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同衾,死同穴!
大同710年,皇帝蕭初寒身染惡疾久不得治,御醫(yī)束手無策,民間都在暗中流傳是為妖妃所禍。
偌大的寢宮,重重疊疊的明黃帳幔之間,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草藥味,夾雜著龍涎香的氣味倒顯得沒有那么讓人難以忍受。
殿牖大開,使得深殿里的光線分外明亮,但殿內(nèi)金碧輝煌的裝飾反倒多出了幾分沉重。
蘇桑田身著大紅色朝服,一步一步靠近龍床,在距離龍床兩米處跪下,俯身低頭快要貼近地面,一直保持著這個(gè)姿勢。
“皇上,臣妾來送您最后一程。”
龍床上蕭初寒一直昏睡著,聽到聲音他的雙手抬了起來,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仿佛正在奮力想要抓住什么。
他的雙目依然緊閉,但眉頭卻緊緊地團(tuán)在了一處,神情痛苦而驚慌,額前不斷有冷汗?jié)B出,此時(shí)此刻正在遭受夢魘的折磨。
夢境內(nèi)。
拂塵大師彈指一瞬間,化開了一幕幕從未見過的奇異場景,他此生摯愛蘇桑田的一生仿佛折子戲一般快速演繹,卻獨(dú)獨(dú)少了他。
拂塵:放也、留也,都不過是一念虛妄。
蕭初寒:朕之貪念,亦唯一所求。
畫面一轉(zhuǎn),渾身是血的將士將一封血書呈上,蕭初寒看完后吐血,交給趙公公一道圣旨。
畫面再次變換,蘇桑田一襲怪異的純白色嫁衣,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蘇兒,不要.....不要.......”蕭初寒被噩夢擾的大呼出聲。
蘇桑田急忙爬過去,靠上前,抓住他揮舞的雙手,感受到了他雙手的冰涼,面上一陣心疼不禁潸然落淚。
“初寒,快醒醒.......”
下一刻,她被蕭初寒重重地一把甩開,人整個(gè)跌坐到霖上,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再次靠近,卻只聽他發(fā)出了幾聲含含糊糊的夢囈。
“蘇兒,我后悔了,我不許你離開我。蘇兒.....蘇兒,你不要怪我.......”
蘇桑田一邊抽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拭汗珠,一邊輕輕地在他耳邊輕喚。
“初寒,醒醒......”
蕭初寒終于蘇醒了,他臉色蒼白慢慢吁出一口氣,用微弱的聲音了句:“蘇兒,你來了,靠朕近些。”
蘇桑田扶著他輕輕地坐起,蕭初寒伸出手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她緊緊地抱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嘆息里,藏滿了無盡的遺憾和愧疚。
“蘇兒,朕要離開了。”
蘇桑田伸出纖細(xì)白嫩的玉手撫上蕭初寒的額角,輕柔地安撫道:“別怕初寒,我會(huì)帶著你的愛走遍你打下的這片山河,等我回來就去皇陵守著你。”
“蘇兒,你愛我嗎?”
“此生摯愛。”
“蘇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朕的自私。如有來生,朕虧欠與你的,愿用一輩子償還。”他漸漸失去暖意的唇貼在她耳畔,喃喃低語,聲音里充滿了數(shù)不盡的柔情。
........
大同710年夏,當(dāng)今圣上蕭初寒英年駕崩,舉國哀痛!
彼時(shí)民間一片申討之聲,妖妃蘇桑田命中帶煞克死當(dāng)今圣上,國師通靈子也曾預(yù)言此女乃滅國之命格,顧百姓聯(lián)名上書揚(yáng)言此禍國殃民之禍水不殺,難以平民憤。
是以,錦繡宮內(nèi),朝中三位顧命大臣以及皇后、貴妃等人齊齊到場,攜帶著蕭初寒留下的圣旨前來。
“蘇妃,本宮不欺你,今日是奉先帝之遺詔而來。”
蘇桑田淡然一笑,冷靜地從錦盒中拿出一道圣旨舉過頭頂:“皇后娘娘,當(dāng)初這道圣旨可是先帝當(dāng)著六宮的面賜下的,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只等著父親大人前來接我回家。”
“你且仔細(xì)看看手中的圣旨。”皇后看著眼前這個(gè)奪去了皇上所有寵愛的女人,卻沒了嫉妒和怨恨,只剩下絲絲同情,萬千獨(dú)寵又如何,還不是敵不過那顆自私的帝王之心。
蘇桑田微微一怔,隱約想起了蕭初寒在她懷中離去時(shí)的場景,那一聲聲‘對不起’就像符咒一般在她腦中環(huán)繞,她內(nèi)心出現(xiàn)了慌亂顫顫巍巍地打開了手中的圣旨,雙目睜大。
那道在蕭初寒死后,能保全她的圣旨變成了一片空白!
