公定會與你留一份體面。”

  “多謝……多謝春公!”趙謙再拜道。

  “趙公且安坐。”春陀又看向其他三人,“冠軍侯中毒之事,高公、鄭公、陳公若是有什么線索也可一并講出來,我們一起參詳一下。”

  其他三位宦官頭領(lǐng)彼此對視了一下,由鄭節(jié)出面答道:“春公見諒,我等的確是不知道此事的詳情。”

  “也罷,諸公若是想起什么,可以隨時講與我聽。”春陀嘆了口氣道。

  除了與此事已經(jīng)脫不開關(guān)系的尚席令趙謙,春陀并不覺得能從其他幾位宦官頭領(lǐng)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現(xiàn)在這個局面,那三位巴不得是一點關(guān)系也不要沾上,怎么可能再惹禍上身。

  見慣了宮中陰謀的春陀,也和天子一樣認(rèn)定是有人出手暗害。他很清楚禁中的這些宦官中必然有人與外人勾連,要不然那道有毒的鮐鲅也不會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擺到天子以及冠軍侯等貴人的面前。涉及陰謀的大宦官,很可能就是下首四人當(dāng)中的一個,做這等大事總要有個足夠地位的宦官頭領(lǐng)居中調(diào)度,小宦官們可沒有這個膽子。

  “這第二件事其實也是自第一件事而生的,因冠軍侯中毒一事陛下還命我整頓禁中宦官、宮女等奴婢。”春陀面色平靜地說道。

  “不知道春公對此事有什么章程?”之前一直沉默的黃門令何充發(fā)問道。

  “禁中既然能發(fā)生冠軍侯中毒之事,可見宮中不靖至何種程度,所以整頓之事當(dāng)從嚴(yán)行事,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下首的四人拜道:“請春公明示。”

  “除了依照律例的處置以外,我以為還應(yīng)將隨扈的宦官殺一批往日犯過錯的,罰一批不功不過的,獎一批服侍有功的。等回到長安后,宮中的宦官、宮女也可照此例執(zhí)行。”春陀輕描淡寫地說道。

  其他四個大宦官聽了也是渾身發(fā)冷,春陀這一句話宮中可能就將有幾十上百條人命消失,這位二十多年的宦者令還真是手夠狠的。

  “春公,這樣處置會不會有些過了,很可能會造成禁中眾人的不安。”老好人高昌忍不住說道。

  春陀看了看高昌,心下并沒有動搖,只是又問道:“不知何公、趙公、鄭公有何高見?”

  聞言,禍從天上來的趙謙惡狠狠地說道:“春公此議甚佳,宦官、宮女近些年確實懈怠了不少。”

  鄭節(jié)也點了點頭道:“鄭節(jié)附議。”

  春陀看向何充,只見何充拱手道:“春公之議,我并無異議。只是需請旨陛下方好施行。”

  “這是自然。此事我會向陛下請旨,到時諸公依旨行事就可,也請高公勿慮。”春陀向正殿方向遙遙一拱手道,“再則禁中不靖至此,非重典無以治之。若是再不狠心整頓,怕是早晚會牽連到你我身上。”

  何、趙、鄭三人點了點頭,不就是殺人嗎?只要天子認(rèn)可了春陀的處置方法,殺個把人又算什么大事。他們這些擁有現(xiàn)如今這個地位的大宦官,哪一個不是踩著同行的肩膀爬上來,又有哪一個人的手上還沒有過一兩條人命。

  高昌也沒了意見,要自己的命和要別人的命,那肯定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他只是“老好人”而已,又不是蠢貨,不然也不可能成為御府令。

  四人齊齊肅容行禮,道:“喏!”

  且不提何、趙、鄭、高等四人是如何忐忑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半個時辰以后,春陀的隨侍宦官已經(jīng)從尚席令處拿回了天子封禪路上的飲食記錄。

  春陀細(xì)細(xì)翻看后發(fā)現(xiàn)事情確實如趙謙交代的一樣,就把手中的竹簡放在了幾案上,閉著眼睛沉思了片刻,抬起頭問旁邊站著的小宦官:“蘇文,你覺得冠軍侯中毒究竟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

  蘇文躬身一禮,道:“奴婢不知。”

  春陀搖了搖頭道:“不要怕,你是跟了我快四年的心腹之人,我也知道你素來行事機靈,是個聰明人。今日之事我也只是想聽一聽你的看法,說一說吧。”

  “春公,那我就直言了。”蘇文頗為懇切地道,“我覺得縣尉徐安與皰人魏亭的嫌疑最小,如果冠軍侯中毒之事一暴露他們兩個人必然是最先被懷疑的。當(dāng)然若是有把柄在他人之手,二人也可能受人脅迫做下此事。至于服侍貴人的宦官、宮女,因為人多事雜反而容易行事。”

  “你講得不錯。”春陀點了點頭,蘇文講的這一點他也想到了。徐安和魏亭這兩條線索太過明顯,想必幕后之人也不會選擇從這兩個方面入手。

  蘇文看了一眼春陀,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沒講?”春陀追問道。

  “只是奴婢以為,當(dāng)日服侍的宦官、宮女中恐怕有幾個人會自裁謝罪。”

  春陀正在敲擊幾案的手指突然一停,說道“好了,你下去吧,明日將這份檔案送給中尉王公。”

  “喏!”蘇文收拾起桌上的竹簡,行禮離開。

  房間里只剩下了春陀一個人,失笑自語道:“好一個聰明伶俐的蘇文,居然連這一步都看到了。”

  蘇文能看到,人老成精的他自然也不會想不到。他甚至還想過將當(dāng)日的那些宦官、宮女都交給中尉處置,防止這些人自裁。只是幕后之人能做下如此大事,十之八九都會留有后手進(jìn)行處置。這條線索斷了,此事恐怕還是不了了之居多。

  不過這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天子能許他戴罪立功,已經(jīng)是看在這么多年辛苦的份上,而且多半沒有指望他有這個本事能查清此事。此事真要是被他查出來,多半還要被貴人記恨,作為一個垂垂老朽的老宦官也沒有這個必要非要趟這個渾水。

  已經(jīng)年過六旬的春陀在心里面又把致仕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反正他已經(jīng)做到了一個宦官的頂峰,在族中也是開宗立戶,還從堂兄那里過繼來一個兒子繼承香火。就是明天死了,皇帝估計也能給他追封個謚號什么,也沒實在是有什么好追求的了,還不如致仕回家過兩天含飴弄孫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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