“蘇妃聽旨。”皇后身后的太監(jiān)公鴨嗓響起。
蘇桑田挺直了腰背,重重地跪下。
“奉承運(yùn),皇帝詔曰,蘇妃自愿殉葬皇陵........”
........
皇陵地宮
蘇桑田身著一襲雪白紗衣站在最前首,看著眾人將蕭初寒的棺槨擺放周正后再放在祭品,而后拿出封棺的子孫釘,一切就緒。
“蘇娘娘,請吧!”蕭初寒身邊的大太監(jiān)趙公公客氣地。
“我想最后一次為先帝舞一曲。”
純白的長袖甩向空中,搖曳的身姿,那勾魂攝魄的眉眼,看的在場所有人都入了神,不禁想起當(dāng)初先帝蕭初寒不顧朝堂和萬民的反對,以尋常人家一般盛裝迎娶青樓名妓蘇桑田,而后封妃享萬千獨(dú)寵。
“初寒,永別了!”蘇桑田舞完蕭初寒最愛的‘蝶戀花’,想要一頭撞向棺槨,卻被一旁的侍衛(wèi)攔住。
“對不住了娘娘,陛下交代雜家,必要與你生同衾死同穴。來人,請娘娘入棺。”趙公公完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直到躺進(jìn)棺材,厚重的棺蓋壓了上來,眼前的最后一道光明被擠壓了出去。蘇桑田最后的世界,變成了一片漆黑,她被永久地封閉在了這片地宮下,身邊躺著與她同床共枕了十年的蕭初寒。
沒有呼叫,沒有任何掙扎,周遭安靜地可怕。因?yàn)樗溃瑹o論是掙扎還是呼叫,一切都是徒勞。當(dāng)那道保命的圣旨變成空白,她已知,這就是她的歸宿,命中注定。
隨著一根根子孫釘“叮咚、叮咚”開始封棺。
昔日的種種仿佛走馬觀花在她眼前浮現(xiàn)。
那個(gè)人如沐春風(fēng)笑著對她:以后你的一生,我來接管。
那個(gè)人眼中情深不壽:我不在乎有沒有孩兒,我心疼你喝了絕子湯傷了身體。
那個(gè)人滿懷遺憾:蘇兒,好好活著,我走后已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帶著我的愛好好活著。
空氣越來越稀薄,胸口因?yàn)楹粑兊美щy而開始疼痛起來,在將死不死的痛苦折磨中煎熬著,她的指甲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抓摳起能夠觸摸到的棺體,一下又一下。
“抓緊時(shí)間收拾,吉時(shí)一到就要封陵了。”一道尖細(xì)地男聲催促道。
“這蘇娘娘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生前獨(dú)得圣寵,先帝一走不僅要她活活陪葬,這蘇家老也跟著一起上路了,可惜了蘇家一門老老少少百十號(hào)人啊。”棺槨外一個(gè)太監(jiān)對著另外一人聲地道。
“先帝正值壯年,無睹了不治之癥,通靈子也預(yù)言她是不詳人,而且她之美貌當(dāng)世無人能及,或許真是狐貍精轉(zhuǎn)世……”
“不好了……不好了,叛軍殺過來了,殺來了!”
外界的雜亂之音漸漸消散,整個(gè)地宮內(nèi)充斥著一股深深的陰霾之氣。
棺內(nèi)木板上,留下了一道道可怖地抓痕,蘇桑田雙拳緊握,掌心的濕潤一點(diǎn)一滴到她的臉上夾雜著血腥氣息,指甲和手指已經(jīng)沒有一處完好,她絲毫感覺不到痛意,只因心中之痛已蓋過一牽
即使躺進(jìn)這漸漸奪去她性命的棺槨那一刻,她心中也不曾過多責(zé)怪與他,他私下?lián)Q了她保命的圣旨,她雖有難過但想通了也愿意陪他長埋這皇陵,但為什么他連自己最在乎的家人都不放過?
除了他,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家人,當(dāng)初偷偷賣身青樓也是為了養(yǎng)活一家。
直到此時(shí)此刻,她才發(fā)覺他對自己的愛好可怕,可怕的讓她生畏,他的愛如此自私狹隘,要么擁有要么徹底毀掉。
她好后悔,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輩子,她走到了盡頭,她的人生就這么結(jié)束了,帶著后悔和.......埋怨。
她開始哭泣,暴風(fēng)哭泣,淚如雨下,但哭泣只會(huì)消耗更多的空氣,從而加速她的痛苦。罷了,她這了了一生只哭過兩次,都是因?yàn)橥粋(gè)人,第一次是坐上他迎娶的花轎感動(dòng)的流淚了一路,最后一次是此時(shí),就讓自己任性一回,哭個(gè)夠吧。
眼前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模糊,她伸出手輕輕地?fù)崦砼员滠|體的臉龐。
蕭初寒,再見,永生永世不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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